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英林

（云南大学，云南 昆明 650091）

0 引言

古陶瓷保护与修复是一种挽救古代艺术文化遗产十分有益的方式和手段。在科技的发展之下，其保护修复材料和手段不断更新，从简单明了的清理、对断面的锯钉、对口沿的镶边到利用医学石膏、环氧树脂胶等修复，这当中涉及从经验判断到借助科技分析技术手段来判断的过程。为的是要求修复工作者在实现保护文物的同时，实现最低程度的干扰文物自身所含的各种信息，还原器物的本来面貌。

青花瓷作为古陶瓷中的一种，经历时间的洗礼后胎釉内部会产生各种各样的自然老化，或者在外力的作用下会有一些部分的缺失。修复人员要做的就是在保护修复前对其判断出来共通病害，然后用相同的材料和理念来因材施教恢复不同的器物器型。

1 胎体显微分析下的保护修复方法与选择

随着科技的发展，在青花瓷保护修复之前，修复人员通常会先对要修复的对象进行传统鉴定，也就是对胎面的客观分析，之后再结合科技技术，如体视显微镜、电子显微镜、三维视频显微技术测试等，对胎体断面或者釉面进行显微观察，判断被污染或病害程度，进而确定适应的清洗、粘接、补配等方式。

1.1 胎体与断面清理

明代是青花的繁荣发展时期，景德镇又是明代官窑集中生产地，现在景德镇还珍藏着很多不同年号的明代青花瓷。结合工艺记载和显微观测，可以判断这个时期这个地区的大多数青花瓷，无论是民窑还是官窑，都受到二元配方的深刻影响，技术较为精湛，胎质非常致密，突出的气孔也较少，加上较厚的青白釉层，即使是被污染过的断面也很容易清洗，如图1所示。很多时候，在对被污染的断面进行清理时都只需简单选择清水冲洗断面上大块的污染物然后用牙刷刷洗，直到断面没有大块的污染物即可。如果还有难以清洗的土锈，可以先对瓷片进行高温蒸汽清洗，然后再用超声波清洗机进行机械清洗，最后使用去离子水清洗干净，将清理后的瓷片置于50摄氏度干燥箱中干燥处理。①如果是一些要进行二次修复的青花瓷，那么在清洗的时候还会对之前使用到的不同老化程度后的修复胶进行清理，同时选择不同的化学药剂进行分解。但一般在这个过程中都会选用棉签蘸药剂进行擦拭或用棉条吸取药剂包裹于难以清理干净的断面部位，然后用保鲜膜包裹，静置，等待修复胶的分解，用手术刀和去离子水对断面进行全面清理。

图1 景德镇青花瓷片断面（图片来源：笔者拍摄）

明代的云南青花瓷盛于元明止于清。瓷胎使用的是原生瓷土，胎土淘洗不精，有沙和气泡，从外观来看，胎体断面呈灰白色，质粗有孔，釉层较薄，有些胎质甚至更像陶质或者原始瓷表面，表面只涂了青花料没有上釉；釉色也多青中带黄，青花色料色调偏蓝黑色，如图2所示。②一般明代的云南青花瓷被污染后更难清洗，不能完全用清洗景德镇青花断面的方式来对云南青花瓷断面进行清洗。首先，对有釉层的断面清洗时可以用去离子水清洗或者浸泡，然后用手术刀或者竹片对胎体细缝里面的杂物进行剔除。如果有难以去除的土锈，依然可以用高温蒸汽清洗和超声波清洗，只是在强度上要稍微减小一些，减少对釉层的伤害。一些没有釉层只有青花料的胎体或断面其实受到的污染相比起有釉面的会更多，温度、湿度以及生物微生物等都会对胎体断面造成巨大的影响，可以采用陶器或原始瓷清理的方式来进行。例如，要先控制修复环境的温度、湿度以及胎体中的水分，判断哪些部位的青花料是否容易脱落，胎质是否酥粉，附着于胎体或断面表面的污染物是否硬化等。之后可以选择较为柔软的竹片、软毛刷对污染物进行剔除或刷去，如果污染物较为结实，可以先用无水乙醇软化以后再进行剔除或刷去。③在具体选择是用蒸馏水浸泡法还是吸附法脱盐之前要对容易脱落或者容易与化学药剂进行反应的青花彩进行加固。

1.2 胎体与断面连接

景德镇和云南的青花瓷大多发掘于窑址，一部分是官窑打碎残次品集中掩埋，另一部分是民窑对残次品的丢弃掩埋，所以发现的很多瓷片和器物都可以拼接和修复。而比较有经验的修复人员在清洗瓷片的时候就基本上会根据发掘编号、花纹或断面的特征进行分类找到相匹配的瓷片。

一般景德镇青花的釉面较厚，呈较光滑的玻璃釉面，对胎体和青花彩保护得较好，只要断面清洗得干净得当，就可以在预拼接的时候达到严丝合缝。这个时候修复人员可以根据器物大小、胎体厚薄程度，借助热熔胶点胶在两片匹配成功的断面之间或者利用透明胶粘接，这其中避开三点交接处和剥釉的地方，待预拼接完成以后，立即将可以渗透到缝隙之间的液体胶水沿着三点交接处或者剥釉的地方滴入缝隙之间（胶水可以是502胶水类别的瞬干胶）。待胶水凝固之后就可以拆掉热熔胶或透明胶带，等待下一步补配的修复工作，如图3所示。

图3 热熔胶用于青花瓷片断面预拼接（图片来源：笔者拍摄）

云南青花胎体较粗糙、釉面较薄，在预拼接的过程中可以用纸胶带先固定，因为纸胶带的黏性比较弱，在拆卸的时候可以减少对釉面和青花彩的影响，但对于釉面较好的也依然可以用透明胶带与热熔胶。考虑到一些胎质较差的云南青花会如同原始瓷表面一样，在预拼接之后选择502类型的胶水其水溶性、流动性较大比较容易渗透到断面表面，留下比较明显的粘接痕迹，如果要进行二次修复的话也较难清理。此时通常修复人员会选择树脂胶、热熔胶、丙烯酸酯类胶等不属于瞬干胶类的胶水涂抹于接口断面，待断面对接后可以用棉签及时擦拭被挤出来的胶体。④虽然这类胶水的渗透性没有502胶好，也可能会导致连接有细缝等问题，但是相比起502来说，改用此类胶水来粘接这样的陶瓷断面可以最大化地达到最小干预性、最小伤害性以及最大化地实现可逆性原则。

1.3 胎体与断面补配

古陶瓷用到的补配材料分很多种，比如医用石膏、环氧树脂AB胶加填充物、橡胶等。根据不同古陶瓷的材质、保护环境、病害程度以及未来保护寿命，可以选择不同的修复材料。

过去古陶瓷修复通常会选择医用石膏直接加水调和成黏稠度合适的石膏浆来补配，因为石膏成本廉价、简单易得、操作简单、打磨方便、容错性高等。在考古修复中这种方法也是首选，用这种材料修复后也可以不做任何后期处理，完全忠于原物。但是缺点也很显而易见：质地脆弱，时间长容易疏松，容易变色，潮湿环境下容易吸水等。过去景德镇青花瓷在用于考古研究的时候也曾大量用石膏修复，甚至于今天的文物修复学员在开始接触文物修复的时候也会先从学习利用石膏修复开始。只是在多次实践经验中就会发现，单纯的石膏调水补配的方式用于器型较小、器壁较厚的瓷器时是很适用，用在较大器型、较薄器壁的时候就比较容易脱落，甚至于石膏利用在沙模定型时很容易粘连起大量沙子，有时候为了清除这些沙子又会去除一些石膏浆从而影响补配部分。

直到树脂AB胶被大量利用于古陶瓷修复，单一的石膏修复就被改变。AB胶与一定比例的石膏粉、滑石粉、矿物颜料调和就可以成为一定硬度的混合物，其外观就像橡皮泥，但是又有很强的黏性；无论是用打样膏、蜡块还是沙子来塑形都不容易改变器型，后期打磨时不容易脱落。由于添加AB胶，干燥后的补配表面就较为光滑，吸水率也降低，在一定程度上不仅减小了温湿度对补配部分的影响，而且在有需要仿釉做色的时候也比较容易上色改稿。但这种方式也有一定的缺点：如需要添加矿物颜料的时候，如果调少了，再次调配的颜色和第一次调配的颜色就会存在一定的差异从而影响美观；再如，这类混合物固化以后就会变得很僵硬，比起石膏来说比较难打磨。如果想要磨得更光滑、更快速，还可以用水打湿磨砂纸来打磨，或用手术刀来打磨等。但添加了AB胶以后，多是利用电动打磨机打磨，磨砂纸和手术刀常作辅助，这对于釉面较厚的景德镇青花来说影响不大，但对于釉面薄、容易脱落甚至一些还没有上釉的云南青花来说就有挑战性。因此，在对云南青花进行补配的时候更要先仔细观察显微镜下云南青花瓷胎质的好坏进而合理选择两种补配方式，在补配断面边缘的时候尽量略低于釉面，打磨的时候尽量避免水磨，减少对器物本体伤害的同时也为后面上色仿釉留有余地。

2 釉面显微分析下的修复方法与选择

景德镇青花瓷使用的釉料为青白釉，加上精致的烧造工艺，其釉色清亮，釉层较厚，呈色青蓝又清晰。而云南青花瓷釉采用的是本土生产的青釉，呈色为青黄色或青绿色，釉面单薄，加上略微粗糙的制作工艺、装烧工艺等，让云南青花瓷釉面表现出很多原生的病害缺点，使后期埋藏环境对器物胎釉的伤害增大，一定程度上器物外观被破坏，进而增加了保护修复的工作难度。

2.1 釉面病害

前人的研究表明云南青花瓷用的是本地青釉，此青釉是加入草木灰和石灰水的混合釉，无论是玉溪、建水还是罗川中的青花釉含铁量都较高（表1），再加之烧造氛围中的还原焰不稳定，烧成后的缩釉比例大，釉面上有明显的开片、气泡、棕眼、疤痕、流釉、漏釉等原生缺点，釉层较薄，胎和釉结合不紧密，爆釉和釉面脱落的现象也比较普遍⑤，如图4～图6所示。此外，云南青花的装烧工艺与景德镇青花相比也是略显粗糙的，使用较大的支钉、垫饼烧造从而留下明显的装烧痕迹。

图4 剥釉（图片来源：笔者拍摄）

图5 开片（图片来源：笔者拍摄）

图6 棕眼、疤痕（图片来源：笔者拍摄）

表1 云南各地青花瓷胎釉氧化物含量

而且古陶瓷常年埋藏于地底必定会受到地下黄土、树木、微生物等污染，让原本就有缺陷的釉面更加不美观。在显微镜下可以明显地看到黄土附着于爆釉的孔眼里，细小污染物从开片细缝渗透从而改变釉面颜色，釉面形成明显的冲线、缺肉、剥釉等，更具代表的是像青花瓷这类高温釉层通常会产生自然老化形成明显的失透结晶斑，这样的结晶斑在低温釉和纯净玻璃中不可能出现。在常温的条件下，这样的失透斑块和斑点有极其缓慢的生长、发育和发展的过程。⑥它们最终将发展成网状和片状的结晶层，掩盖釉下彩，使釉面朦胧，如图7所示。

图7 结晶成网状失透层，掩盖了青花（50×）

2.2 釉面清理与保护

根据以上分析可知，云南青花瓷釉面在烧造形成的时候就有很多先天缺陷，这些在文物修复中虽然一般不做掩盖，但清理和保护要做细致，如果不做清理和保护就会越发地污染釉面，形成极大的病害。

首先可用洗涤剂清洗釉面附着的大块泥土，用竹片或者手术刀挑出孔眼里面的污垢，用高压蒸汽清洗机、洗牙器等对冲线里面的污垢进行高压冲洗。此外，景德镇青花釉层与云南青花釉层大不相同，所以在清理云南青花瓷釉面时还要特别注意对釉面空隙部分、裂纹部位、漏釉部分等进行微生物、细菌的杀菌和处理。

然后要进行脱盐、脱酸等化学清洗，从根源上减少釉面因为盐类物质的影响而老化更快，出现更多影响釉面美观的结晶层，也减少微生物排泄和尸体腐烂形成的弱酸环境对釉面进一步造成的腐蚀。

最后再合理地判断是否需要进行釉面封护和仿釉。虽然进行釉面封护的很多陶瓷都是低温釉或是釉上彩，但是笔者认为云南青花瓷虽为高温釉但因釉层薄、极易脱落的特点也需要一定的封护。可以选择在文物保护中又可以作为粘接材料又可以作为加固、封护材料的烯酸酯类聚合物材料。它具有良好的成膜性、可逆性、疏水性等优异性能。而且典型的丙烯酸酯类材料Paraloid B-72在配比为5%～10%的时候是作为封护溶液最佳的浓度，其流动性大，又有透明性，不会轻易改变釉面厚度和颜色，如果要进行涂层饰色或者彩绘花纹，还可以与一定的矿物颜料调和进行仿釉补配。⑦

3 结论

综上所述，无论是在传统观察还是在显微观测下都可以判断景德镇青花和云南青花胎釉的截然不同，这形成原因固然与制作工艺、制作材料、烧造工艺等有莫大的关系。首先，景德镇青花瓷胎体细致紧密，减少了微生物对断面的危害，厚实的釉层也保护了胎面和釉彩，保护修复较为简单。但云南青花瓷的工艺是略粗糙的，原本就有很多缺陷，在保护修复中对胎釉的清洗要更为小心，选择比较柔软的刷子对断面清洗、柔软的竹刀对釉面清理，必要时候可以利用陶器清理方法对云南青花胎体进行清理，对釉面胎面进行杀菌、脱盐、脱酸等，以减少外在污染对原生病害的加深。其次，云南青花断面粗糙疏松容易吸水，釉层单薄容易脱落；在断面预拼接的时候尽量选择黏性较小的胶带以减少对釉面的伤害，在正式粘接的时候要避免选择流动性大、渗透性好的胶水，避免断面对液体的吸收从而留下明显的粘接痕迹。对于景德镇青花瓷和云南青花瓷而言都可选择树脂AB胶加石膏粉、滑石粉、矿物颜料的混合物来补配，这样既不容易脱落，还可以延长寿命，只是在打磨整形的过程中要根据本体的不同特征选择不同的力度和方式。最后，高温釉一般是不需要釉面封护和加固的，但因云南青花釉层薄、极易脱落的特点，可以适当地利用5%～10%的Paraloid B-72对釉面封护，如果要进行涂层饰色或者彩绘花纹，还可以与一定的矿物颜料调和进行仿釉补配。

注释

①杨蕴，江小民，李佳，等.景德镇御窑遗址出土青花绣墩的考古修复新方法研究[J].文物保护与考古科学，2021，33（6）：69-74.

②李卫民.云南青花瓷初探[J].收藏界，2010（2）：59-61.

③刘晓东.浅谈陶质文物的病害与科学保护[J].遗产与保护研究，2017，2（2）：103-105；尼玛扎西，中普布次仁.浅谈陶器修复方法[J].西藏科技，2010（1）：25-27.

④王晓磊.陶器文物修复技术探究[J].文物鉴定与鉴赏，2021（22）：81-83；兰德省，周铁，夏寅，等.古代陶质文物粘接剂筛选初步研究[J].秦始皇帝陵博物院，2013（00）：445-457.

⑤余婷.玉溪窑青花色料的恢复与呈色机理研究[J].陶瓷研究，2020，35（6）：99-101；葛季芳.云南古代青花料和青花瓷器[J].江西文物，1990（2）：17-24，31-123.

⑥蔡礼君.中国古陶瓷釉的相关因素和鉴定方法[J].文物鉴定与鉴赏，2016（10）：78-87.

⑦赵慧群.丙烯酸树脂B72丙酮溶液在陶瓷文物修复中应用比例研究[J].文物保护与考古科学，2020，32（3）：38-48；龚欣，韩向娜，陈坤龙.文物保护中使用非典型丙烯酸酯类材料的应用述评[J].文物保护与考古科学，2021，33（3）：108-1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