黄双全

峻峭、敦厚、舒缓……

各尽其态的山体，极目无天际

辽阔中，你听到婴儿的啼哭，又看到

墓碑上的青苔。趁迷路的当儿，静下来

理一理旧事，思索重新出发的方向

种豆种菊是一种品格，你更需另一种形态

把遮蔽又不断挣扎的那个“我”

剥离出来，还原于真实

当向外的心与向内的心统一于山水

就能踏着汉字的阶梯，找到最高存在

终点——以此为起点，用经年攒下的积淀

激发尘世的爱情

生命非金石，也非轩冕能延续，唯语言

替我们活下去。在汉字的群山间

你能找到自己的身体和心跳

风、树影、流泉、鹤鸣……自然的乐音

都会生出语言的气息

故你，要用物欲长出的刺，在自己身上

扎一遍，拔除全部热毒，获得语言的能力

故你，要用全部的爱，护养语言

让它充盈，源源不绝，哺育一代代兒女

他们终会回归诗歌，像热爱树梢上的月光

热爱这植入了骨头，血肉和心灵的母语

老银匠在打造什么

钦佩古人的智慧，不以圆而以缺

造出“月”字，并融入我们的肢体和器官

生命要闪亮，就要不断修补

发掘观止，我相信途中的伤口为必然

执他们终点上受损的缺为开端

记得某次，父亲忙乎了半天

修好了祖传马车的轮毂。我指着

间隔有致的车辐问：为什么不多装几条

他说车轮要留有合适的空隙

我沦陷在物质世界

生命的空隙越拉越大。时间的尘垢

正侵蚀最后的支撑。伤口发炎，我应循

何种途径，抵达半显示半遮蔽的地方

清除溃烂，取出暗中的光，为自己镶补一条

继续前进的“车辐”

观止谷口，一间银铺，老银匠从早到晚

专注地锻打一块灰色的银子

他此生只做一件事，没完没了打造一样东西

——记忆，失传的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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