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邦银，王 璇

(南京审计大学 a.社会审计学院，b.会计学院，江苏 南京 211815)

一、 引言

随着资本市场的日趋完善，市场参与者对信息质量的要求也不断提高。出于会计信息质量的金融加速效应，在当前面临全球疫情和经贸形势不确定性等诸多不利因素影响与制约的背景下，低质量的会计信息可能会起到催化剂的作用，进一步引发金融市场的动荡。信息披露作为企业应对外部市场发生重大变革的重要手段，其质量如何越来越受到社会各界的关注。

资本市场的有效运转离不开充分有效的会计信息的支撑，高质量的会计信息在有效缓解企业与投资者之间信息不对称问题的同时，还可以提高企业的投融资效率[1]。然而，旨在降低代理成本的信息披露制度往往成为管理层寻租的工具，管理层常常操纵盈余来最大化个人利益[2]。董事会作为公司治理的重要机构，其治理效力会直接影响管理层的自利空间和机会，进而对公司披露的会计信息质量产生影响。近年来，已有文献从董事会制度、特征、结构、成员背景等视角出发，研究其对企业会计信息质量的影响[3-7]。随着研究的不断深入，董事会内部次级团队的行为越来越受到关注，学者们以董事会断裂带为切入点，探寻其在组织层面发挥的作用，就其对企业绩效[8]、企业并购[9]、企业价值[10]、企业创新[11]等方面的影响进行了有益探索，但关于董事会断裂带对会计信息质量的影响研究却并不多见，这也为本文的研究提供了契机。

因此，本文拟从社会认同理论和代理问题的角度，实证检验董事会断裂带与会计信息质量之间的关系，以及内部控制是否会在二者之间发挥调节作用。本文可能的边际贡献主要在于两点。一是将断裂带理论的研究拓展至会计信息质量这一领域，可以丰富会计信息质量影响因素的相关研究。有别于以往的研究大多从董事会成员的某一单一特征视角探索董事会特征与会计信息质量关系，本文尝试以董事会断裂带为切入点重新审视董事会这一重要治理机制对企业会计信息质量的影响机理及后果，有助于深入剖析董事会结构及其运行规律与企业会计信息质量之间的内在关联性。二是将企业内部控制的影响纳入研究范畴内。尽管现有研究表明，断裂带的存在会导致董事难以有效监控管理层的权力寻租行为[3]，而内部控制则会抑制管理层的机会盈余管理行为，降低公司的应计盈余管理程度[12]，但是有关内部控制是否在董事会断裂带与会计信息质量的关系间产生作用尚未得到检验。本文针对上述问题展开实证分析，对于推进与完善企业内部控制建设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二、 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一) 董事会断裂带与会计信息质量

作为企业向外进行信息披露的关键构成因素，会计信息质量的高低对企业的发展意义重大。真实而可靠的会计信息一方面能够有效改善企业的资本配置效率，另一方面还能帮助减轻企业和外部投资者面临的信息不对称问题[13]。然而，公司如何披露会计信息以及披露哪些会计信息会受到股东、管理层和投资者等多重利益相关者的影响。利益相关者理论指出，在面临外部要求不断增多而内部弹性却日趋下降的困境下，公司的经营管理者应正确处理和协调公司内外部各利益团体之间的矛盾，通过进行有效的管理活动，最终平衡各利益相关者之间的关系，并使其目标趋于一致，从而提高公司管理效率。考虑到管理层与股东之间存在着代理问题，而股东决策和外部投资者选择极大地依赖着会计信息质量，管理层可能通过盈余管理来美化自己的业绩，从而获取更高昂的薪酬并且得到更好的升职。当企业内部监督机制存在漏洞时，管理层盈余管理的机会增加，加大了其对企业会计信息质量的损害。

考虑到董事会成员会代表不同类型的利益相关者向公司提出各自的建议，因而，公司在决定董事会构成时有必要提高其多元化水平，以实现平衡各种利益相关者群体的目标。董事会成员背景特征的多元化能够让公司得以更为全面地考虑利益相关者的诉求，有利于公司及其利益相关者维持良好的契约关系，提高公司治理水平与信息透明度。当公司信息透明度较高时，董事会对公司财务情况和经营状况的了解得以增强，可以更为有效地发挥董事会对管理层的监督作用，抑制管理层的机会主义行为，在降低交易成本的同时提高董事会的工作效率，而良好的公司治理水平和较高的董事会工作效率则为公司披露高质量的会计信息创造了有利条件。

社会认同理论指出，人们倾向于根据不同的属性特征(如性别、国籍、职能经验等)将自己和他人进行归类，划分至不同的社会类别，并出于维护自身高自尊的需求，对自己所属的子群体予以积极评价，而对其他子群体做出消极评价[14]。个体对某个特定的角色或社会类别的认同，会弱化其对整个组织的认同[15]，而断裂带的存在则导致个体成员更为认同自己所在的子群体，而不是其他子群体或整个团队，从而导致团队内部关系冲突的加剧以及团队成员间信任的降低。

董事会作为一个特殊团队，其成员也会基于差异化的结构特征或认知特征划分为不同子群体，形成董事会断裂带。而董事会断裂带越强，其内部划分就越明确，群体间的界限越清晰[3]。当断裂带强度高于阈值时，董事会成员对子群体的认同甚至可能超出其对整个董事会和股东价值的认同[16]。由于董事会成员对所属子群体更加认同，而对其他子群体排斥性较强，这种成员间的认同冲突可能导致董事会内部被人为分裂，损害董事会的群体凝聚力，进而降低董事会成员的监督意愿[17]。此外，董事会成员对自身所处子群体的认同感和对其他子群体的排斥感会削弱其与自身所属子群体外部成员的沟通与交流，使得信息难以充分流通。而信息沟通不畅使交流成本上升则会导致董事会成员无法及时充分地掌握与管理层行为相关的信息，从而降低董事会的监督能力[18]。

综上所述，断裂带的存在不仅削弱董事会成员的监督意愿，也会降低董事会的监督能力，使其难以对管理层的行为进行有效监督，从而激化股东和管理层之间的第一类代理问题，加剧管理层的机会主义或自利行为，其会刻意隐藏“坏消息”，导致会计信息质量下降。而董事会断裂带越强，子群体间的冲突可能越激烈，群体间信息传递阻力越大。当私有信息难以在公司内部顺利传递时，其信息透明度会大为下降，致使公司提供的会计信息准确性有所减弱。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1：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董事会断裂带强度增强会降低会计信息质量，即董事会断裂带强度越高，企业披露的会计信息质量越低。

(二) 董事会断裂带、内部控制与会计信息质量

在企业中，董事会有责任对财务报表的会计信息真实性进行监管[19]。然而，断裂带弱化了董事会的监督作用，导致管理层寻租空间增加，会计信息质量受到损害，企业内部控制制度则可以遏制这种负面影响。董事会与内部控制制度均是企业治理机制的重要组成，内部控制质量越高，越能合理保证企业的有效运营。可以说，良好的内部控制能够在董事会监督缺失时起到极为重要的替代作用。实际上，内部控制制度建立的起因就是为了减少管理层舞弊的潜在机会[20]。在两权分离的现代企业制度下，大部分公司的所有者并不直接参与管理，而是通过聘用职业经理人代其管理公司，股东与管理层形成了委托代理关系。管理层作为理性经济人，逐利的特性使其在履行代理责任时具备机会主义动机，其可能出于寻求自身利益最大化的目的而实施暗箱操作，损害委托人的既得利益，伺机进行财务舞弊。另外，由于逆向选择问题，代理人通常会采取粉饰业绩等盈余管理行为获取股东和投资者的信任，导致公司对外披露的会计信息质量降低。基于此，为了消除或缓解信息不对称、委托代理问题以及逆向选择等产生的影响，维护公司利益相关者的利益，企业有必要建立和健全内部控制来约束管理层机会主义行为，确保会计信息真实且可靠。已有文献研究表明，内部控制会抑制管理层的盈余管理行为，降低公司的应计盈余管理程度，是应计项目质量的潜在决定因素，而内部控制存在重大缺陷的企业往往存在更高的操纵性盈余[21]。内部控制不单单影响着财务报告结果的真实性，还和财务报告形成过程有着不可忽视的紧密联系。企业内部控制越完善，内部监督就越有效，信息透明度越高，越有利于弥补董事会监督效力的下降，减少股东与管理者间因信息不对称带来的代理问题，帮助董事会制约管理层操纵盈余的动机与能力。因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2：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高质量的内部控制削弱了董事会断裂带对会计信息质量的负面影响。

三、 研究设计

(一) 样本选取与数据来源

本文选取沪深A股上市公司2008—2018年的数据作为初始研究样本。考虑到2008年之前关于董事会断裂带的相关数据缺失严重，因而本文的样本期间始于2008年。本文对样本数据进行了如下调整：(1)剔除金融业；(2)剔除ST和*ST企业；(3)剔除数据缺失的样本。最终得到了8840个公司年度观测值。为避免极端值的影响，本文对公司层面的所有连续变量进行了1%的Winsorize缩尾处理。本文分析中涉及的董事成员特征数据及相关财务数据等主要来自Wind数据库和CSMAR数据库，内部控制质量数据则来自迪博(DIB)内部控制与风险管理数据库。本文所用软件为Stata15.0。

(二) 变量定义

1. 会计信息质量。本文以盈余管理水平作为企业的会计信息质量衡量标准，参考Jones和Dechow等的研究，采用Jones模型和修正的Jones模型估算企业的操纵性应计作为会计信息质量的衡量指标[22-23]。具体模型如下：

(1)

(2)

其中，TAi,t表示公司i在第t期总应计利润，Ai,t-1为i公司t-1期期末总资本，ΔREVi,t和ΔRECi,t分别指公司i在第t期营业收入增加额和应收账款增加额，PPEi,t表示公司i在第t期期末固定资产总额，CFOi,t-1、CFOi,t、CFOi,t+1分别表示i公司在t-1,t和t+1期产生的经营活动现金流量净额。本文以DAi,t=|εi,t|作为企业会计信息质量测量指标，DAi,t的值越小，会计信息质量越高。

2. 董事会断裂带。借鉴Barkema、张章等的研究[24-25]，本文通过Thatcher等提出的二分模式[26]衡量董事会断裂带(Fau)，选取性别、年龄、教育程度、职业背景和任期五个测量指标。其中，关于董事会性别用0-1赋值，男性赋值1，女性赋值0。董事年龄则根据董事成员年龄的十分位分别赋值0-10。董事教育程度借鉴张章等学者的研究，分为大专及以下、本科、研究生、博士生和其他，分别赋值为1、2、3、4、5[25]。董事任期借鉴Tuggle等学者选择董事成员任职的年数来测度[9]。关于董事会职业背景，本文借鉴李小青和周建的研究[8]，将其分为输出、转换与支持三种。营销、销售和研发为输出职能，赋值1；生产、运营和制造为转换职能，赋值2；金融等其他职能为支持职能，赋值3。具体计算公式如下：

(3)

3. 内部控制质量。借鉴余海宗和吴艳玲的研究[27]，以迪博内部控制与风险管理数据库中内部控制指数的自然对数作为内部控制有效性(ICQ)的衡量指标。该指标越大，反映公司的内部控制质量越高。

4.控制变量。本文在借秦璇等研究的基础上[28]，选取公司规模(Size)、经营活动现金流(OCF)、资产负债率(Lev)、资产收益率(ROA)、两职合一(Dual)、股权集中度(TOP1)、独立董事比例(Indrate)、审计质量(Audit)、审计事务所(Dadtunit)、公司成长性(Growth)作为主要控制变量(Controls)，并对行业(Industry)和年度(Year)进行控制。各变量的具体说明见表1。

表1 相关变量说明

(三) 模型构建

基于前述分析，本文构建如下模型检验董事会断裂带对会计信息质量产生的影响：

DA=β0+β1Fau+β2Size+β3OCF+β4Lev+β5ROA+β6Dual+β7TOP1+β8Indrate+β9Audit+β10Dadtunit+β11Growth+∑Year+∑Industry+ε

(4)

进一步，分析内部控制在董事会断裂带对会计信息质量之间的调节作用，构建如下模型：

DA=β0+β1Fau+βICQ+β3Fau×ICQ+β4Size+β5OCF+β6Lev+β7ROA+β8Dual+β9TOP1+β10Indrate+β11Audit+β12Dadtunit+β13Growth+∑Year+∑Industry+ε

(5)

四、 实证结果与分析

(一) 描述性统计分析

各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如表2所示。两类盈余管理的均值分别为0.061与0.062，最小值均为0.001，最大值为0.387和0.405，说明为了自身利益，上市公司管理层普遍存在操控财务指标的行为，且差异较大。此外，董事会断裂带的均值为0.608，最小值为0.357，最大值为0.931，说明不同公司之间董事会形成的子群体间普遍存在差异性。从内部控制质量的数据来看，其最小值和最大值分别为0和6.902，说明企业间内部控制制度建设及实施存在显著差异。控制变量的数据说明各公司的内部治理有利于降低企业的盈余管理行为。

表2 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二) 实证结果与分析

1. 董事会断裂带对会计信息质量的影响

对于假设1的检验结果如表3所示。第(1)列和第(3)列为单独纳入董事会断裂带的回归结果，Fau对DA1和DA2的回归系数分别为0.01和0.012，表明无论选取基本Jones模型还是修正的Jones模型，董事会断裂带与盈余管理均在5%的显著性水平上正相关，即董事会断裂带会显著降低公司的会计信息质量；第(2)列和第(4)列是加入相关控制变量后的回归结果，Fau对DA1和DA2的回归系数仍然显著为正，说明董事会断裂带强度与企业的盈余操控之间显著正相关，即董事会断裂带越强，越易加剧子群体之间的冲突，降低董事会的监督意愿与监督能力，促使公司进行盈余操纵，从而使其对外披露的会计信息质量有所下降，这支持了假设1。

2. 内部控制对董事会断裂带与会计信息质量的调节效应

假设2回归结果如表4所示。第(1)列和第(2)列回归结果表明，内部控制与董事会断裂带的交乘项(Fau×ICQ)的系数分别为-1.707和-1.839，且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这表明企业内部控制制度的高效运行能够显著缩小管理层的自利空间，遏制管理层盈余管理行为，从而提升企业会计信息质量，回归结果支持了假设2。

(三) 进一步分析

1. 董事会非正式层级的调节作用

除断裂带之外，董事会内部还会基于董事个体所拥有的社会地位的高低形成一种非正式且隐形的层级结构，即董事会非正式层级。董事会成员地位越高，在进行交流与决策时越具有话语权，低地位成员倾向于“顺从”并且认同高地位成员，决策效率得以提升。当董事由于多样化特征形成各自的子群体时，非正式层级可以在不同子群体间有效地引导与协调董事成员的互动，信息透明度下降。因此，本文认为非正式层级可以弱化董事会断裂带对会计信息质量的负面影响。参考陈仕华等的方法[29]，本文基于董事成员的兼职数量、媒体关注度与政治关联数三个地位指标，通过公式(6)计算董事会非正式层级清晰度(Gini)：

(6)

表5第(1)列和第(2)列回归结果显示，断裂带与董事会非正式层级的交乘项(Fau×Gini)的系数分别为-0.100和-0.101，且均在5%水平上显著。上述结果表明，董事会非正式层级可以缓解断裂带与会计信息质量之间的负相关关系，说明董事会非正式层级发挥了调节作用。

表5 基于董事会持股比例与非正式层级调节效应的检验

2. 董事会持股比例的调节作用

Homan等研究发现，有效的激励契约能够帮助团队减少断裂带造成的负面效应[30]。股权激励作为激励机制的一种，显然能够强化董事对股东价值的认同，使得董事更有动力跨越断裂带进行信息交流，这缓解了断裂带引发的董事会内部不同“圈子”之间的摩擦，有助于成员间的人际关系，从而降低断裂带对董事会监督效应的负面影响。因此，本文认为董事会持股比例较高时，能够抑制断裂带对会计信息质量的损害。借鉴李小青等的研究，本文选取董事会持股比例(Bshare)作为调节变量[8]。

表5第(3)列至第(4)列的回归结果显示，断裂带与董事会持股比例交乘项(Fau×Bshare)的系数分别为-0.052和-0.063，且分别在5%和1%水平上显著。结果表明，董事会持股比例越高，董事会断裂带对会计信息质量的负面影响越受到抑制，表明董事会持股比例发挥了调节作用。

3. 基于产权性质的分组检验

相较民营企业，国有企业的代理问题更为突出，管理层更容易凌驾于内部控制之上[31]，董事会职能较弱，更加难以对管理层机会主义行为进行监管与约束，而高强度的董事会断裂带则会加剧董事会成员的冲突，使得管理层更可能进行盈余管理操纵，致使对外提供的会计信息质量下降。因而可以预期，在国有企业，董事会断裂带对会计信息质量的负向影响更为显著。

表6的回归结果显示，与非国有企业相比，国有企业的董事会断裂带强度(Fau)对操纵性应计的回归系数分别为0.022和0.025，分别在5%和1%水平上显著，而在非国有企业中，董事会断裂带对操纵性应计的回归系数分别为-0.003和-0.002，不显著。上述结果证明了前文的推论，国有企业由于缺乏对管理层自利行为的有效监督，加大了断裂带与会计信息质量的负相关关系。

表6 产权性质、董事会断裂带与会计信息质量

4. 基于市场化程度的分组检验

一般而言，市场化程度越高的地区，其经济制度、投资者法律保护更为完善[32]，处于这些地区的公司更容易受到会计政策变化带来的影响，公司董事会对管理层的监督意愿和监督能力更强，公司也更有动机披露高质量的会计信息，董事会断裂带与会计信息质量的负向关系在市场化程度高的地区更可能受到抑制。而处于市场化程度较低地区的企业，其受到政府干预和保护的色彩更浓[33]，在对外披露会计信息时干扰因素更多，董事会断裂带与会计信息质量的负向关系可能更为显著。由此本文推测，公司所处地区的市场化程度越低，董事会断裂带与会计信息质量的负相关关系越显著。

本文引入王小鲁等测度的中国省级层面市场化指数表示各地区市场化水平[34]，由于市场化水平数据存在缺失，故本文采用近三年的平均增长率推算出2017—2018年市场化指数，进行分组回归。本文将企业所在地按市场化指数均值划分为高市场化水平地区和低市场化水平地区。表7显示，在高市场化水平地区，董事会断裂带与会计信息质量的回归系数并不显著，而在低市场化水平地区，董事会断裂带对盈余管理的回归系数分别为0.02和0.022，且在0.01水平上显著为正。回归结果说明，市场化程度越低，董事会断裂带对会计信息质量的负向影响越强。

表7 市场化程度、董事会断裂带与会计信息质量

(四) 稳健性检验

1. 工具变量法

为缓解董事会断裂带与会计信息质量之间样本选择性偏误和互为因果引起的内生性问题，本文采用Heckmam两步法和两阶段工具变量法对结论进行检验。参照现有研究[3]，首先将董事会断裂带按均值划分成高董事会断裂带和低董事会断裂带，再构建董事会断裂带的选择模型，计算出逆米尔斯比率，由此对样本的自选择导致的内生问题进行控制。如表8第(1)列和第(2)列所示，在二阶段回归中，董事会断裂带与盈余操纵水平依然呈显著关系，这说明在考虑了可能存在的样本自选择问题后，董事会断裂带导致会计信息质量降低的结论依然成立。而互为因果问题，本文选取剔除本企业董事会断裂带的行业年份均值作为工具变量进行检验，某一企业的行业年份的董事会断裂带可能存在显著相关性，但行业内其他企业的董事会断裂带并不会对本企业的会计信息质量产生直接相关性，因此以此作为工具变量能够缓解董事会断裂带与会计信息质量互为因果的关系，回归结果如表8所示。第(3)列和第(4)列回归结果和前文的模型回归结果高度一致，董事会断裂带对会计信息质量分别在5%水平上显著，这说明在考虑了互为因果问题之后，本文的结论依旧成立。

表8 内生性检验结果

2. 更改被解释变量的衡量方法

考虑到会计信息质量还包括其他的衡量方法，本文借鉴汪芸倩和王永海的研究[13]，采用现金流量Jones模型作为会计信息质量的测量指标，回归结果如表9所示，表明董事会断裂带会显著抑制会计信息质量，且有效的内部控制会削弱董事会断裂带对会计信息质量的抑制作用，故本文的研究结论依然稳健。

表9 更换变量的回归结果

3. 改变样本区间

考虑到金融危机、股灾对会计信息质量可能造成的影响，本文剔除了2008年和2015年两年的观测值，研究样本从8840缩减到7546，回归结果如表10所示。在两种会计信息质量下，董事会断裂带的系数均为正，且在10%水平上显著，这说明剔除金融危机年份、股灾年份的影响后，本文的研究结论依然稳健。

表10 剔除金融危机、股灾年份的回归结果

4. 分组回归分析

为使内部控制的调节效应更加稳健，本文以企业的内部控制指数均值为界，将企业分为内部控制较低与内部控制较高两组进行分组回归，回归结果如表11所示。在低内部控制组，董事会断裂带与盈余操纵水平在10%的水平上显著正相关，而在内部控制水平较高的企业，董事会断裂带与盈余操纵水平并没有显著的关系，说明有效的内部控制抑制了董事会断裂带对会计信息质量的影响。

表11 内部控制分组回归结果

五、 结论性评述

董事会断裂带的存在可能导致董事会成员降低对管理层的监督意愿和监督能力，进而引发管理层进行更严重的机会主义行为，而高质量的内部控制则可以有效缓解该问题。本文以2008—2018年A股上市公司为研究样本，从董事会断裂带的视角，基于社会分类理论与代理理论，探究了董事会断裂带、内部控制与会计信息质量之间的关系。研究发现：(1)董事会断裂带与会计信息质量呈负相关关系，即董事会断裂带越大，监督效应越低，管理层自利空间扩大，会计信息质量越低；(2)有效的内部控制弱化了董事会断裂带对会计信息质量的负面影响。进一步的分析表明，董事会的非正式层级和持股比例较高，可以缓解断裂带对会计信息质量的不利作用。当董事会所在企业是国有企业、所在地区市场化程度较低时，断裂带对会计信息质量的负向影响更为显著。

本文提出以下建议：上市企业有必要重视董事多样化特征形成的断裂带可能引发的消极影响，优化董事会治理结构，同时也需要进一步完善内部控制制度，增强内部监管，从而最大限度地抑制管理层的盈余管理行为，保证会计信息质量的真实性与可靠性；对企业会计信息的使用者而言，不仅需要重视企业内部控制的有效性，还需要观察董事会结构，以预防断裂带存在的潜在风险。

本文的研究不仅丰富了董事会断裂带对企业会计信息质量影响后果的相关文献，也为如何有效监督管理层的行为提供了参考，对于深入理解董事会运行规律及其与企业会计信息质量之间的内在关联性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和现实意义。与此同时，研究中考虑了内部控制对二者关系的影响，对于进一步完善企业内部控制机制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本文尚有一定的局限性：(1)本文选取了性别、年龄、教育程度、职业背景和任期五个董事特征的影响，但忽视了兼职董事、独立董事和董事网络等其他因素可能存在的作用；(2)本文在测度断裂带强度时仅参考了Thatcher等的度量方法[26]，参与测度的特征属性默认为同等重要，以后的研究还可以应用其他不同的断裂带测度指标更加深入且精确地计算董事会断裂带，并且对董事成员不同属性的重要程度进行赋值，这一部分仍有待进一步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