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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岗”的尝试

2022-03-09王景烁

华声 2022年1期
关键词:厂里女工车间

王景烁

厂里的“妈咪小屋”摆着微波炉、冰箱和沙发。工人的孩子可以进图书室看书、写作业,宿管会帮上班的妈妈照看。

在湖北,一个名叫向京艳的45岁女子创办了武汉“加十分”服装工厂,专门招收“妈妈”,3个厂区有200多名女工。

湖北是务工人员的流出地,打工的母亲总要面临让孩子成为“留守儿童”还是让自己成为“全职妈妈”的两难选择。

两难境地

第一次怀孕时,冯家淇在一家玩具厂工作,拿打胶机粘塑料房子。车间异味重,需要加班,她辞职了。5年后,她重新开始找工作,面试时,只要一提孩子小,机会就变得渺茫。

一次,她去一家床垫经销公司竞聘销售员,面试官问她“你能出差吗”,她说“试试看”。对方反问“你有两个小孩,怎么试”。

她很沮丧,接下来的半年不再去找工作。她偶尔打点零工,但拼订单的工厂经常加班,服务业没有“朝九晚五”,小作坊没有五险一金。她试过把孩子托付给婆婆,每晚10点下班回家,孩子已经睡了。

38岁的李淳是单亲妈妈,一个人带6岁的女儿。她做过销售员,开过服装店,为了多陪女儿,她在离家不远的药房里看店。药店一般夜里11点30分打烊。有时候,她正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忽然接到外卖订单,得坐在店里等骑手。

她又辞职了。在她看来,孩子上幼儿园之前需要好好陪伴,上了小学晚上得辅导作业,这仿佛都是妈妈们责无旁贷的事。为了兼顾家庭,女工们只能拼命寻找那些时间灵活的生计,有人在村子附近做撕纸箱胶带的工作,边看孩子边干活儿,两天挣50元;有人早上5点起床,骑三轮车赶到集市上摆摊卖衣服,中午回家带孩子。

她们没有亮眼的学历,谈不上拥有不可替代的技术。很多人从没仔细想过职业规划。

有一次,林月送完孩子,看到路边一所幼儿园招保育员,她忐忑地打去电话,结果被录取了。她把孩子也转进这所幼儿园,每天一起出门、回家。孩子毕业,她也离职了。

冯家淇的丈夫常出差,有一次连续4天,一个孩子总在夜里发烧,她哄另一個先睡,叫亲戚帮忙照看,然后抱上发烧的那个去医院输液。

接受采访的所有女工都表示,遇上孩子放假、两人又都在工作的时候,夫妻之中,总是女方请假回家。

重返岗位

2020年,冯家淇听朋友提起,附近有个工厂,很适合像她这样的“妈妈”。她再三问,“只用工作8小时吗”“可以随时请假吗”,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前去应聘。

这家企业是广东中山悦辰电子实业有限公司,一家成立10年的电子产品生产企业。它的“妈妈岗”车间,有3条生产线和229名女工,年轻的20岁出头,也有超过50岁的。

她们装机芯、贴绒布、打螺丝、焊烙铁、戴耳机测音、套袋打包装,每天工作8小时。企业生产的音响贴上飞利浦、海信、哈曼卡顿等品牌的标签,销往欧洲、北美洲。

女工们拥有“请假自由”,可以随时请产假、带薪年假和旅游探亲假。“妈妈岗”和其他岗位同工同酬,福利相当,月工资3000元左右。

厂里的“妈咪小屋”摆着微波炉、冰箱和沙发。工人的孩子可以进图书室看书、写作业,宿管会帮上班的妈妈照看。这家企业的人事助理邝转娣回忆,几个月来,几乎每天都有女工来应聘“妈妈岗”。这些人来自附近村镇、市区,也有外地人看了新闻找过来。有个村子来了十几个女人,有女工和丈夫、弟弟、弟媳同在厂里,还有的女工已当上祖母。

冯家淇在这里重新开始工作。她扎马尾,常推着零件行走在车间,给流水线备货,职位是“助拉”,比普通女工高一级。傍晚5点30分,下班铃声响了。几分钟后,车间就空了。这些女工赶时间,大多数人要骑上电动车去幼儿园接孩子。

向京艳的厂如今有3个车间。她把工厂搬到远离城区的黄陂王家河,厂里有女工通勤不便,向京艳让她们居家工作。她把原材料备好,量大的开车送过去,量少让女工自己来取,三五天做完一批来交货,再领新的。

有人在家里买了价值几千元的缝纫机。一个女工告诉向京艳,自己早晨起来,送完孩子上学,把菜买来择好,米放进电饭煲,汤炖上,就开始踩缝纫机。

这种灵活的方式没有影响订单完成的效率,此后,求职的女工如果离厂较远,向京艳就让她们直接在家里做。她给女工们买了保险,准备了红色的工服,寓意“红红火火”。

缝纫机在厂房里运转,布料经这些“女王”的双手,变成一套套校服,运往全国各地,以及日本、老挝、新加坡。

珍惜工作

近几年,在广东的不少乡镇,招工难已成工厂面临的普遍问题。过去,为了给悦辰招人,邝转娣和同事去热闹的集市摆摊,结果无人问津。

2017年,公司副董事长余清听人说,附近有个村,不少“妈妈”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就把她们招进厂里,负责相对简单的产品装配,每天工作8小时。

3年以来,10多个人的“妈妈岗”慢慢延展出一条生产线,又形成专门的车间。目前,这家企业一线员工有700多人,女工占七成,“妈妈岗”占三分之一。

这些女性珍惜工作机会。冯家淇在厂时几乎从不闲着,给流水线备好货后,她常帮临时请假的工友顶岗,整理车间里散落的物资。

2020年,这家电子企业的产能逆趋势增长了68%,企业干脆缩减了劳务工数量,把更多名额用来招揽“妈妈”。“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我看是大半边。”余清说。

在武汉,最初开办工厂时,向京艳常常在厂里等一天也等不到一个应聘者。年轻人大多青睐更自由的服务业,不想上流水线。

向京艳的服装工厂有计时和计件两种薪酬制度。女工只要请假,空闲时都会自觉补上工作量。有人早晨6点来车间,也有人自发加班晚走两三个小时,节假日只休半天。

开工厂的最初几个月,向京艳都在亏钱。如今,她的盈利主要靠电商部销售,“工厂只是保障货源”。

近年来,全国各地也有零星“妈妈岗”尝试。浙江一家企业11年前开始招揽出租车司机的妻子和军嫂,工作时间弹性管理。江西崇仁县的服装、雨具等企业瞄准“陪读”妈妈,在学校附近办“社区车间”。山东某食品企业、江苏某时装公司设立“妈妈班”,排班作息按照子女上学时间进行。

能提供大量“妈妈岗”的工厂在全国还是少数。这样的工作最适合居住在附近乡镇的女性,外地人的辞工率较高。

摘编自《中国青年报》2021年11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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