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根云 李伟寿 杨保翠

1.芒市风平镇卫生院，云南 芒市 678400;2.芒市卫生健康局，云南 芒市 678400；3.芒市遮放镇卫生院，云南 芒市 678400

德宏州芒市的坝区自古就有“蛮瘴”之称。在芒市汉族民间还流传着“要来勐焕坝，先把媳妇嫁”的古谚语，说明了芒市坝区在过去疫疠瘴气横行，其他民族难以在坝区生存，而傣族人民世代居住在坝区，其主要原因就归功于傣医药的应用。我国的傣医药主要集中在云南省西双版纳州和德宏州两地。而德宏傣医的从业人员大部分集中在德宏芒市。上世纪80年代，傣医与藏医、蒙医、维医被国家正式确定为重点发展的四个民族医学。近三十年来德宏傣医药的发展严重滞后，与西双版纳州傣医药发展相比，德宏傣医药发展在政策、人才、傣医药古籍的发掘整理、傣医药的现代研究等方面都存在着巨大差距。本文根据作者近年来的文献考证和实地调查，对德宏芒市的傣医从业人数和执业困难，德宏傣医特色诊疗技术，德宏傣医理论体系，傣药的运用情况与傣药基原，傣医古籍进行了调查研究，以期为德宏芒市的傣医药发展和进一步研究提供参考。

1 基本概况

德宏州芒市位于云南西部，在横断山脉两侧的斜坡地带，地貌属横断山系南段中切割中山盆地类型。芒市是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的州府，傣语称芒市为“勐焕”，意为“黎明之城”。芒市古称“乘象国滇越”地，是南方古丝绸之路“蜀身毒道”通往缅甸、印度的重要门户之一。芒市位于北纬24°05′～24°39′，东经98°01′～98°44′之间，具有夏长冬短，热量丰富，日照长，年温差小，日温差大，干湿分明，雨量充沛的特点[1]。傣族是芒市境内历史悠久的五种世居少数民族之一，先民为古百越中的一支。汉代称其为“滇越”“掸”或者“擅”；唐宋称“金齿”；元明称“白夷”；清代以来多称“摆夷”。傣人自称“傣”，意为热爱自由、和平的人。新中国成立以后定名为傣族。2017年芒市境内有傣族140772人，占芒市总人口的33.44%，是德宏州傣族最多的县(市)。主要居住在芒市坝、遮放坝、轩岗坝等亚热带盆地及河谷地区[2]。

2 研究方法

2.1 文献资料 主要查阅了《卫利亚苏哈(为天下人民都健康)》《傣汉词典》《汉傣词典》《傣族史》《中国傣药志》《经典傣药》《云南天然药物图鉴》《德宏州情》《潞西县志》《潞西市志》《芒市年鉴(2004～2019)》《德宏年鉴(1992～1995)》《德宏傣医药及秘方》《德宏傣药验方集》《德宏民族药名录》《德宏民族药志一》《德宏世居少数民族医药概观》《傣医傣药》《傣药验方》《傣医用药药典》《中国云南德宏傣文古籍编目》《德宏州高等植物》《中国少数民族大辞典傣族卷》《傣医文献综述》《德宏古傣文》《医药·咒语》《八种致病原因》等文献。

2.2 文献检索 通过CNKI中国知网(http://www.cnki.net)、万方数据(http://www.wanfang data.com.cn)、期刊网(http://www.qikanchina. net)等对关键词“德宏傣医”“德宏傣药”搜索查询近四十年的德宏傣医药文献。通过中国植物志(http://www.iplant.cn)查询鉴定调查到的芒市常用傣药。

2.3 入户调查 向芒市卫生和健康局中医股咨询芒市傣医基本情况；走访有傣族分布的芒市乡镇政府和卫生院，由乡镇政府和乡镇卫生院查验统计辖区傣医从业人员的基本信息。调查组按照文献记录、中医股、各乡镇政府和卫生院提供的傣医从业人员信息进行入户调查，确定傣医从业人数，了解傣医执业困难，整理傣医的特色诊疗技术，收集扫描傣医文献和古籍，调查傣药资源和基原。

3 结果与分析

3.1 文献记载

3.1.1 德宏傣医药基础理论概况 在相关网站检索分析了1978年至2020年德宏傣医药文献资料，结果表明与德宏傣医药密切相关的研究论文不超过10篇。少有理论和傣药的深入研究，也少有傣医药古籍的翻译整理。有文献[3]表明傣医治病的方法，基本与汉族中医相仿，分为望、闻、问、切等步骤诊断疾病。傣医学以口头和文字两种方式流传于民间。傣医的文字资料有的存在于记载单方、验方等专著的手稿之中，有的则载入佛经，与神话、迷信混杂在一起[4]。季瓦戛撰写孔庆华编译的《卫利亚苏哈(为天下人民都健康)》一书中，叙述了161种病症，137个药方，413种药物。该书阐述了一年分三季，季节交替对人体“四塔”的影响及其引起的疾病；阐述了“四塔”引起疾病的种类；“四塔”与疾病、药物性味的关系；“四塔”失调引起的疾病；阐述了药物的采收时节；药物性味与人体肤色的关系；饮食与疾病及用药的关系；年龄与疾病的关系等诸多内容[5]，是德宏傣医药的基础理论和经典。

3.1.2 德宏常用傣药概况 《德宏民族药志一》记载药用植物90种，其中傣药33种，景颇药40种，德昂药8种，阿昌药7种，傈僳药2种[6]。方茂琴[4]的研究表明：傣药的来源有动物药30种，矿物药5种，植物药250多种。经动植物分类学鉴定，已经弄清物种的药物有200多种，分属160多个科，200多个属；李波买等[7]的调查研究表明：德宏州有傣族经方验方510余方，傣药550余味；李荣兴[8]研究表明：德宏州各民族常用药物有600多种；龚庆安等[9]研究显示德宏有傣药756种，药方972首；马小军等[10]研究表明：我国傣医常用药物约有1666种。而根据刘世龙等[11]的调查结果显示德宏州共有高等植物318科，1886属，6032种。其中，药用植物数量达1248种。目前德宏州内出版的傣药专著里收录的傣药明显少于德宏州的可药用植物数量。随着调查、研究的全面和深入，德宏傣药数量一定会大幅度的增加。

3.2 入户情况

3.2.1 傣医从业人员情况 通过芒市卫健局中医股、各乡镇政府、乡镇卫生院和部分文献提供的信息，在芒市各乡镇中有傣医30名。经过实地走访入户调查后从已知的傣医从业人员中又了解到了10名傣医，最后确定一共有40名傣医从业人员，其中有5名是通过了“一技之长”实践技能考核和理论考试取得乡村医生执业证书的人员[12]，没有相关执业资质的有35名。

3.2.2 傣药运用情况 通过实地走访入户调查后确定有常用傣药380种，能够确定基原的有230种。傣药主要来源于国内和国外野生资源采集，少部分傣药来源于自种和向药厂进货。自种规模较大的傣药见表1。自种药物除了自种自采自用外，还会将自种的药物卖给收购商(如草果)，某些药物的果实还可以当水果(如木奶果)，某些药物还可以当作药食同源的材料进行售卖(如红葱)，某些药物的花还可以泡酒当保健品或者做成菜肴(如洋金凤的花)。说明民间傣医种植的药材除了可以用于治疗疾病以外，还可以发展经济。

表1 芒市种植傣药情况表

3.2.3 傣医文献和古籍情况 入户调查收集到德宏芒市傣医文献和古籍有29部。其中已经翻译出版的有2本，已经翻译未出版的有1本，正在组建人员翻译的有3本。德宏芒市傣医文献和古籍已经扫描存档的有29部。德宏芒市傣医文献和古籍主要用巴利文、老傣文、缅文、老挝文等记录于绵纸和构纸等材料上，部分古书破损严重。

3.2.4 傣医特色诊疗技术 在傣医特色诊疗技术方面，有几位医生是芒市傣医具有代表性的人物(见表2)。芒市风平镇等稿村的周五作医生擅长“口功”治疗各种内科疾病，该医生还会傣医特色脉诊，不同部位的脉象代表不同的塔，脉诊的部位主要是双手的腕横纹(3个脉位)、双肘横纹(3个脉位)，十个第一指骨的两侧。芒市镇芒核村的朗波岩坐相医生，擅长接骨，在滇西和缅北地区享受盛誉，其主要通过现代的诊疗技术如CT、MRI，触诊患处和脉诊来诊疗疾病，确诊后复位断骨(该方法主要用于闭合性骨折)，后用自制药酒擦揉患处，最后用糯米、傣药、药酒混合后包患处。风平芒赛蚌相的方岩团洼医生擅长运用傣药治疗肝炎、肾结石等内科疾病。

表2 芒市民间特色傣医情况表

4 讨论

4.1 文献资料提及的德宏傣医理论问题 目前关于德宏傣医药古籍的翻译文献非常少，涉及德宏傣医药理论的只有季瓦戛编写孔庆华编译的《卫利亚苏哈(为天下人民都健康)》一书，该书在相关文献中的书名不尽相同，如苏玲丽主编的《德宏世居少数民族医药概观》就将该书名写为《天下人民快乐》[13]。在关于德宏傣医的相关理论文献中，《卫利亚苏哈(为天下人民都健康)》一书提出来“四塔”和“风症论”。思承章提出了“指甲诊[14]”理论，苏玲丽主编的《德宏世居少数民族医药概观》提及“五蕴”和“解毒论”，但是未说明这两个理论源于哪一部傣医典籍，通过走访调查，在傣医和德昂医行医过程中的确是运用了“解毒理论”，没有或者不知道“五蕴”理论。相关德宏傣医文献未提及“三盘”理论。德宏傣医理论体系是否包含了“五蕴”和“三盘”还需要进一步研究考证。通过走访调查发现傣医的确有自己特色的脉诊，不过有待收集、发掘、整理、升华到系统性的理论。

4.2 傣医从业人员的执业资质问题 芒市有傣医40名。只有5名是“一技之长”人员[12]，其余35名傣医从业人员没有执业资质。目前德宏傣医主要存在于民间进行诊疗，在民间从事傣医工作而且未取得执业资质的主要原因是：大部分傣医只会傣文傣语，不会汉字，有部分从业者还不擅长普通话，这给民间傣医取得执业资质造成了极大困难。

4.3 傣药基原和傣药来源问题 芒市傣医常用药物有380种，目前能确定傣药基原的只有230种。在已确定和未确定的傣药基原中，其傣语名称在芒市各地都不尽相同。目前傣医应用的傣药除极少部分是自种，少部分是从药厂进货外，大部分傣药都是采自国内外的野生资源，这给生态、植物多样性带来了极大的危害。野生傣药资源自然更新较慢甚至部分傣药在国内已经濒危，这给德宏傣医药的可持续发展带来较多问题。

4.4 傣医文献和古籍问题 调查到的德宏芒市傣医文献和古籍近100部。已经扫描建档的有29部，傣医古籍的拥有者较为保守，不愿意让调查人员扫描建档，这给傣医药古籍的整理翻译也带来了困难。大部分傣医文献和古籍主要用巴利语、老傣文、缅文、老挝文等记录。涉及到傣医理论、傣药、天文、历史、哲学、佛学、传说、命理、风俗和风水理论等，这些内容会在同一部经书里相互交织，也会出现同一部经书内各种文字相互掺杂。这给傣医古籍的翻译整理带来了极大困难。

5 发展建议

上世纪80年代到90年代德宏芒市傣医药事业发展较快，发掘翻译整理了大量傣医药文献和古籍，也进行了部分傣药基原的确定。且当时傣医从业人数较多，具备一定的理论水平，能熟练掌握巴利文、老傣文和新傣文。进入21世纪后，德宏芒市傣医药的发展与西双版纳州的傣医药发展相比，在政策法规，傣医从业人数，人才培养，傣医药的发掘整理，傣医适宜技术的研究推广等方面都存在着巨大差距。新时期，在国家“一带一路”战略和大力发展大健康产业的背景下，德宏芒市的傣医药发展迎来了新的机遇。在这基础上必须将傣医药产业的发展深度融入到农业、教育、文化、旅游、养生保健、健康管理、扶贫等领域，形成一条完整德宏芒市傣医药的产业链，以带动德宏芒市经济社会的高质量、高速发展。笔者建议如下。

5.1 建立健全傣医药相关法律法规和傣医药人才培养体系 按照《关于切实加强民族医药事业发展的指导意见》的有关要求，在参考藏医、蒙医、维医和西双版纳傣医药相关法律法规的前提下，并结合德宏州实际情况下提出并制定适合德宏傣医药发展的法律法规。建议结合德宏州实际出台“确有专长”考核办法，将“确有专长”与师承教育相结合，每位“确有专长”人员必须培训数名传承人，每年培训数名傣医学习者。以强化傣医师、傣药师的传承教育，使得傣医药后继有人。

5.2 发掘整理傣医傣药，建立健全傣医药体系 建议政府牵头，可以在德宏州卫生和健康委、德宏傣医医院和芒市风平镇卫生院的具体实施下来开展德宏芒市傣医药的发掘整理工作，建立健全傣医药理论体系，特别是明确傣医的脉诊体系。政府应制定方案、组织人员、邀请老傣医、保障资金来开展傣药资源普查，以明确傣药基原，在《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典》《傣汉词典》的指导下统一德宏傣药的傣语名和药用名，确定并规范傣药的采集炮制，然后编纂出版《德宏傣药志》规范傣药。并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推进傣医药与中医药、现代医学深度融合发展和傣医药理论体系的现代化研究。德宏傣医药理论的发展也要加强与西双版纳、云南中医药大学的联系，提出我国比较系统的、较为全面的傣医药理论体系和院校人才培养体系。

5.3 发展傣语教育 傣语是傣医药的基础，大多数傣医经典和古籍都是用傣语撰写，所以精通傣语对傣医药的继承与发展至关重要。建议德宏芒市教育部门加强在义务教育阶段的傣语教育。芒市傣协会也可以在各傣族乡镇、村寨教授傣语傣文。相关政府部门给予教授者适当补偿。

5.4 推动傣医傣药进入医保体系 2019年德宏州卫计发[2019]27号文件确定了40种德宏傣医适宜技术的收费标准，但该标准未进入医保收费体系，这给德宏傣医适宜技术的推广与开展带来了极大的困难。相关职能部门应该将德宏州卫计发[2019]27号文件确定的40种德宏傣医适宜技术收费标准纳入医保体系。

5.5 加强傣医傣药宣传 利用电视、广播、报纸、互联网和微信等新媒体进行傣医药文化及傣医适宜技术的宣传与推广，让更多的人了解傣医药、选择傣医[15]。政府应规划建设德宏动植物园，将德宏特色动植物、中傣药、中傣药种植与技术推广纳入园中，让人们零距离接触、认识中傣药。

5.6 傣药种植、扶持德宏中傣药公司的建设发展、康养小镇与扶贫相结合 德宏芒市傣医运用的傣药大部分都是从国内外采集野生资源，这既破坏德宏生态和植物多样化，也违反相关法律法规，更不适合傣医药的健康发展。德宏芒市的自然资源丰富，土壤肥沃，非常适合中傣药种植业的发展，目前芒市中傣药种植比较粗放，没有成熟的种植经验和病虫害防治方法。政府应该加强与科研机构的合作以解决中傣药在种植中遇到的问题。芒市也没有建立大型中傣药材交易市场，目前只有一个石斛交易市场，市场规模比较小，无法形成较强的市场竞争力，政府应该加大投入，科学引导中傣药交易市场的建设与发展。政府应该建立扶持德宏中傣药公司，来收购德宏、德宏周边地区和缅甸种植(可以将中傣药纳入缅甸替代种植目录)的中傣药，建立科学的炮制加工方法，健全中傣药检查检测机制，保证中傣药的安全性。德宏芒市大部分贫困户的贫困原因主要是生产资料的缺乏，德宏芒市的扶贫可以与中傣药的种植相结合，给予贫困户合适的中傣药种苗和教授科学的种植管理方法，在健全的中傣药收购体系下，可以保证贫困户的种植积极性，为芒市扶贫工作添砖加瓦。德宏芒市地热资源丰富，芒市露出的温泉多达20多处，温泉以中温40～60 ℃居多，占57.1%[2]，丰富的地热资源可以与天然的中傣药、傣族民俗旅游、德宏动植物园和中傣医养生深度融合发展，以建设发展康养小镇、文化名城和宜居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