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姑娘

得知我的新书发行了，母亲忙坏了，手指不停地在手机上按啊按。我好奇地问她到底在做什么，母亲说：“我听人家讲，要是一个人的微博点赞越多，就是人气越高。我眼睛花，看不太清楚，就一个劲儿地点赞呗。”

我哭笑不得：微博点赞，每个ID只有一次权利，母亲反复按完全是无用功。我要给她解释，迟疑半晌，却终究没说出口。她这么努力地让自己有用起来，辛苦地创造着微弱却温暖的情感价值，我又有什么权利让她失望？

东北的冬天，零下三十摄氏度的气温，滴水成冰。儿时的我平衡能力不好，坐个屁股蹲儿或者把腿摔得青一块紫一块，都是家常便饭。于是每到上学放学，父亲就会让我抓住他的胳膊，稳稳当当走过小路的冰面。父亲身形高大结实，我只要拉着他，心里就特别有底。

后来我长大了，父亲却病倒了。好在现在身体恢复得不错，至少可以拄着拐棍慢慢地走。

这个冬天回家时，我又一次在冰面上摔倒了。我龇牙咧嘴走进家门，父亲急忙拄着拐棍去拿跌打膏药。

第二天我醒得很晚，出了门，远远看见父亲的背影，慢吞吞地走到了小区的门口。我抬腿就往他的方向跑，然而才迈几步就觉得不对劲。低下头去看，眼前的冰面小路，密密麻麻都是圆圆的白色小坑。坑不深，但數量多了，冰面变得粗糙，就一点儿都不滑了。

不远处，看车大爷叫我的名字：“你爸一早就起来了，谁也劝不住，自己吭哧吭哧走了半天，走一步，就拿他那破拐棍在地上戳戳，砸了好多小坑出来。我估摸着，怕谁摔了吧。”

我向父亲飞奔过去，毫不犹豫。有什么可以担忧的呢？每一步，都踩在稳稳的宠爱上，永远都不会摔倒。

这世界有多少笨拙的人啊。他们做的事，常常绕了无数个圈子，迟缓、蠢钝，甚至惹人发笑。因为笨拙，不懂得掺些水分，也不懂讨价还价，只知爱无反顾。

这大概是一辈子都不愿失去的一种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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