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晨

摘 要：油画从西方传入中国已有400多年的历史，在此期间它既吸收了西洋画的特点，又与中国画的写意性交融。在油画中国化的漫长发展过程中，写意性的油画开始萌芽，茁壮发展，写意油画也因此成为中国油画界的热门话题。从中国第一代油画家到现当代的油画家，他们不停地对写意油画进行探索和创新，在画家们的画作中，写意语言逐渐成为表现画面的主要艺术语言之一，写意精神的内涵也在不断推陈出新。2016年，北京当代中国写意油画研究院成立后，写意油画正式成为油画中的重要门类。北京当代中国写意油画研究院里汇集了众多写意派的实力画家，如范迪安、詹建俊、王辉、王琨、赵培智等人，他们将写意绘画的理念体现得淋漓尽致，将写意油画带入大众的视野。如赵培智的油画人物作品深刻展现着写意精神的内涵，使人感受到画面中充斥的丰富情感。因此，以现当代油画家赵培智的油画人物作品为例浅谈写意油画。

关键词：写意油画;赵培智;写意精神

一、写意油画的发展

（一）写意油画的出现

自16世纪传入中国后，油画在其发展过程中潜移默化地吸收了中国古代文人画的写意内涵，画家们在学习西方油画的同时，吸收了古代文人浓厚的写意情怀，他们抒发情感，托物言志，寄情于绘画中。在20世纪的中国，油画大体上可以分成两个体系，即“徐体”和“林体”：“徐体”主要是指以徐悲鸿为代表的油画体系，绘画风格以写实为主，在细腻刻画人物的同时，又能表现出中国传统绘画写意传神的生动趣味;“林体”则是以林风眠为代表的油画体系，更偏向于用抽象的表现手法，传达绘画者的情感以及画面中所表达的内涵。传统写实性油画经过几个世纪的发展，已经无法完全满足人们对于艺术的追求，而写意油画作为一个新画种，正迎合了当下人们的审美需要。寫意并非凭空捏造，而是画家基于民族文化的写意精神与审美追求，逐渐弱化画面中的明暗关系，将画面内容转化为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意境化表达，符合中国艺术的审美需要[1]。写意油画虽然在创作技法上采用了西方油画的方式，但是内涵上却仍然保留着中国传统绘画的本质，在色彩上也有了进一步的追求，从而形成了具有中国特色的写意油画语言。

（二）写意油画与中国画的融合

中国的写意精神是一种精神意志的自由表达，得“象外”之意，而这种写意在技法上的表达方式谓之“写”[2]。写意油画吸收并借鉴了中国画笔墨写意中特有的趣味性，将中国画的写意表达巧妙地运用到写意油画中。中国画的题材多是梅兰竹菊、山水等，画面中时常呈现出一种幽静、虚无的意境之美。写意油画也同样注重意境的表现，提倡将水墨画中“逸笔草草”“意在笔先”“留白”的理念运用到油画创作中，如谢赫在《画品》中提出品评作品的标准和重要美学原则，即“六法”，其中的“气韵生动”“骨法用笔”等，都讲求意蕴生动，将这种理论通过一定的绘画技巧表现在画面中，能够营造出一种独特的意境，使作品具有写意的灵性。

现当代写意油画所崇尚的是油画与水墨画的融合，这种融合在吴冠中的写意油画作品中体现得淋漓尽致，他将写意线条的美感发挥到极致。吴冠中的油画风景作品中充满着中国式的写意精神，将具有趣味性以及流畅性的线条带入绘画，从而使画面具有灵动的跳跃感和诗意性，画面中的色彩也充满水墨的韵律美。吴冠中的油画丰富了写意的内涵，每时每刻都传达着强烈的写意精神，是中国画与写意油画融合的典范。

（三）写意油画与书法的渊源

“书画同源”的本体理论认为书法和绘画同样追求气韵，古代文人画家以书入画，将书法中的意蕴通过“立意”“执笔”与“运笔”的方式表现出来。这种意蕴在中国画中也有所体现，观者由此感受到作品的气韵，并发出感叹。书法中的线条同样充满着韵律感，与中国画线条的美一样。写意油画在吸收中国画气韵的同时也借鉴了书法的理念，并加以融合，形成了具有民族性的绘画语言。写意油画的气韵与书法的起笔类似，是一种独特的追求，落笔那一刻，所有的想法与灵感都由此迸发，具有无穷的力量。人们常说，画画讲求的是眼、手、心三者贯通，写意油画更是如此，只有将眼、手、心同步，全神贯注，执笔写意，才能使画面具有无穷的生命力。

二、写意油画的审美特征

写意油画的审美特征不同于传统写实油画，写实油画是以客观事物为对象，是对客观事物的还原和再现，而写意油画的审美特征，不以客观为依据，而是根据画家自身所具有的主观情感，运用一定的表现手法去塑造物象，从而将画家内心的情感转移到画面中，用作品来表达画家对客观世界的看法。写意并不是单纯的情感发泄，而是需要运用一定的绘画表现手法和技巧进行创作，比如表现性的手法、抽象性的手法等，灵活运用这些手法去认识和塑造事物。写意油画也具有写实油画不具备的形式美，比如写意油画可以利用一定的构图技巧，利用点、线、面来安排画面结构，使画面和谐并充满丰富的内涵。写意油画与写生油画相比更追求色彩，色彩关系更加鲜明，通过灵活处理笔触和肌理，让画面更具有美感。赵培智的写意油画就具有独特的审美效果。

三、赵培智写意油画的写意性

（一）赵培智的艺术经历

赵培智出生于新疆，从小他便开始临摹画册，自学国画，经常练习徐悲鸿、“八大山人”等画家的作品。之后他考入新疆师范大学美术分院，学习古典油画并研究西方古典油画大师们的技法，后来开始关注巡回画派、印象派、表现主义、现代主义等各类作品，这些作品给了他很大的启发，为他写意风格的形成打下了基础。他的许多油画作品都荣获国家级奖项，如《白光》《致未来》等。

（二）赵培智油画写意性形成的原因——地域性

赵培智油画中的人物几乎都是新疆人民，无论是单体肖像还是群体人物，画面中所蕴含的精神气质都能给人带来独特的审美感受。他深爱着新疆这片土地，并执着于用自己的画笔去表现新疆的人与物。凭借着对新疆地区风土人情的熟悉和了解，他作品中的新疆人物总是充满着浓厚的地域性特征和典型的民族化气质。他说过：“我第一次上帕米尔高原时，就被塔吉克民族那种朴实、深沉、豁达而又坚韧的独特品质所震撼、折服了，后来又数次上塔什库尔干去深入了解这个民族，并且在以后的创作中主要是画塔吉克人。”赵培智的油画作品总能抓住人物形象特有的精神面貌，将感受到的人物与其特征用自己的方式进行还原。他擅长用干脆和写意的笔触去表现人物踌躇的表情、真实的肌肤、厚重的衣服，在他的画中，人物仿佛是鲜活的、具有生命的。在欣赏赵培智的油画时，总能够感受到一种精神力量，这种力量大概就是赵培智在绘画中深藏的对乡土的热爱以及对新疆劳动人民的讴歌。

四、赵培智写意油画的特点

（一）赵培智写意油画语言特点——现实性

赵培智的绘画语言具有现实性、时代性。石涛说：“夫画者，从于心者也。”他又说：“画者借笔墨写天地万物而陶泳乎我也。”画家虽然要以客观世界为依据，但不能被动地去模拟对象。画中的客观对象已经过画家心灵的陶融，注入了自己的感受，不同的人在欣赏绘画作品时也会产生不同的感受[3]。写意需要画家真正地体会客观事物，并对客观事物加以主观处理，从而抒发志趣及情感。赵培智在写意的过程中，总是不断地寻找适合自己的绘画语言，他的作品画面构图坚实有力，线条粗犷而平滑，色彩朴实且厚重，画中的人物在浓烈的色彩渲染下，反映出中华民族文化的质朴与庄重，他将人物的心境、神韵都展现得淋漓尽致。在赵培智的油画作品中，他刻画了许多帕米尔高原上塔吉克族人民的形象，画中人物形象高大，人物皮肤被日光晒得透出红晕，但其眼神里流露出的清澈、坚毅、淳朴和善良却令人感动。从赵培智的绘画中，我们看到的是他对人类命运和社会历史的关注，以及他对社会现实的深刻感悟。

（二）从赵培智油画作品解读其写意绘画

2018年10月，在中国美术馆举办了“精神游牧——赵培智作品展”之后，赵培智被越来越多的人认识，他的作品也被越来越多人肯定。《沉默的人》是赵培智2017年的作品，画面描绘了三个中年男人，他们蹲坐在地上，其中一个男人抱着孩子。画中没有过多的情节，仅仅刻画了两个男人低着头沮丧的样子，抱着孩子的男性也在冥想，他们似乎是在为家庭或工作发愁，陷入在沉思之中。画面营造了一种伤感、沉闷的气氛。虽然赵培智有意将人物简化，利用大面积的色块、笔触来表现人物，画面却不缺少美，整幅画面协调又不失韵味。从这幅画中不难看出，赵培智在表现人物神态时，善于对人物性格特征和情緒进行敏锐的捕捉，擅长对人物进行抽象写意性处理。在整幅画中，赵培智并没有刻意用表现手法处理人物的造型，而是通过反复观察他们的行为，推测其心理活动，用自己特有的写意语言，将人物形象描绘出来[4]。画中有的笔触浓厚，有的则短促有力，充分地抓住了人物的结构来表现造型、神态。在表现人物方面，他还用大面积的颜色平铺于画面之上，将人物面部细节处理得恰到好处，没有多余修饰。赵培智油画作品的背景大多是灰色，在塑造人物的时候也频繁使用灰色，人物与背景两种灰度一冷一暖，互相映衬，生动又形象。赵培智对人物细节的刻画同样惟妙惟肖，人物戴的帽子和头巾有土黄色、灰褐色，赵培智强化了画中人物头部的细节，使色彩之间相互呼应，高大粗犷的人物形象特征也更加突出，例如他的油画作品《相马者》、“面孔”系列、“塞上曲”系列等。

笔者印象最深刻的是，赵培智在“沉默的人”系列的一幅画中刻画了一匹绿马，很多人会认为绿色的马是荒谬的，但是在赵培智的作品中，绿马却呈现出了不一样的生命力。大面积绿色的使用，带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绿色与深红色的对比使画面色彩更加充满张力，写意趣味浓厚。在“塞上曲”系列油画中，赵培智描绘了一群新疆人民，他们有的牵着牦牛，有的面带轻松的微笑站着，有的则看向远方，这组系列的每幅作品都十分壮观，笔触厚重，人物众多，与“沉默的人”系列的氛围截然不同，更具有气势和力量，笔触也更加放松。

赵培智的写意油画立足于他对传统绘画技术的深刻把握，他传统写实油画的基础扎实，因而在寻找绘画语言时能够得心应手。赵培智的写意性，让观者感觉到一种真实又质朴的力量，他在创作中敢于表达自己对物像的认知，并用意象的表现手法，向人们传达他对客观世界的理解，这也是他作品的魅力所在。正是因为他的不断探索，不断试图寻找更多能够融入绘画中的元素，所以他的画总是贴近生活，能够真正走入人们心中。

五、当代写意油画的内涵不断深化

中国当代的写意油画，在保留油画本身材料属性的同时，将凝聚在画家心中的写意性与民族情结释放了出来。中国当代写意油画使用了线面技巧，体现出写意的文化内涵，画家挥斥方遒，笔锋张力自如，与中国传统绘画的艺术表达方式相似。中国当代油画艺术体系，受到传统观念和西方艺术的影响，油画结构偏向于“线”和“民族化”[5]。除了赵培智，中国还有很多的写意派画家，他们的写意油画同样具有丰富的情感，充满民族化气息，如闫平、申玲、张立平、杨参军、王辉等人，他们将写意的内涵深化，用作品将写意的内涵传达给更多人[6]。

王辉的写意油画作品视野开阔，色彩浑厚，充满质感。2019秋，笔者有幸观看了王辉在大连美术馆的“意写群山——王辉油画艺术展”，他画笔下的山脉连绵不断，气势恢宏。他的笔触中透露出一种质朴的情感和对祖国美好山河的赞颂，充满写意趣味。从段远文的风景画中，我们可以窥见他对写意性的深刻理解与把握，例如作品《故园之九》，在池塘边，残冬下的几支芦苇，在他的笔下都充满了色彩的温暖和生命的气息。王琨的写意油画，画面充满简约沉稳的美感，带给观者独特的审美感受，他的作品具有中国绘画传统的含蓄性特征，又添加了少量抽象的元素，将结构空间有序地组织到一起，用独特的绘画语言表现一种诗性的美，每次欣赏完王琨的绘画，都会使观者的心灵仿佛得到洗礼一般变得纯粹、简约。

六、结语

当代，越来越多的写意画家涌现出来，但写意的精髓还需要我们自己去思考和领悟。“从某种意义上说，赵培智的创作呈现出一种表面的非理性外衣;但是表面之下，可能寓有更理性的因素。这些似乎在‘直觉’状态下的创作，给我们的‘直觉’感官是一种丰富的语言对于思想的呈现，启发人们从另一个角度去透视、观察和思考事物。”[7]赵培智用他的写意油画语言，告诉人们要勇于表达自己真实感受，画内心所想，寻找真实的自我。在写意绘画的探索过程中，我们仍需要不断思考。

参考文献：

[1]孔光.写意油画与中国油画的写意精神[J].美术教育研究，2020（21）：18-19.

[2]张静淼.论中国油画的写意性[J].美与时代（中），2015（4）：12-13.

[3]薛永年.写意浅论[N].中国美术报，2016-01-11（1）.

[4]胡沙沙，向新元.浅谈中国当代写意油画的语言形式[J].艺术研究，2010（1）：86-87.

[5]戴晶晶.基于美学视角的中国当代写意油画解析[J].山东农业工程学院学报，2020（2）：102-104.

[6]卢家华.杨参军风景画的写意性[J].美术观察，2019（12）：124-125.

[7]张子康.精神游牧：谈赵培智[J].美术，2019（1）：66-71.

作者单位：

辽宁师范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