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婉君

（厦门大学海外教育学院 福建厦门 361104）

汉字是汉语中重要的部分，不仅承担着符号功能，其背后还能够体现中华悠久历史，能够彰显丰富的中华文化内涵。从古至今，汉字呈现着动态的发展历程，从甲骨文到现代简化字，汉字在不断发展演进。汉字蕴含的深厚文化内涵能够给予对外汉语教学启示，发掘汉字教学的新方向，还能够让汉语学习者切身感受到汉字背后独特的中华文化魅力。

考究汉字独特的字形规律和文化系统，其中具有相同部首的汉字总体上表示一组文字含有的共同含义，并且能够体现古人造字思维、反映历史风貌，有助于汉语学习者统一理解记忆。从某一部首出发，能够有效实施汉字教学，提高汉语学习者汉字学习兴趣与效率，实现文化教学和字本位教学的互相补充。汉字教学中加入部首文化内涵的阐释，能够让汉字的特征与中华文化有机结合，在字形和字义之间建立合理科学的语言练习，能够成为提高汉语学习者认知汉字的有效途径。

一、汉字教学现状

汉字与汉语紧密相连，在对外汉语教学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然而实际教学中，还面临着诸多难点。一方面，汉语对留学生来说“难学”。汉字本身主要以表意为功能，经过数千年的历史演变，许多汉字与早期的形象意味相去甚远。对于欧美留学生来说，他们一直接触的都是字母文字，汉字对他们来说难以理解与记忆。另一方面，对教师来说，汉字“难教”。由于汉字教学本身具有的难度，学生很难保持兴趣。相关教学理论比较单一，也没有丰富的教学内容。现有的汉语教学资源主要是以语法、词汇的展示为主，缺乏对汉字深入浅出的讲解，这使得教师缺乏合适的教学资源。

目前诸多研究将目光放在了文化与汉字教学的结合研究上。汉字作为文化的载体，背后蕴藏着丰富的文化内涵和古人传统思维模式。从汉字的文化角度入手，不仅能够让汉语学习者学习了解中华传统文化、实现文化交融与传播，还能加深对文字的理解，相辅相成，更有助于学习者辨别汉字、掌握汉字。目前在汉字文化教学的意义、教学原则、应用等方面都有了比较深入的探讨，对于对外汉语汉字文化教学提供了一定的借鉴和指导。

如何结合具体的汉字文化阐释来打开汉字教学的新视角仍是值得不断探索的话题。目前许多学者总结出“字源”“字理”及“汉字结构图”的教学方式，倡导将汉字分类，通过声旁形旁偏旁的集中梳理来进行归纳讲解，进而帮助汉语学习者更好地理解汉字含义及用法。

二、部首概念的确定

“部首”一词最早可以追溯到东汉许慎编著的《说文解字》中。许慎在《说文》中分类归纳了540 个部首，体现了部首文化内涵丰富的符号功能。但提及部首，一般研究中都会将“偏旁、部首和部件”进行比较分析。这三者有所关联又各有不同，在各汉语教科书中的定义也并不一致。黄伯荣、廖序东主编的《现代汉语》对部首下的定义是：“部首是具有字形归类作用的偏旁，是字书中的各部的首字。”本文参考黄伯荣、廖序东给出的定义，以《说文》的部首分组为标准来展开汉字文化教学的研究。

三、汉字部首文化

相较于其他汉语教学部分，汉字所蕴含的优秀传统文化是难以取代的，这也正是能够体现汉字教学独特地位的地方。越来越多的学者提出要通过汉字本身的历史文化、字形特点来创新汉字教学方法。李大遂（2017）提出“介绍一些有关汉字历史、特点和规律的知识，有利于他们亲近汉字，了解汉字，从而促进汉字的学习和理解”。但根据笔者对厦门大学海外教育学院留学生的调查了解，课堂上汉字学习的方式还是以一板一眼的形式教学，许多留学生还是采用死记硬背的形式来记忆汉语，这说明如何进行细化汉字文化特点来实施教学还是有待探索并进行实践应用。

在汉字的规律特点中，以部首表示合体字的读音和意义是汉字尤为重要的特征。部首的意义明显，在教学中可以让学生认清形体、记熟名称、了解意义，进一步要了解某些变体部首。部首教学法在近年来备受关注，通过将汉字划分为多个部件，其中用来教授字义的部件常常就是汉字的部首。

汉字的部首具有表意性，含有相同部首的汉字能够表达相同或相似的含义，更有利于学习者将这一系列汉字联系起来。从偏旁部首出发，对汉字进行合适的分类归纳，结合汉字部首的文化内涵，对汉字进行“分组”式教学，将是汉字教学的有效途径。例如“酉”部能够体现出中国丰富的酒文化，从酿酒工艺到盛酒容器，再到酒的品质与礼仪，无不透露出中国古人对酒的热爱以及酒礼传播的无酒不欢的酒文化观。“女”部为庞大的部类之一，用来描绘重多与女性角色相关的字词。“女”部字能够反映出中国古代女子地位的变化，特别是父系氏族取代母系氏族后，女子地位变低，有许多“女”部字都含有贬义色彩，如“奸”“妄”“妒”等，能够反映出中国古代女性处于附属地位。不仅在中国，在世界范围内的其他国家，也有文字体现男女地位的现象。请汉语学习者进行联想表达，能够引起他们的共鸣，打破文化壁垒。

目前我国汉字部首的研究已经积累了一定的成果，能够为汉字教学提供一定的教学参考资源。对汉字部首的专项研究始见于《说文解字》，后世关于部首文化的解读都在《说文》的基础上展开，例如李腾《说文字源》、林罕《字原偏旁小说》，乃至现代，人们依旧将《说文》列为研究对象，发掘出许多新的研究成果。《说文》系统性地梳理了各部首汉字含义，还有一些文学作品比如吕忱的《字林》、顾野王的《玉篇》，从某一部首深入，分析汉字字源字义，同样可以成为对外汉语汉字教学的宝贵资源。

四、部首文化内涵与汉字教学

了解汉字的部首文化内涵，可以从几个方面出发：一是“溯源”，将汉字的部首放到最初产生的历史背景下进行解读，由此联系汉字意义，从而解读汉字。二是“联系古今”，从古时的含义联系到现代汉语的使用，使学习者对初始含义与现代用法有所联系和区别。还可以将汉字与词语相结合，在词语中考察汉字所体现的文化释义，加强汉语学习者对于所含汉字的词语认识。

（一）基于文化内涵，编排汉字

根据相同部首的汉字，可以组建该部字的一系列汉字，从这些汉字出发，介绍与之相关联的某项文化。通过一个部首把许多字归纳串联起来，能够构建起某一文化网络系统。如“玉”部，起初表示“美石”。其自然属性成就了玉石在先民心中的地位与价值，并且逐渐成为身份地位的象征物，成为维系社会统治的重要组成部分。更为独特的是，中国人借助玉石的各种天然美质隐喻各种事物或者拥有美好品质的人，把它作为“君子”所具有的道德品行而加以崇尚歌颂，形成了中华传统文化中的物质根基。

含有同一部首的汉字又能从不同角度细化分为几类。仍以“玉”字部为例，有些玉部字原表示玉发出的声音，比如“玲”“珑”，表现出玉发出声音的清脆美好。而有些玉部字最初表示不同种类的玉，比如“璧”“玺”，其在封建皇权制度中有着重要的作用。以“心”为部首的字根据其蕴含的文化意义也能够分为若干小类，如围绕着人思维智慧的“念”“意”“志”、描绘人的性情心态的“忠”“怯”“懦”。

对于部首的区分，一般来说有两种方法，一是以字义为原则，二是以字形为原则。如果专门研究其分类，是较为系统和复杂的。在实际教学中，笔者更倾向于通过字义来判断部首，更容易结合历史文化进行讲解。同样以“玉”部字为例，现代汉语中有些说法将“环”“瑞”“现”归为王字部，仅仅将“莹”“玺”等保留“玉”字形的汉字归为玉部字。这样的分类方法比较清晰明了，易于查字检索。不过从汉字教学的角度来看，根据字义将“环”“瑞”“现”归入玉部字，能够结合初始含义，顺理成章地引入现代汉语的用法。

对于同部首汉字的编排，也是需要在深入了解其渊源、文化含义的基础上进行编排教学的。某些部首表示的含义较为宽泛，不能用本身的原始含义涵盖所有部件字。还有一些部首在汉字演进使用的过程中，现代含义与原本相去甚远。比如“罪”字中的“罒”本义为捕鱼的网，如果用为犯罪字，与“网”的本义相差巨大。因此，结合部首体现的文化寓意，按照不同类别对部首进行分类编排，在实施汉字文化教学的过程中是必要的初始准备。

（二）结合起源演变，联系古今

文字作为文化载体，其重要功能之一就是帮助人们了解当时社会的各方面。因此，部首的起源与演变是实施汉字文化教学中需要涉及的重要部分。造字法主要基于小篆的基础上进行归纳总结的，与字义联系紧密。但是部分的部首结构长时间地发展演变后，许多汉字的部首表意作用弱化，学习者难以直接理解其意义。但这种演变一定程度上又反过来反映了汉字的特点，以及历史发展中汉字使用的发展变化。现代汉语中有些水部字是由非水部字演变而成，这些汉字的字义可能与水并无关系，如“准”。这种变化决定了相同部字也不能直接采用传统的汉字教学法进行教学，要根据其字义原本的意思进行准确的归纳教学。所以在教学中，要深入浅出地结合部首的起源演变，“推理”出部首逐步形成的含义。

汉字中最初一部分部首是人们根据实物的具体形态“画”下来的，这是汉字具有的趣味性所在。古时人们对着实物来画出简略的形状轮廓，进而表示这个部首所代表的含义。当汉语学习者从最初古文字形体开始学习了解，就能够与现实生活构建联系。之后再学习了解它在历史上的变化过程，就会更容易记住这个部首的字形以及所代表的意义。利用汉字具有的图画性特征，挖掘每个汉字固有的趣味因素，对汉字结构做丰富的想象和合乎逻辑的表述，能够更好地让汉语学习者识记汉字，摆脱枯燥的重复记忆学习方法。

将部首由来与发展教授给汉语学习者，能够达到“释疑”的效果。比如“玉”部原来作“”，与“王”不容易区别，所以加上一点成为“玉”。但作部首时，并没有这一点，这也算是为什么在表意层面上，“环”“班”“现”是作玉部字，同时这些字与玉紧密相关而并没有“王”之意。类似地，“肉”在小篆中为“”，为了避免混淆，写作“肉”。而后考虑到方便与美观性，肉写作“月”便约定俗成地固定下来。学习部首的起源与演变，能够让学习者理解“原来是什么样的、为什么现在是这样”。

（三）把握文化取舍，因材施教

在讲解教授部首文化时，除了要把握汉字部首存在的规律特点，还要对选取的文化有所取舍。如果是采用专题课堂的形式进行教学，需要教师对学生的母语文化有所了解，选择能够引起共鸣的文化内容，调动学生汉字学习的积极性。如果将中华文化全部搬到课堂中，学生接受困难，往往适得其反。特别是一些落后或消失的文化现象，没有必要过多讲解，应该有所甄别。

学习的部首字应按照由易到难的顺序，增加内容的趣味性、真实性、实用性，让学生从开始学习就产生兴趣，看到自己学习的成果。不应该为了教部首文化而增加生僻字和现代汉语中基本不再使用的汉字。例如中国礼仪用玉的玉部字有：“璧、琮、圭、璋、璜、琥”，但是这些对即便是HSK 五级学习者来说都是较难掌握的汉字，不应该勉强而为之。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汉字文化教学的最终落脚点是汉字的学习掌握。文化作为“引子”，能够使学习过程具有趣味性。但是不能舍本逐末，从汉字教学变成历史教学，会使没有历史基础的汉语学习者感到一头雾水。

结语

现有的诸多研究与课堂实践都印证了汉字文化教学的有效性。本文以此入手，提倡以汉字中部首所含有的文化内涵为教学线索，解析其背后的历史文化，从而巧妙地安排汉字教学。文化视角与部首教学法的合理结合，可以使得文化传承与汉字学习有机融合，并最终落实到汉字的学习加强中。在实施教学中，本文提出了三条主要策略，即基于文化内涵，编排汉字；结合起源演变，联系古今；把握文化取舍，因材施教。本文不足之处在于未能将相关策略投入实践，制订出更为详细的教学计划，有待在日后的实践中进一步补充反馈。当然，通过部首文化内涵的汉字教学并不是独立的。结合教学中常用策略，汉字教学还应该注重配套教材、读本、练习等学习资源的开发，结合内容的趣味性，能够为汉语学习者提供更多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