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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的红岩(大结局)

2022-02-25张玉清

东方少年·快乐文学 2022年2期
关键词:白公馆难友陈然

张玉清

·9·  他们的名字

“广斌,这八条意见你要牢记。咱们这些人里,只有你最有希望出去。把这些意见转交给党组织,可就全靠你了!”在阴沉昏暗的白公馆牢房里,陈然低声对罗广斌说。

罗广斌说:“陈然,重庆很快就要解放了,咱们要一起出去,一起向党组织汇报。”

“我何尝不想出去呢?能够在新中国为党做更多的工作,是我梦寐以求的事。但是,国民党反动派的本质我是知道的,他们越是要灭亡,就越会上演最后的疯狂。”陈然望着窗外说道,“妈妈和小妹,我可能没办法见她们最后一面了,心里实在愧疚。只希望小妹能在红旗下好好读书,好好工作。”

罗广斌眼里含着泪说:“陈然,你放心,我绝不会辜负大家的期望。”

陈然要罗广斌向党汇报的“八条意见”,是狱中党支部总结出的地下斗争工作的经验和教训。大家都希望能把这份宝贵的资料交给党组织。

“广斌,我想写一首诗,题目想好了,就叫《假如没有了我……》。等我写完了,就交给你,将来你替我带出去。”

罗广斌说:“你写吧,我也写。在渣滓洞那边的同志们也写了好多诗,有一首是写给江姐的,我还能背。你听:你是丹娘的化身,你是苏菲亚的精灵,不,你就是你,你是中华儿女革命的典型……这首诗是何雪松代表难友献给江姐的。”

说到江姐,陈然关切地问:“江姐曾經是我工作中的好大姐,她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罗广斌说:“我转过来的时候,特务们已经不再频繁地审讯江姐了。有同志们的关心和帮助,她一定能挺得住。江姐是我最钦佩的同志,她的坚贞不屈是所有人的榜样。‘毒刑、拷打是太小的考验!竹签子是竹做的,共产党员的意志是钢铁。’她的这些话,鼓舞了很多受刑的同志!”

“毒刑、拷打是太小的考验……江姐说得太好了!对,只要我们有一颗对党无限忠诚的心,有坚定的共产主义信念,毒刑、拷打,甚至是牺牲,都是太小的考验!”

听了陈然的话,罗广斌眼中一热:“就让我们迎接这所有的考验吧!”

这时,陈然忽然心里一动:“广斌,你写一本书吧,把江姐的故事写下来,把许建业的故事写下来,把咱们与敌人做斗争的经过写下来。对了,把叛徒也写下来。这能教育和鼓舞更多的人,也会成为我们革命事业的宝贵财富。”

“写叛徒干什么?”

“叛徒作为反面教材,更有教育和警示的作用。”

“好,我试试看。”罗广斌说。

1924年,罗广斌出生于重庆忠县。他的父母是知识分子,大哥罗广文是国民党第十五兵团司令。他的家境很好,在乡下有田产,在城里有房产,衣食无忧。

罗广斌自小被父母宠爱,没有吃过苦,是富人家里的少爷。但他性格叛逆,尤其是进入青春期后,不堪忍受家庭压制,奋起反抗,追求自由。之后,在地下党员马识途的影响下,罗广斌逐步成长为进步青年,与地主官僚家庭彻底决裂。

1947年秋天,罗广斌开始参与重庆市委机关刊物《反攻》的出版工作。

1948年3月,由江竹君、刘国鋕做入党介绍人,罗广斌加入了中国共产党,随后到农村地区开展工作。

1948年9月10日,由于叛徒出卖,罗广斌被捕。他先是被关押在渣滓洞,后来因为给新入狱的同志写信通报消息,被特务发现,转押到了白公馆。

罗广斌刚入狱时,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但是,他心中一直牢牢记着马识途对他说过的话:“不管是直接还是间接让别人被捕,都是犯罪行为。”因此,他下定决心不暴露任何同志。在敌人审问的时候,他什么也没说。后来,在江姐、李青林等狱中同志的感染下,他彻底消除了恐惧,坚强起来。

因为哥哥罗广文的关系,罗广斌没有受刑。但是由于他与敌人斗争的态度十分坚决,特务们还是给他戴上了脚镣。罗广斌在狱中受到的最大考验不是酷刑,而是诱惑。家里几次劝他投降,回去过自己的好日子;特务头子徐远举也答应,只要他不再参与政治活动,写下“悔过书”,就可以放他回家。但是,面对诱惑,罗广斌从未动摇。他表示绝不脱党,绝不玷污共产党员的纯洁,绝不玷污自己的信仰。

为了表明心志,罗广斌写下了一首《我的“自白书”》:

望着脚上沉重的铁镣,

我没有什么需要自白。

就拿起皮鞭吧,

举起你们尖锐的刺刀吧!

我知道,你们饶不了我,

正如我饶不了你们一样。

毒刑、拷打、枪毙、活埋,

你们要怎么就怎么干吧!

是一个人,不能像狗样地爬出去,

我恨煞那些怕死的东西!

没有同党,什么也没有,

我的血肉全在此地!

就拿起皮鞭吧,

举起你们尖锐的刺刀吧!

望着脚上沉重的铁镣,

我没有什么需要自白!

因为罗广文的关系,特务轻易不会杀害罗广斌,他是最有可能活着出去的人。所以陈然才把狱中党组织总结出的“八条意见”交给了他。罗广斌把这份无比珍贵的材料默记在心里,后来做出了重大贡献,功不可没。

转眼间,陈然被关押在狱中已经有一年半的时间了。在这里的每一天,他都在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诠释着什么是共产党员的气节,什么是共产党员的忠诚,什么是共产党员的铮铮铁骨。他的坚强与不屈,不仅给狱中的同志们带来了巨大鼓舞,还感化了一些本质上不太坏的看守,让他们对共产党有了新的认识,对革命者产生了一定的同情。有些看守甚至还能尽自己所能,为狱中的革命者们提供一些方便。

有一个叫杨钦典的看守,他非常敬佩陈然,一有机会就找陈然聊天,说一些心里话,还经常把特务的动态通报给陈然。有一次,他问陈然:“你们这样干革命,受这么多罪,甚至可能丢了性命,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陈然想了想说:“你说,那么多百姓,整日里拼死拼活地劳作,但一家人依旧吃不饱、穿不暖。这是为什么?我们要做的,就是让这些人能够吃得饱、穿得暖。你家里的日子是不是也不好过?这些人里其实也包括你呀!”

这一席话说得杨钦典心里酸酸的:“陈然,我懂了。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尽管说话。”

“国民党就要垮台了,你要拿定主意,不要再跟着他们了。多为狱友们做点好事,将来新政府会宽大处理,给你出路的。”

杨钦典点着头说:“我知道,我知道。”

1949年10月1日,新中国成立了。毛主席在天安门城楼上庄严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今天成立了!”

10月7日,白公馆的难友们在放风时,从黄显声将军那里得到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的消息,还知道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旗是五星红旗,国歌是《义勇军进行曲》。

大家激动、狂喜、流泪,紧紧拥抱在一起,低声地欢呼:“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中国共产党万岁!”

这时,不知是谁带头唱起了《义勇军进行曲》。随后,难友们一个个加入进来,开始了一次大合唱:“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夜深了,可大家心潮澎湃,毫无睡意。罗广斌灵光一闪,充满豪情地对大家说:“同志们,我有个建议:咱们也做一面五星红旗吧!将来,拿着五星红旗冲出牢门去迎接胜利!”

大家听后都表示赞成。陈然说:“对,我们要用这面五星红旗向新中国献礼!”罗广斌、陈然、刘国鋕、丁地平、王朴等人立刻行动起来。

罗广斌找出红色绣花被面,拆掉上面的圖案;平日送饭的李育生偷偷带来了黄色的草纸;吃饭时,每个人都留了一些米饭粒。就这样,材料准备好了。

他们一边制作五角星,一边讨论五星红旗会是什么样子。最后大家一致认为:一定是一颗大星在中央,四颗小星在四角,这样可以象征全国人民团结在党的周围。

很快,草纸做成的五角星用米饭粒牢牢粘在了红色的被面上——五星红旗做好了!大家围着红旗互相拥抱着,低声欢呼。

为了不被特务发现,大家小心翼翼地把红旗藏在牢房角落松动的地板下,期待着解放的那天,高举着红旗冲出牢门。

1949年10月28日一大早,特务们突然来到了牢里,大声喊道:“陈然和王朴出来,传讯!”

同志们心里都明白,特务在这个时候传讯意味着什么。

陈然说:“反动派终于要上演最后的疯狂了。”他和王朴从容地脱下囚服,换上自己的衣裳,把一些个人用品送给了难友。

“同志们,再见了!新中国成立了,我们的愿望已经实现,没有遗憾了。”陈然非常平静。

罗广斌紧紧握着陈然的手,舍不得松开。陈然抽出手,拍着他的肩膀说:“坚强些,广斌,我的好兄弟!别忘了我们托付你的事。”

陈然和王朴被敌人押上了囚车,和关押在渣滓洞的党员同志一起,被带到了重庆警备司令部的大门口。国民党特务为了掩盖屠杀本质,要在这里进行所谓的“公开审判”。装模作样的法官煞有介事地宣布着每个人的“罪状”:“陈然,《挺进报》负责人;成善谋,《挺进报》电台负责人……”

听到成善谋的名字,陈然心头一震——原来成善谋就是让他非常钦佩的为《挺进报》抄录电讯稿的那位同志。他早就认识这位雷电华电器修理行的经理,只是一直不知道与自己并肩战斗的战友竟然是他!

“是你呀,老成!”

“是你呀,陈然!”

陈然与成善谋同时叫了出来,两个人都惊喜地望着对方。他俩戴着镣铐向对方奔过去,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特务们慌了,赶紧冲上来把他俩分开。成善谋回过头,望着陈然说了一句只有他俩才能明白的话:“紧紧地握你的手!”

陈然回答:“致以革命的敬礼!”

囚车驶向大坪刑场。一路上,陈然和同志们高呼着口号:“打倒国民党反动派!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

到了刑场上,陈然用反绑的双手将背上的死囚标签扯下,面向特务大声说道:“从正面向我开枪!”

特务们被陈然的英勇气概震慑得心胆俱寒,哪敢从正面开枪!几个特务冲上去,强行将陈然扭转过去。

行刑前,所有同志高呼着口号:

“中国共产党万岁!”

“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

年轻的革命者倒下了,围观群众的眼泪流了下来。

一位当时亲历行刑过程的老人多年后回忆道:“陈然真是一条汉子,身中那么多枪仍不倒下,还在喊口号!特务吓得手都发抖了,最后换了机枪……”

陈然、成善谋、王朴、雷震、蓝蒂裕、华健、楼阅强……一个个闪光的名字逝去了,但国民党特务最后的疯狂还在持续。

1949年11月14日,一群全副武装的特务出现在渣滓洞院内。看守们高声点着名:“江竹筠,李青林,收拾行李,马上转移!”

江姐和同志们知道,最后的时刻到来了。

江姐从容地梳理了头发,换上自己喜爱的旗袍,深情地望着大家,与她们告别,有人忍不住哭出声来。江姐搀扶着李青林,镇定地跨出了牢门。

看守们的点名还在继续:“齐亮,唐虚谷……”

一共29名同志被“转移”到了附近的礼堂。天色将暗时,特务们押着他们来到了荒无人烟的山上。这个地方叫电台岚垭,上面有事先挖好的大坑。

江姐、李青林和同志们被押着走在荒草丛生的小路上。突然,罪恶的枪声从背后响起。江姐和同志们英勇就义前,一直在高呼着口号:“中国共产党万岁!打倒国民党反动派!”

江竹筠、李青林、齐亮、杨虞裳、唐虚谷、何忠发、袁尊一、邓兴丰、胡有猷、盛超群……烈士的鲜血染红了山岩,山风都在为这些名字呜咽。

1949年11月27日,国民党西南军政长官公署二处处长徐远举开始执行屠杀白公馆、渣滓洞“政治犯”的命令。

这次屠杀计划是灭绝人性的,他们要将几百名在押共产党人和革命志士全部杀害,连他们的孩子都不放过。

就在几天前,核签处决名单的特务头子周养浩有些迟疑:“一下子枪毙这么多人,会不会……”当他看到名单中还有小孩子时,不禁问道:“怎么,连小孩子都要处决?”

毫无恻隐之心的徐远举说:“这是毛局长的命令。”他意识不到,这种灭绝人性的屠杀行为终会被钉在人类历史的耻辱柱上。

下午4点,特务们开始分批从牢中提人,将他们带到附近山坡上残忍枪杀。在白公馆和渣滓洞的牢房里,都能清晰地听到枪声,但同志们毫不畏惧。每一批被押出去的人都镇定地和大家握手告别。他们的手是热的,他们的内心像奔赴战场一样充满了革命的豪情。先走的人说:“同志们,永别了!”送行的人说:“你们先走一步,我随后就到。”

他们高唱着《国际歌》跨出牢门,高呼着“中国共产党万岁”的口号英勇就义。

疯狂的屠杀一直持续到深夜,重庆城外解放军隆隆的炮声让特務们胆寒。他们觉得,这样分批屠杀太慢,到时候肯定会耽误逃走的时间。于是,他们开始丧心病狂地用机枪、卡宾枪对着牢房的门和窗子疯狂扫射。子弹像雨点一样射向手无寸铁的革命者们。

“新中国万岁!”

“中国共产党万岁!”

“打倒国民党反动派!”

同志们高呼着口号倒下了。特务们打开牢门,冲进去向倒下的人们补枪,之后又泼上汽油,纵火焚烧。一时间,牢房里烈焰腾空。

在这疯狂的大屠杀之夜,共有300多人遇难,但也有一小部分革命者侥幸脱险。

在渣滓洞,特务们屠杀和放火之后匆忙逃跑,还活着的难友们从烈焰中爬了出来,虎口余生。还有一位叫谭谟的革命者,在松林坡被行刑时身中数枪未死,奇迹般生还。

在白公馆,最后关头有19人脱险,这多亏了陈然生前对看守杨钦典的感化和争取。原来,当渣滓洞那边枪声四起、火光冲天时,白公馆这边的19位难友被集中锁在牢房里,命悬一线。这时候,大部分特务都在渣滓洞那边参与屠杀,只留下了几个人看守。罗广斌趁机做杨钦典的工作,劝他把大家放了,不要跟着特务们逃走,争取解放以后宽大处理。经过一番劝说,杨钦典打开了牢门,19名难友冲出白公馆,躲到后山上,全部脱险。

正因为最终有35名脱险的革命者,后来的人们才知道了白公馆、渣滓洞内曾经发生的一切。

·10·  永远的红岩

罗广斌脱险后,不顾身体的虚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奋笔疾书,终于在二十多天后,不负狱中党支部和陈然、许晓轩等同志的重托,完成了2万多字的《关于重庆组织破坏经过和狱中情形的报告》,交给了党组织,为中国革命史增添了一份重要文献。

而且,罗广斌也没有忘记陈然说的那些话:“广斌,你写一本书吧,把江姐的故事写下来……”他与难友杨益言、刘德彬合作写出了革命回忆录《在烈火中永生》。几年后,他们又在这本书的基础上创作出了不朽著作——长篇小说《红岩》。正是由于《红岩》的出版,江姐、陈然、许晓轩等烈士们的英雄事迹才被更多的人知道。

现在,“江姐”早已不仅仅是一位烈士的名字,还成为了一个具有象征意义的词语,就像“雷锋”一样。当人们形容一位女性坚强、不屈不挠时,经常会说:“她是‘江姐’一样的人。”

江姐的名字还被编入了孩子们的歌谣。很多年后,已经步入老年的陈佩瑶望着院子里跳皮筋的孩子,听她们唱道:“江姐江姐好江姐,你为人民洒鲜血!叛徒分子甫志高,你是一个大草包!”

回想起当年在野猫溪的院子里踢毽子的情景,陈佩瑶又想起了小哥,想起了江姐……在无尽的思念中,她的眼中涌出了泪水。但同时,她也感到欣慰:孩子们今天的幸福生活,不就是小哥他们当时为之奋斗的美好未来吗?

“红岩上红梅开,千里冰霜脚下踩,三九严寒何所惧,一片丹心向阳开,向阳开……”当一曲《红梅赞》回响在中华大地上的时候,人们已经沐浴在了阳光之下。那些为了这片大地而牺牲的革命烈士,他们当年的理想已经实现。今天,红岩英雄的形象深入人心,他们像坚韧的红梅,开遍了祖国大地的每一个角落。

在重庆血与火的地下斗争中涌现出的众多革命志士,用生命凝结出的“红岩精神”,已经成为无限忠诚、坚贞不屈、勇于牺牲的象征,成为了中国革命事业的宝贵财富,鼓舞了一代又一代人,引领着我们前进!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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