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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宦生涯与书画赏鉴
——顾文彬过云楼的收藏

2022-02-15范金民

关键词:云楼同治家书

范金民

(南京大学 历史学院,江苏 南京 210023)

过云楼主顾文彬(1811-1889),字蔚如,号子山,晚号艮庵,是晚清江南的书画收藏大家,其书画收藏一时无出其右。过云楼的书画收藏,起始于道光八年(1828年),但直到同治十年(1871年)顾文彬起复铨选为浙江宁绍台道员,似乎并无过人之处,名声也不响。顾文彬于光绪元年(1875年)退官家居时,其收藏鉴赏书画的兴致丝毫未减,仍然利用一切机会,倾心于此,过云楼从而出旧补新,拾遗补缺,持续增添了不少瑰宝。总体而言,尽管顾家的收藏高峰已经过去,过云楼的镇楼珍品早已庋藏在库,但东南或江南第一藏家的名声已闻名遐迩。毫无疑问,过云楼的丰厚收藏成就于顾文彬就任宁绍台道员期间,因此,宁绍台道缺与过云楼的收藏之渊源就值得深入探讨。

苏州府元和县人顾文彬丁忧服阕起复,于同治九年(1870年)三月底抵京候选,同年闰十月铨为浙江宁绍台道员,次年正月就任。获得任官旨意后,顾文彬于同治九年十一月十三日起,连续三天出去馈送“别敬”,前后共送别敬银3066两,扣除璧还或未收的,实际送出2516两。(1)顾文彬:《过云楼日记》,苏州市档案局(馆)、苏州市过云楼文化研究会编,文汇出版社,2015年标点本,第63-64页。外官就任,向京官送别敬,是清代官场惯常做法,必不可少。此前,道光二十五年(1845年)正月,仪征人张集馨就任陕西督粮道,“今得此缺,向来著名,不得不普律应酬”,向各处借贷一万九千两,实际“共用别敬一万七千两”。道光二十七年(1847年)六月,张集馨又补授四川按察使,自军机大臣以下按级别送“别敬”“共用别敬一万五千余金”。(2)张集馨:《道咸宦海见闻录》,中华书局,1981年标点本,第78、90页。咸丰九年(1859年),浙江按察使段光清离京赴任,凡是同年同乡及浙省京官,均为其接风饯行,他一天要赶赴七八处,酬应数日,“酌留别敬,在人不见讨好,在余则已花银数千”。(3)段光清:《镜湖自撰年谱》,中华书局,1997年标点本,第144页。顾文彬的职位及所得缺分与张集馨相当,单个人的别敬数额也基本相同,但大约因为其时社会经济不景气,致送别敬的范围大为收缩,人头减少,是以总数大为减少。较之段光清,时代较近,做法相类,不丰不啬,所费别敬也大致相当。

顾文彬夫子自道:“余素嗜书画,自唐宋元明迄于国朝,诸名迹力所能致者,靡不搜罗,旁及金石,如钟鼎尊彝古钱古印之类,亦皆精究。”(4)顾文彬:《过云楼书画记》附录《哭三子承诗四十首》,江苏古籍出版社,1999年标点本,第193页。其孙顾麟士也自我品评,自道光八年至民国初年,百年于兹,“唐宋元明真迹入吾过云楼者,如千里马之集于燕市”。(5)顾麟士:《过云楼续书画记·自叙》,江苏古籍出版社,1999年标点本。其书画收藏楼过云楼是清末以来收藏极为丰夥的名楼。顾氏收藏书画,有两个关键时期,一是太平天国战后清廷克复江南后;二是顾氏出任美缺浙江宁绍台道员时。前一个时期,使顾氏收藏大为丰夥增益,后一个时期,顾氏推陈出新,以高头大章替换中下之驷,使过云楼收藏既丰益精,更上台阶,顾氏也巍然成一代收藏大家。

顾文彬的老家苏州、早年出任京官的京师和出任浙江宁绍台道员的所在地宁波,都是历代名迹收藏流通重地。顾文彬从道光八年起,留心收藏,尽力搜求,到出任宁绍台道员时,弆藏书法名画已有一定规模,但名声还不响,藏品并无过人之处。同治十年(1871年)二月十九日,顾文彬到任,两个多月后,解饷委员带来其婿朱研生在京中为他物色到手的智永真草千文卷。顾氏大喜过望,“反复审玩,的是奇宝”,不免心生感慨,“京中赏鉴家不少,蹉跎至今,仍落吾手,殆有夙约”。(6)顾文彬:《过云楼家书》,苏州市档案局(馆)、苏州市过云楼文化研究会编,文汇出版社,2016年标点本,第44页。此瑰宝后来藏主将其列为过云楼藏品书类第一号,可见该卷在过云楼书画中的至高地位。从此开始,因为宁绍台道的预期收入,顾氏其实有了大肆搜罗珍迹的财力底气。

同治十年六月,顾家从玉溪处购入王石谷卷。为得此卷,顾文彬指令其子,“玉溪之物,山樵、石谷两册,世间稀有,切勿交臂失之,更恐为捷足者得去,如肯脱手,亟须取归”,至于价格,可以不计较,但按所拟价格,可陆续增添,“以成为度”。第二天,又致信儿子,“昨夜悬想山樵、石谷两册,几不成寐”,因为石谷卷所拟出价三百元,已不离左右,而山樵卷一百金,可能尚未到位,恐难成交,因而再次指令其子,价格不必计较,“两册总以购成为度,且能于数日内成交最妙”。过了几天,顾文彬致信儿子,进一步指令,如果卖家只肯先售一件,“宜先石谷而后山樵”,因为石谷是热货,“人所共识,亦所共争,先抢到手,省得与人争竞”。一周后,顾文彬又强调,卖家是江湖老友,藏此瑰宝,求之者又众,估计不肯轻易出手,若二者不可兼得,不妨“舍黄鹤而取石谷”。因为石谷册虽并不稀少,但“此大册,实所罕见”,而且顾家若要聚集四王巨册,缺此不可。大概卖家提出单是石谷卷就要增价,顾文彬表示,四百元能略减便是便宜,即使依此数,也不必在乎此数十元,购此巨册,宜“莫惜重价”。大约又经一周,此卷购藏入手,顾文彬备感欣慰,情不自禁:“石谷册如愿而得,可谓快心之事。抄录各题并各幅结构,虽未目击亦可神游。”(7)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52-53、55页。六月十九日,顾文彬经其钱谷幕友曹恺堂介绍,从宁波楼月潭家取回画作四件,其中麓台画轴、石谷合璧卷和南田仿元四家四段卷,都是赝品,但南田十万图册“精妙绝伦”,而恽、王十万图“居然珠联璧合”。而且十万图卷仅付了百元,价格相当便宜。过了几天,楼家又送来三箱书画,多达230余件,“自宋元明及国朝名大家,无所不有”,最精者也有十余件。其中出色之物,以王麓台、吴渔山合璧册各六页为最,是王原祁62岁时和吴历48岁时为麓台弟子王敬铭所作,“故极意经营”。(8)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62、64、65、67页。此外,四王卷轴和恽、吴扇面,以及历朝名绘精品之作不少。王十万图后来收入《过云楼书画记·画类六》。

到同治十年七月中旬,顾家“近来所得书画,统计已需千元之外”(9)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72页。,但所藏清朝六大家巨册所少者南田、麓台,因而一直在关心江阴陈寄舫(又作陈以和)家所藏麓台、南田两巨册,以及陈伯蕴处之石斋册,朱小沤家之老莲册,钮兰畹处之烟客小卷,皆留意收购。同治十一年(1872年)二月中旬,从张子蕃手购入衡山轴两件、麓台大轴、渔山轴、石涛册、柴桢册、莲池大师字卷,共费250元,“价虽稍昂,所选皆精”。(10)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131页。其中石涛山水十二页,“幅幅对题,纸白板新,苍秀而无犷气,其画境与李笙渔所藏四页相仿”(11)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129页。,只要60元。而麓台大轴,画面苍深浑厚,题款之字,也属“开门见山”,画幅高五尺余,阔二尺八寸多,与以前京中所得之廉州大轴幅阔相仿而稍短,尚可相配,与西庐大轴也相仿,尚可相配。顾文彬思忖,如能再得石谷大轴,四王大轴齐全,其自我感觉,不在前此著名画家萧云从(1596-1673年,字尺木)太白楼中所画四大名山天下奇观,而“足以雄视一世”。(12)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131、132、134页。

从茅古董处购画。同治十一年十月初,李长蘅书画册、傅青主募缘疏册、明人尺牍册以及临阁帖册以60元得之茅古董。(13)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185页。在宁波,十月中旬,从掮客处(顾猜测此货必是杨企堂家之物)购得藏品,数日来得到七卷,即南田设色兰花长卷,傅青主设色山水送陈迦陵南行卷,陈居中工笔文姬归汉卷,“皆开门见山,精妙绝伦”;文承休青绿四水卷,史汉王孝子像卷,李君实赤壁卷,张二水草书长卷,“皆精”。统共只费百元,在文彬看来,仅南田一卷即足值此款。(14)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190页。十一月初六日,有人携来南田临山樵夏日山居图轴,系画主56岁时所作,正值“大成精到时”,因此“经意非常”,上有双题,顾家已有藏品都无逾此件,以27元成交。(15)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195页。初十日,顾文彬总结,“近日所得,以南田一卷一轴,石田两卷一轴一册为最,皆开门见山之物也”。(16)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197页。

如此广收,不免审择过滥,真伪杂收。如顾文彬兴高采烈从楼月潭家购入的王麓台、吴渔山合璧册,承认失眼;赵、恽等件,明定为赝品;花20元从张子蕃手购入的渔山轴,文彬认为是精品,而其子顾承和琴霞皆以为假;文衡山轴,千岩竞秀,但顾承以为伪。为此吸取教训,尽量收紧。同治十一年二月顾文彬说:“但从王吴合册失眼之后,于麓台画尤不敢轻信。”(17)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127页。十一月初十日又说:“此后如有大票书画来,必细审而后择取,且以收紧为主,决不至真伪杂收也。”(18)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197页。

其时浙东旧家之货不断流出,顾文彬不断收到惬意之物。同治十一年十月十二日说:“近日古董家掮来书画,虽好歹杂出,亦颇有佳品。新得新罗册一本,较楼本更胜……又有薛素素画崔莺莺小帧,笔意宛似停云,精不可言。履任两年,直至今日,始觉书画云集,翰墨因缘迟速殆有前定耶?”(19)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198页。十几天后又说:“近日掮书画古玩者络绎不绝,虽无大件头,而小精品亦颇不乏”;“近日掮来字画络绎不绝,所得之物,有出色者几种,虽所费不赀,亦不能顾矣”。(20)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199-200页。所收如杨椒山手札二十行,“真迹无疑”。张伯雨行楷七绝一首,“亦是题画之作”。杨龙友山水册十二页,系著名收藏家江苏镇洋人毕泷藏品。卞玉京兰花八页,每页有杨龙友题字。祝枝山草书七绝两页,钱牧斋小行楷题跋一页,吴渔山画松一页,王虚舟草书十余页,都是名人手迹。此外名人小品尚多,“入宝山,零玑断璧,俯拾即是,快心之事莫过于此矣”。(21)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201页。另有黄大痴育斋图山水小幅,画笔明冶淡荡,气韵绝佳,上方题铭书法也佳,先后为王时敏、毕泷所藏。更得任渭长为姚梅伯画摘句图120页,分为六册,绢白板新,最令文彬惬意。此件昔年曾在上海见过,大概因为囊中羞涩,只得任其流过,被宁波富豪冯氏收藏。现在由古董家购出,文彬重睹宝物,岂容再失之交臂,竟以360元之高价“忍贵”购得。文彬又一向看好任渭长, 推许他“为本朝一大家”,五百年后,其声价一定不在四王之下。此件又是任渭长经两个多月构写的生平杰作,较之陈老莲,“已有出蓝之胜”,文彬以巨资购买在手,“反复展对,百读不厌”,视为称心如愿娱老之杰构。(22)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201页。

同治十一年十一月底,顾承以银614两购得褚兰亭和唐写经两卷。此是人间至宝,顾文彬得知宝物出现,致信儿子,一再强调,要求不计价格抢购到手:“褚摹兰亭及唐人写经,皆人间至宝,幸而遇之,万不可失,失之交臂即悔之终身。来禀所云,还价六百金,两卷并获,是否已算成交?若犹未成,不妨逐渐增添,总以成交为度。汝料我遇此尤物,即千金拼得出,真知我心之言也。……第一秘诀,总以不放出去为要着。切嘱切嘱!我家既得永师书,兹若再得河南书,则大江以南推为收藏家第一,亦可当之而无愧矣”;“若褚卷是万不可失之物,虽千金以外,亦必得之,断无议价不谐之虑,汝放胆购之可也。宋拓兰亭,尚值数百金,况唐贤墨宝耶?以此衡量,即千金非贵矣。赵子固云:性命可轻,至宝是保,亦为宋拓而言,若遇墨迹,不知作何赞叹耳。我家有唐书,必须有唐画配之”。(23)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203、204页。入藏后,顾文彬欣喜异常,说:“我家所藏宋拓兰亭、宋元人跋已不少。……此时既得唐宋名迹,眼界更高,真有一览众山小之势,寻常物件皆在可收可不收之列矣”;“褚书、唐经两种,乃人间至宝,幸而得之。……将来倘能逐渐上石,不但传名,而且获利”;“我家既得褚兰亭,凡宋元人所临皆当收之,汇成大观”。(24)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204-205、206、219页。

收购胡晓峰家之物。同治十一年十一月二十八日,从胡晓峰家轶出之物中选出佳者20件,其中有米元章行书卷,字如酒杯大,后有董思翁跋,“皆开门见山,的确无疑”。(25)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204页。此外黄大痴、徐幼文两轴,以及明人及清初名迹之精者还有不少。宁波书画纷至沓来,顾文彬不惜重价,大量收购,所费相当可观。同治十一年十一月二十八日,文彬总结道:“今年因买书画、古玩所费未免过巨,然所贵乎有钱者,原为快心之用,否则与守财虏何异哉!”(26)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204页。

同治十二年(1873年)正月,顾承购得胡书樵之物。从中选取王叔明、倪云林、吴渔山、石谷嵩山草堂、麓台仿巨然五轴,紫芝兰亭卷,石谷山水册,共七件,出价480元,以440元购得。

更值得庆幸的是,顾承又从徐仰屺那里购得极为精整的苏书,“苏字以三百元得之,可喜之至”。(27)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223、234页。而且此票是趁徐家中落不甚爱惜之时,差不多罄光徐家所有。同治十二年四月,从余姚王姓手中,以130元之价购得恽轴一件和恽题王卷一件。(28)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235页。其时“新得书画各件,皆是出色之物,价虽昂而仍不吃亏”。(29)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236页。五月初,新得恽题石谷秋山萧寺轴,“精妙之至”。(30)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240页。五月中旬,新得徐文长大轴,“魄力雄壮”。(31)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246页。其时,顾承又得米小楷千文。这是米芾为进御所书,尤为经意,“全身本领都用出来,真有龙跳虎跃之势”,在文彬看来,“更在崇国墓志之上,是人间至宝”。当主家提出需五百元才肯出售,文彬指令儿子,即依其价,不必吝惜。收归过云楼后,文彬兴高采烈,说:“米小楷本是人间至宝,今真迹两种俱归过云楼,何幸如之!”(32)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247、248页。五月下旬,文彬又得王廉州仿子久陡壑密林轴,“出色之作”。(33)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252页。稍后,文彬从里梁湖王家购得南田山水册八页,书、画皆精,“幅幅精楷长题,水墨、设色各半,工致绝伦”,图章也浓厚鲜红,后来推为过云楼所藏恽册之冠;沈石田设色山水长幅,“行笔工致,足称细沉”。(34)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252、256页。

六月初,顾承以银80余元购得王孟端卷轴,“题咏甚多”。(35)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259页。闰六月初,文彬以150元之价购得里梁湖王家天香楼收藏十种,其中除恽南田山水册页外,王石谷山水册八页,“甚精”;唐六如、仇十洲山水两卷;恽南田临山樵直幅,“画与题皆精”;金冬心梅花小幅,“题字多而精”;恽香山山水轴、郑板桥兰竹大轴、张浦山山水册、沈石田山水轴等。同时又以不到百元的价格,在杭州购得王烟客轴,商琦轴似是元人王椒畦轴,钱萚石松石小帧,耶律楚材字卷,查二瞻山水册,费晓楼仕女小页等。(36)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268页。同治十二年八月中旬,从德宝斋购得沈石田看花图、吴匏庵行书《园中草木诗》二十首,文伯仁仿赵松雪春堤策马图卷,皆“开门见山之物”。(37)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308页。十月下旬,以400元之价,购得名品巨然卷。此卷“声名与气魄俱大”,文彬设想,“置之过云楼藏书中,的是甲观”。(38)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315页。十二月中旬,顾承从苏州藏家潘遵祁处购得黄茅小屋。此件被明后期鉴赏家李日华推为“唐卷第一”。此物到手,文彬心满意足,感觉即使念兹在兹的出山图无法拥有,也可无需心恋了。(39)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338页。同治十三年(1874年)二月,得彦仲册,属“至精之品”。(40)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359页。

至此,因手撒得开,不免时有赝品,如大小米卷,又因收藏花费巨大,乃与儿子相约,“除非唐宋元剧迹,尚可勉收,此外一概不收”。(41)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332页。各种精品云集而来,想甚得甚,文彬颇为得意,说:“年来书画缘深,有求必遂。凡平昔所求而未获,无不渐次来归。近如潘氏之唐卷,李氏之夏卷,皆是也。”(42)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364页。

同治十三年七月中旬,无锡收藏家秦缃业出让出山图,更令顾文彬十分得意。清初苏州著名收藏家张丑,所居离唐寅家不远,所藏其剧迹已属寥寥,而三百年后,顾家所藏唐寅卷轴居然多达十余件,被秦缃业推为“甲于天下”。现在秦氏又成人之美,慷慨出让六如剧迹以归汇萃,文彬十分得意,道:“六如妙迹尽萃我家,甲于天下。”(43)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408页。与此同时,文彬意外购入子虚上林图。此图是文彬于道光八年从亲戚魏某处购来之画,成为他收藏书画之始。后来文彬之父送予慈溪秦荪湖,文彬一直不能释怀。同治元年(1862年),文彬侨居海上,在楼月潭处忽见此画,旧物重见,很想回购。无如索价过昂,囊中羞涩,未能如愿。现在居然有人携此卷求售,文彬手头充裕,于是毫不含糊,不惜重资购归。(44)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411页。十月,文彬购得徐青藤花卉人物小册、八大山人花果小册、南田设色花卉鸟虫写生册,共费120余元。三件精品,堪称天壤间佳物,文彬吸取以前滥收教训,慎之又慎,认定“此三本皆万无一失,为近日得意之事”。(45)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454页。

从梁章钜后人手中购得精品。同治十三年十二月初八日,终于与梁章钜诸子谈定购买书画事宜。从少甫名下购得王叔明巨卷,价银250两;押得赵文敏行书秋兴卷、赵仲穆洛神赋册、祝枝山临古册、黄石斋画菜卷又楷书册、王觉斯草书册,银350两。从芷湾名下押得赵仲穆双骏卷、王孟端竹卷、宋濂楷书册、吴梅村雕桥庄诗画卷、黄石斋楷书册,银200两;山樵卷,长逾二丈,有张伯雨、吴匏庵跋,文彬认为真迹无疑,售价250两,“尚不甚贵”。(46)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456页。对于此票书画精品,文彬可谓处心积虑,觊觎已久。梁章钜系道光六年至十二年(1826-1832年)任江苏布政使、道光二十一年(1841年)任江苏巡抚,富有学养,收藏丰夥,故后五子均分其所遗书画。诸子中梁敬叔也有收藏嗜好,所得遗物也最精,但家景萧落,曾不得已于同治十一年初将五件珍品以银600两之价典押给顾文彬,即苏黄合璧一册、赵松雪札一册、王叔明怡亲堂图卷、倪云林湖山书屋图卷、黄石斋五札。(47)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119页。梁之另一子逢辰,与文彬是进士同年,已故,逢辰之子任过江苏候补官,文彬曾两次要儿子顾承找上门去,观赏书画,寻找购藏机会。(48)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125、137页。

此时,先后收罗到恽南田、徐青藤、八大山人册,现又收到著名收藏家梁章钜之遗藏王叔明长卷,顾文彬老怀大开,欣喜地说:“近日书画缘步步引人入胜。”(49)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457页。稍后,上虞王氏之婿倪姓携示书画十种,“皆选其至精而的确者”。(50)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458页。张子蕃之子丙生又从上海掮来书画古玩,显系旧家之物,其中以王元章梅花卷、唐六如松下茅草堂卷为最。元章画梅,清劲苍老,题字与云林相近,毫无火气。又有人携示山谷卷,索价300元,还价一百四五十元。(51)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465页。面对源源而来的名迹,文彬自称“书画之缘络绎而来,令我歇手不得耳”,“近来书画之兴虽已阑珊,设遇剧迹,究难弃置耳”。(52)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458、475页。

顾文彬自同治十年初至十三年底任职宁绍台道员将近四年时间,在宁波和上海、杭州等地购入这么多历代名品剧迹,其子顾承在老家苏州物色了数件名迹,其婿朱研生则在京城为之征购到了智永真草千文卷和王孟端长卷等名品,使过云楼收藏的书画不仅数量增加,而且品质不断提升。顾家原藏宋拓兰亭、宋元人跋已不少,智永真草千文卷、褚摹兰亭和唐人写经的入藏,文彬自诩过云楼为大江以南“收藏家第一”。既得唐宋名迹,文彬怡然自得,眼界也更高,“真有一览众山小之势,寻常物件皆在可收可不收之列”。(53)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205页。顾氏父子数十年耗费心力,不惜重资,前后不下银一二万两,到同治十二年五月,同行“群相推服,推为江南收藏第一家”。(54)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255页。其时,广及全国范围收藏界衡量,金石一门不得不推让同在苏州的湖州人吴云的两罍轩,但书画一门,文彬认为吴云也“甘拜下风”。过云楼收藏名声更大,引得“各处古董家云集而来”。(55)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256页。同治十二年以巨价收得浙东徐、梁两家珍品后,文彬得意地说:“过云楼则广大精微,无所不备,气魄更驾乎其上。”(56)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285页。次年七月秦缃业将过云楼收藏推为甲于天下,文彬自许“真足当之而无愧”,宜乎他人见“其家所藏而望洋兴叹”。(57)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408、449页。

顾文彬从事收藏,相当看重社会上的名气。同治十二年八月初六日说:“古玩一道既雅俗共赏,则声价益增矣。”(58)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299页。十三年十一月二十三日说,著名书法家、收藏家何绍基屡次观其收藏,“如小巫之见大巫”。何氏足迹半天下,眼界也不浅,看了过云楼收藏,文彬认为“不但足以折服其心,并可代我家扬名于宇内,亦快事也”。(59)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450、451页。隔日,又指令儿子,何绍基既是真鉴赏,奉送其一二件名品以作应酬,“我家收藏可甲天下,难得如此之精,得此公到处揄扬,从此声名更为洋溢矣”。(60)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451页。过云楼书画收藏赏鉴之地位,非仅主人自矜,而确实实至名归。光绪二十二年(1896年),苏州人王同愈与同乡收藏家叶昌炽互举全国“收藏之家”,于书画一门,仅提到寓居吴门的李鸿裔和苏州当地人顾文彬。(61)王同愈:《王同愈集·栩缘随笔》,顾廷龙编,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影印本,第473页。清末民初,缪荃孙置评:“元和顾子山年丈搜弆书画,与李蘧园、沈鳒庐、吴退楼、吴愙斋同时,赏鉴实出诸家之上。贤子文孙,相为赓续,至今为苏垣甲观。吴分望气,上彻斗牛,江介扬灵,中亘虹月,先生亦自定之矣。《过云楼书画记》十卷,谨严过于诸书,例言尤高。”(62)缪荃孙:《云自在龛随笔》卷5,《缪荃孙全集·笔记》,凤凰出版社,2013年标点本,第109页。在缪荃孙看来,晚清苏州的收藏家,顾文彬不独收藏赏鉴在诸家之上,而且子孙赓续,传承有序,《过云楼书画记》在同时诸家书画记中,也得体合例,见解高超。

顾文彬过云楼收藏能够臻此高峰,推原其故,最为得力者实应归功于其凭藉宁绍台道员一缺奠定的殷实经济实力。在清代中后期,官缺最美者,道员缺是海关道,金安清记,“其沿海关道,上海为最,宁绍、登莱青次之,汉口、九江、常镇又次之,已著名为美缺也”。(63)金安清:《水窗春呓》卷下,中华书局,1984年标点本,第60页。顾文彬父子都指望新缺能够补偿支出、增加财力。待缺时,顾文彬考虑离家要近,而儿子顾承认为只要缺好,不在乎远,现在天遂人愿,居然铨得既近且美的宁绍台道缺。闻此喜讯,文彬欣喜非常,“各省道缺最近者无过于此,今适得之,可谓天从人愿”。(64)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38页。此缺之美,顾文彬就任不久,就深切体会到了。同治十年六月初十日,顾文彬喜悉新得一孙,十分高兴,起名为麟澥,并在致信儿子时特意解释此名之寓意,说:“命名每以近来得意之事,所谓志喜也。得意之事,以宦游此地为最,此缺以护理海关为最,特命名曰‘麟澥’。澥者,海也,寿山福海,将来福泽无量矣。”(65)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58页。半年后,又对儿子说:“此缺之美,凡同乡及同乡之宦于浙者,无不艳羡。”(66)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103页。

所谓美缺,自然是指可以纳入私囊的合法合例收入。依据其家书和日记统计,顾文彬自同治十年五月初十日首次向家中汇款银2200两,到同治十三年九月二十八日最后一次汇款银16000两,同治十年汇款银17600两,十一年汇款银19500两,十二年汇款银41600两,十三年汇款银34600两,四年中共汇款银112700两。顾文彬不时地向家中所汇如此巨款,自然不全用于购求书画,而曾大量用于在家乡购地、购房,砌筑怡园,顾家先后购进5000亩田产,并购了数家邻居的数十间房屋,构造多年的怡园也于其任期末落成。过云楼收藏的支出,顾文彬于同治十二年五月底作过统计,谓:“我家收藏,费父子数十年心力,近更不惜重资,前后统计不下一二万金,以故群相推服,推为江南收藏第一家。”(67)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255页。书画收藏前后所费不过数万金,顾文彬宁绍台道员任上所汇巨款,应该主要用在了买房得地造园等方面。然则恰恰说明,顾氏因为宁绍台道员这个肥缺的巨额收入,财大气粗,收藏书画银钱不是问题,但以到手为度,可以说,当时在苏州地面上,恐怕无人敢与其争锋,同行根本无法与其争较。

财力上独一无二的优势,也是收藏界的最大优势,在晚清江南收藏市场充分反映出来。顾文彬的老友、姻家,著名金石收藏家吴云,在与人通信时,屡屡述及自身收藏时所处的尴尬境地。他致信潘曾莹时说:“南中自兵燹以后,好事者颇多,书画碑版稍可入目者,价便腾贵。吉金类多赝鼎,其著名之器,价必以千计。人肯以重金市马骨,则千里马至矣,鹜(原作“骛”,疑有误,故改——引者)利者固不径而走也。然非好之而又有力者,安能与之豪夺哉。寿卿屡次来书,欲托在吴中购觅金石,盖不知近时情形也。知好中惟子山蔗境最甘。甬上不乏收藏之家,好事者少,故渠新得独多。”(68)吴云:《两罍轩尺牍校注》卷3《潘星斋少宰曾莹》又(二),马玉梅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20年标点本,第115页。致信潘祖荫时又说:“现在同好有沈仲复、李香雨与子山乔梓,皆好之而又有力者,见惬心之品,便不惜重值购之。偶有遗珠,或沈霾乡里,未登市肆,鄙人亦间有拾得者;为数较钜,即便缩手不敢与角也。”(69)吴云:《两罍轩尺牍校注》卷8《潘郑庵大司寇祖荫》又(三十四),第340页。沈仲复即沈秉成,李香雨即李鸿裔,子山即顾文彬,都是当时私交甚密而嗜好收藏的高手。吴云致信潘祖荫时还说:“近来绝少俊品,好事者多,偶出中驷,即不惜重值购去。”(70)吴云:《两罍轩尺牍校注》卷8《潘郑庵大司寇祖荫》又(三十八),第343页。吴云致信其金石至交陈寿卿时则说:“南中古物不独金器为有力者收括殆尽,即碑帖、书画、磁玉等类,稍可入目者,价便奇贵”;“南中旧时同志均已凋谢,近日好事者但能出其重赀搜罗,而欲讲求古文奇字者,实少其人”。(71)吴云:《两罍轩尺牍校注》卷9《陈簠斋太史介祺 》又(四)、又(五),第353、356页。他在致信陈寿卿时还说:“子山收藏至富,尤喜四王恽吴,类皆以重值得之”;“欧阳公所谓‘好之而有力,则无不至者’是也。弟以数十年心力所积……亦力不能争也”;“南中重元四家遗迹,收藏家不惜重值,多方购取,以不得为俗”。(72)吴云:《两罍轩尺牍校注》卷9《陈簠斋太史介祺 》又(七)、又(三十一)、又(三十二),第360、383、384页。吴云屡屡陈说江南好事而有力者不惜重资搜罗书画鼎彝名品,而且矛头主要指向其几十年的至交好友姻家顾文彬。不独如此,吴云还因为限于财力,竟然将以500两银的价格购得的虢叔大棽钟复以1500两银的高价转让给了顾文彬,还自以为赚了一笔,气得其同道至交陈寿卿作书痛责,“几有绝交之憾”。(73)江标:《江标日记》,黄政整理,光绪十三年十二月廿八日,凤凰出版社,2019年标点本,第292页。仕宦地位、鉴赏能力、社会声望均与顾文彬难分伯仲的行家吴云尚且如此,更遑论一般好事家和财力拮据者。

顾文彬因为就任美缺,财源滚滚,银钱不成问题,从而出得起重价,而且往往稍抬其价,以吸引卖家。文彬视米小楷千字文为人间至宝,为了收藏此宝,他指令儿子,完全满足卖家欲求,“即依他五百元,不必吝惜”。(74)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247页。文彬自己也清楚,其出价较一般人要高。同治十二年五月十六日说:“现在购求字画,苟遇精品,往往不惜重价。”(75)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248页。十三年五月下旬说:“盖钱财易得,至宝难求耳。”并且注明“指现在做官而言”。(76)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380页。六月初五日,商量重价购买颜真卿和怀素书法,致信儿子:“依我主意,颜、素两宝,若一宝真,愿出千金;若两宝俱真,愿出二千元,此亦至足之价,普天之下出价之人谅亦无出我右者矣。”(77)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387页。文彬一再指令儿子,遇到真迹名品,不惜重价,必以购成为度。六月初八日,为购得王时敏巨幅,指令儿子:“我家收藏虽已极富,不应再贪,然苟遇名迹总不肯放过。烟客巨册尤属罕见,无论要价若干,必以购成为度。”(78)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388页。过云楼的不少名作,就是在不计重价的情形下抢购入藏的。

顾文彬出价高于他人,也并非全然倚仗财力,其实也兼存周人之急。出售书画者,不少是旧家故交,顾文彬既想得到其所收名迹,又心存同情,不忍心故交旧雨后人将遗产贱卖,因而往往并不过于计较。同治十三年五月十九日就曾吐露心迹道:“近来购故交之物无不放价,暗寓周急之意。”(79)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379页。

各地卖家也纷纷优先就前趋卖,顾家因而能不时收到一般人无法购买到的名迹珍品。同治十二年六月初二日,顾文彬与儿子相约:“此时收藏名声更大,各处古董家云集而来,当收紧眼光,拔尤而取可也。”(80)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257页。数日后,文彬又说:“各处佳品云集而来,固由聚于所好,亦因出价稍松,故趋之若鹜耳。”很想到手的唐寅、吴历两轴,若还价不到位,“可以增添,以成为度”。(81)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258页。两个多月后又得意地说:“我收古董及出善价之名播于远迩,物皆不胫而走,云集而来。”(82)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302页。

因为不惜高价,原来限于财力,不免缩手缩脚失之交臂的珍迹也能得偿所愿,进入过云楼。子虚上林图,是其道光八年开始收藏书画之时购进,虽承父命转送给父执挚友,但一直耿耿于怀。同治元年侨居上海时,又见此画,“亟谋购之,以索价过昂而罢”。同治十三年秋,居然有人携此卷求售焕若神明,虽然距离初购时已40余年,价格也数倍于前,但其画“焕若神明,顿还旧观”,顾文彬不惜重资购归。(83)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411页。

因为不惜重价,过云楼不断收入来自各地的名迹,顾文彬深知,要成为收藏大家,不能只进不出,而必须推陈出新,方能良性循环,因此不断以上佳精品逐渐替代中下之品,使过云楼收藏升档提级。同治十二年五月初二日就说:“过云楼收藏精益求精,中下之驷必须推陈出新,以资贴补。”(84)顾文彬:《过云楼家书》,第240页。顾文彬一再指令儿子和女婿,京城四王画作行情见涨,而其家所藏又多,应该出中进上,走收藏可持续之路。

结 语

为了坐稳宁绍台道员这个美缺的交椅,顾文彬处心积虑,不时向浙江巡抚杨昌濬馈送书画等礼物,以获得上司的信任,同时交好宁波等地的文武官员,在同寅圈内和地方获得较好官声。最为突出的是,顾文彬时刻提防着前任方子颖,此公一直觊觎着这个肥缺,因为顾文彬周旋得当,此缺始终未曾易人。为了确保此缺特别丰厚的收入,顾文彬上任伊始,就着眼于与书吏分润关税所入,采取措施,精打细算,令主事书吏不得不退出每年四五千两银归其所有。同治十一年是乡试之年,按定例,乡试提调从在任道员中选充,该职由人署任,这样一来,两个多月中,原任收入会损失很重。顾文彬为避免充任乡试提调,反复思虑,先是多方征询此乡试提调应由何职出任,后又数次前往省城杭州谒见巡抚探听风声,千方百计试图规避,后来弄清楚担任提调可以带印进闱并不影响其个人收入,方才放心。如此这般,已经超出本文主旨,不作赘论,但已从一个侧面说明宁绍台道员这一美缺在顾氏心目中的重要份量和与过云楼藏品日渐增益的紧密关系。

明代中后期起,全国特别是江南地域,前后兴起三波书画收藏鉴赏高潮,涌现出一批又一批收藏鉴赏高手名家。这些高手名家,就其身份而言,很多人其实就是达官显宦,如明代吴宽、王鏊、王世贞、汪道昆、钱谦益,清代王时敏、高士奇、毕沅、阮元、吴大瀓、潘祖荫等人。其本身仕途起点高,文化素养优,鉴藏眼力又准,更兼仕途通达,宦囊丰实,经济实力、知识素养与官缺要位因缘际会,互相助益,因而有能力并且有实力搜罗、鉴赏以至传承极为繁夥的历代珍迹名品。清后期活跃于文物重地苏州的宁绍台道顾文彬等一批收藏家,就是其典型代表,其文物收藏赏鉴行为及其资金来路,颇值得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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