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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适合抒情 [组诗]

2022-02-22王妃

诗潮 2022年2期
关键词:拉萨河鸣笛水泥路

王妃,安徽桐城人,中国作家协会 会员。出版诗集《风吹香》(2012)、《我们不说爱已经很久了》(2017)。

立 春

今夜月光像冰质的银镜

映射我微醺的脸

今夜,允许我卸掉重重的铠甲

变得轻盈,从身体里抽出嫩嫩的芽

今夜微尘拂面,新鲜的恣肆的

在你温和的光耀下我柔软而透明

春天适合抒情

我走在小公园的樱桃树下感叹

可让我骄傲的爱太少了

池塘边,游客向水里投放面包屑

那些盛装的锦鲤飞扑而来

它们张开娇艳的嘴唇吐出

吧唧的声响,摇头摆尾弄出很多水花

它们的吃相兼有表演和贪婪

你是条傻鱼在逆向而行

把那些动静甩在身后。骄傲的鳍

和漂亮的背脊若隐若现

你游向池塘深远之处

那里白云开花,天空平静又高远

白 鹭

“多么孤单啊”

几乎所有朋友给出了同一观感

仿佛一只走进镜头的

身材颀长的

白鹭才是心目中完美的白鹭

事实是

镜头外还有一大群白鹭散落江中

唯有它选择了离群索居

江水也异常丰沛

这一小堆裸露的卵石不过是

人工截流的证据

皖南的初春是一本摊开的绘本

这只白鹭

是画师孤傲的写意

我想有个女儿

她眼神干净有黑葡萄的甜味

她的小鼻子像個乖顺的小猫崽趴伏着

她嘟嘟的嘴唇印着我们的吻

她飞扬的发丝像逆光中萝■的种子

她是你的,她就是你

她是我的,她就是我

她多可爱啊

亲生的芄兰一样的小女儿啊

我们六岁八岁的小女儿

火车的鸣笛为什么让我心慌

我总是忽略它的来处

当火车的鸣笛声在耳畔炸响

就像一个人突然跑过来

“呜——呜——”

他在耳边催促,仿佛在说:

走吧!我们走吧!

但很快,他急促的呼唤就飘到了远方

像一个人等不及

留下了空洞的叹息

愣怔的我刚刚买菜回家

地板有新鲜的水滴

鱼挣扎着,尚未躺到砧板上

正午的松果菊

热浪改写了出行人的计划

水泥路泛着厌世的光

正午的松果菊掉下一片花瓣

我用目光托住,那小小的凋零的重

轻轻放入了草丛

我也是一个爱美的女人

为生计奔波双腿被灼热的地气炙烤

我背负着违心的子弹

从一个战场匆匆赶往下一个

顶着类似松果菊的头颅

亲爱的人啊,你好好看看

我这朵长在俗世里的松果菊

把生活的重一瓣瓣卸在草丛里

我在浊流里挣扎,背地里

淌下的泪水像丢下的弹壳一样轻

妈妈在监控里

妈妈又不接电话了

她不在县城的房子里

哥哥打开乡下老屋的监控

兄妹四个对着手机围观

妈妈在监控里

一个人洗衣

一个人做饭

一个人吃饭

一个人坐在门口发呆

小狗顺子围着她转来转去

黄昏,在拉萨河边

光线越来越暗了

我只能听见红嘴鸥粗粝的呼叫

目及之处,所有的鸟儿

都仿佛是冲破黑暗飞出来的

带着自身的阴影

风吹尘世,河水的凉气铺展

拉萨河边的黄昏

异乡人借路的光线微弱但温和来自

千里外爱人头顶的星辰

一只青色的鸟儿叼着蚯蚓状的虫子

站在停车场的木屋顶上左右张望

小心翼翼,起起落落

我断定她是在努力辨别巢位

那里有嗷嗷待哺的孩子

乌鸫?八哥?灰喜鹊?也许都不是。

我想起博物学家的话:

世上最动听的名字只有一个

有时叫妈妈,有时叫母亲

落后的灵魂

吧嗒吧嗒……

细密的声音,像雨滴

击打着路边八角金盘宽大的绿叶

惊到了低头赶路的我

阳光下,米黄色的栾树花

铺满了水泥路

原来,落花如此有情

她们是想留住我!

她们想用吧嗒吧嗒细腰鼓的敲击

和蜜蜂少女明黄的嗡鸣

吸引

我这个急匆匆赶往会场的

疲倦的女人

枇 杷

她是踩着冰雪的刀锋来的

穿过风雨,穿过命力升腾的节气

锦衣夜行,在溃败的

花瓣雨中,她赢得黄袍加身

吃吧。五月是最好的季节

拔掉荣耀的翎羽,还原她素朴的身世

吮吸吧!她不介意暴露

伤口渗出的汁液最甜

她是这世上最好的,也是

最坏的——

你爱,她与你合而为一

你不爱,她就是腐烂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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