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芳

悉尼大学校园

疫情和边境管控，并没有熄灭留学热潮。

近日《南华早报》报道，随着“双减”和《民办教育促进法实施条例》出台，教培和国际教育领域遭遇重创。但不少中国家庭正在重新评估他们的移民和留学选择，反而推动了留学和移民的增长。

有移民公司负责人说，2021年申请加拿大移民人数大增—他预测，申请加拿大职业移民的中国家庭数量，将在2022年达到一个新高。

赴美国留学人数也保持高位，有媒体统计，关于F1学生签证，美国驻华使领馆在2021年发放了约10万张学生签证，这个数量与疫情前持平。

疫情这么严重，出入境程序如此复杂，为何还有这么多留学生出国？

我把他们归入疫情“滞后效应”的学生，即因疫情耽误了出国计划的、延迟入学时间的，以及因机票签证等原因滞留在国内的留学生。

此前，媒体报道浦东国际机场留学生排队一公里出国。还有消息称，美国驻华使领馆半年发出了8万张学生签证，是往年一年的数量—这些其实多数是积压了一年多的签证，以及在两国边境受管控滞留的学生。

出国留学是“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这些出国留学的学生，都是已经“射出去的箭”，不得不发。

出国是一个很长的链条，从初高中甚至小学就开始了。很多家庭从孩子小学起，就开始出国留学计划：研究选择国际学校还是公立校;研究是在公立校的普通班还是国际班;研究要不要学外教英语，学哪种外语，以及参加哪些考试和竞赛等。

这些都是短则五六年、长则十来年的持续投入。经过那么多年的准备，疫情突然来袭，东西方交流几乎切断，但孩子学业不能中断。“引而不发”是不可能的。即使北美和欧洲疫情再严重，美国的治安和种族问题再严重，硬着头皮也得出去。

还有一个原因，是巨大的惯性。从1990年代初期开始的出国留学热潮，一直持续到2018年达到顶峰。出国留学早就不是一线大城市学生的专利，而是从北上广深一直蔓延到地方乡镇。即使这个趋势突然被掐断了，只要开一个小口子，出国的留学生绝对数量也是惊人的。

留学热潮的根本原因，还是国内教育资源紧张，竞争激烈。以中美来对比，中国目前普及了九年义务教育，而美国是普及12年义务教育。高等教育人口比例方面，美国是33.4%的人口接受了本科教育，而中国只有4.43%。所以，出国留学热还会持续下去。

目前，英美两国依然是中国留学生的主要目的地，但美国吸引力下降，英国更热。

在美中国留学生数量仍然位居各国之首。可由于中美关系紧张、移民政策僵化、签证政策摇摆不定等因素，美国对中国留学生的吸引力正在降低。在美中国留学生数量从2019/2020学年的47万人下降到了2020/2021学年的37万人。

与此同时，英国后来居上，增幅已连续三年超美国。2018/2019学年，中国内地学生赴英国留学总人数创历史新高，超过12.03万;截至2020年6月30日，申请就读英国大学本科的中国内地学生，较2019年同期增长了23%。

而关于另外几个热门留学目的地，有调研显示，2020年赴澳洲入學人数降低30%～50%;赴加拿大留学人数在2020年有较大下滑，2021年已开始恢复。

韩国出国留学人数，在2011年到达顶峰后，也一直下跌。

此外，选择意大利、西班牙、荷兰等较为小众的留学目的地的人数也在上升。从总的趋势来看，选择美国、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的在下降，选择英国、加拿大和其他一些小众国家的在上升。

目前的出国留学热，会不会持续下去？

我们先看“增”的因素。疫情“滞后效应”积压多年的学生，绝大部分还是要出来的。另外，西式的教学模式更讲究开放和平等交流，还是很有吸引力。

还有政策的影响，短期看也会刺激出国潮：不少原本在国际学校的学生，因教培整顿，加速了出国留学或者移民的步伐。

所以，预期疫情形势缓解后，会出现一个高潮。但这只是一个短暂的小高潮，总的趋势会逐渐走低。中国出国留学人数，在2018年到达顶峰，预计也是历史顶峰了。

美国首都，乔治敦大学校园内的防疫标语

“爬藤”等风气严重偏离了教育的本质，且收益很低。

第一个原因，是国家富裕。国民收入上升后，出国留学趋势会自然收缩。以同样在东亚的日韩为例，日本海外留学生的人数，从顶峰时期的2004年（82945人）到2011年（57501人）的7年间，减少了三成以上;韩国出国留学人数，在2011年到达顶峰后，也一直下跌。

第二个原因，是政策的长期影响。教培行业整顿和国际学校的调整，会对未来的留学移民产生巨大影响。如之前提到的，留学是一个很长的链条，国际学校老师流失，规模缩减，人数减少，后续生源就被切断了。即使家长将来想让孩子出国，也可能有心无力。

最近，我接触不少从国际学校回流公立学校的家长。他们告诉我，回流的原因是国际学校老师流失严重，教育质量下降了。这种现象在各地都有，毫无疑问会减少未来出国留学生的人数。

奥密克戎病毒如海啸般席卷北美和欧洲，家长们很担心在海外的留学生。

就我的观察，以及跟广大在北美生活工作的朋友同事们了解，年轻的留学生是受新冠疫情影响较小的，一是身体好，二是大学校园有非常高的疫苗接种率。

但各种政策和连锁反应对留学生的影响更大。

最大的影响，其实是留学的计划和生活被打乱。寒暑假本来能回家的学生，现在回国遥遥无期。天价机票和几十天的隔离期，以及隔离费用，把大部分学生阻挡在国门外。

很多留学生和在美工作生活的华人，遇到父母或者长辈生病甚至逝世，都无法回国，让人唏嘘。

至于病毒，北美大部分学校已经恢复线下上课。校园外“水深火热”，校园里还好，只是中国留学生普遍比较谨慎，即使感染了病毒，很多也會选择瞒着父母，自己挺过去。

俄亥俄州立大学，学生们在图书馆

最近还有强制疫苗加强针风波，不少学生担心一年三针甚至四针疫苗打下去，会影响身体健康，导致免疫混乱等问题，以致美国多所大学出现师生联名反对打加强针的呼吁。

还有就是对未来的担心。以前，大部分北美的留学生都会考虑留下来，至少工作一段时间，拿到在海外的工作履历，回国也是加分项。

现在不一样，一是严重的疫情，二是这几年，尤其是美国的政治经济形势动荡。反移民、歧视亚裔情况突出，且中美关系交恶，让很多留学生和家长，对美国未来的走向担忧，对两国关系担忧，不知道会出现什么状况。

留还是走，成了一个艰难的抉择。

出国留学还值不值得、有没有必要，是很多家长的疑问。

总的来说，不同地区的教育资源差距，短时间内还难以拉平。所以，有条件到海外接受更好的教育，当然值得尝试。

家长和学生要量力而行，不要赶时髦。国内“爬藤”等风气严重偏离了教育的本质，且收益很低。美国和加拿大的名牌大学，不愁留学生，很难申请—从去年到今年的申请竞争的激烈程度就能看出，绝大部分申请者就是炮灰，没必要死磕藤校和名校。

美国高等教育发达，投入大，水平高。除了名校，还有众多私立和州立大学，它们也有着世界级的教育和研究水平。它们会努力去降低身段吸引留学生，尤其是数量庞大的中国留学生群体。这是很多中国学生的机会，如果能找到质优价廉的好学校、好专业，仍然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全球高等教育资源过剩的趋势下，“海龟”含金量降低，但美国大学学费却一路高涨，即使疫情期间，也不降反升。留学生的学费，成为很多大学的财政支柱。我建议家长不要做冤大头，不要往大学文凭上砸太多钱，尤其是不要负债去读书。花点时间，选择一些物美价廉的大学或者国家去留学。

另外，不少海外名校在国内开了分校，学生们在国内念书，也能接受一样的教育，是一个替代选择。

责任编辑吴阳煜 wyy@nfcma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