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东

夜火车

与铁轨为邻，就是与火车相伴

居于楼宇，活在别人沿途的风景里

火车东来西往，运送着

远行的梦想，也运送着煤炭

以及煤炭一样的夜色

火车经过黑夜，像风声

途经繁密的树冠

大地微颤，声控灯点亮楼宇

犹如星辰点缀夜空

母亲出院回家那天

火车哐当声，穿透隔音玻璃

在脑海里响彻一夜

夜晚

夜晚举起它的灯盏

喑哑的柔软，犹如沉默的躯壳

风是栖息于此的旅者

走过小巷，时间似乎慢下来

道旁树冠收起圆形的心事

有窸窣的声音传出

九月在此刻，恰到好处

仿佛已进入夜晚内部

伸出双手，就恰好可以接住

秋天赐予的果实

在山林

在山林，阳光交出热情

灰雀翻飞着，像快乐的孩子

没人在这时打扰它们

午后的宁静是一片难得的空阔

沿阶而上，落叶和草丛

组成光线的屋脊

秋日最为明丽的时候

一朵云带走了天空的阴影

若即若离的美，在寂静中

找到秋日的琴音

我们是十月弹奏的乐谱

每走一步就留下一根琴弦

秋日

词语是一首诗的离别式

我在秋日的傍晚写下它

看火车慢慢带走墨绿色修辞

不知道火车开往哪里

沿途皆是风景，留下的印记

填充着时间巨大的烟柱

铁轨延伸着轮子的生生不息

往返山水间，修葺生活的围城

还有什么需要等待

这沉重的轰鸣惊飞了文字中

平静的雀鸟

晨露

露珠是清晨的旁观者

悬于叶尖，用光束照亮自己

将目及之物带入幻境中

如同潮汐点亮的浪花

垂下了天空的悬梯

暗藏的光亮

是一片打理过的绸缎

在某一时刻

露珠留下的片刻欢悦

承载着一个人所有幻想

它在风中滑落

短暂的美，消失一如永恒

海洋公园

想象中，我们置身海洋深处

隔着巨大玻璃罩

看广阔水域，珊瑚斑斓

水草招摇，鱼群追逐

倾覆的船只，散落着空空的宝藏盒

水下连廊，逼仄的空间里

人头攒动。一场寻找出口的闹剧

正在上演，欢快的游鱼

和游人互为观众

演出

一切就绪，演出就开始了

海豚主演静候在玻璃水池中

驯兽师导演伴随音乐入场

哨子是道具，让海豚迅速集合

手势指引海豚来回游动

或是有序跃起，穿过呼啦圈

或是顶着皮球打转

音乐跌宕起伏，水中舞姿多变

演出期间，脑海里拼命搜索

海豚除了表演，还有什么印象

这么想着，演出就结束了

观众报以热烈的掌声

海豚用尾鳍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