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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的炭

2021-12-23徐立新

时代邮刊·下半月 2021年12期
关键词:圆木火盆祖母

徐立新

从每年初夏开始,父亲就要为深秋烧炭做准备了:时不时地从我家山头上砍下些树木、果枝,然后锯成一截截长短一致的圆木,再整整齐齐地码放在家门口,形成一面高高、厚实的圆木墙。

那面圆木墙,正朝着东南方向,可沐阳光,可吹东南风。到了秋天,圆木基本上都能变干了。

待秋收农忙结束,父亲便要开始烧炭了,他和母亲配合默契,将一根根圆木码进一口炭窑里,待填满整个空间后,再封住窑顶和窑门,只留个出烟口。

窑底,也要封住,但要留出进风口,之后投入引火材料,点燃窑内的圆木,浓浓白烟,很快便从出烟口涌出。

等圆木里的潮气和水分全部被逼出后,白烟便会消失,蓝烟登場,说明此时圆木已经开始着火燃烧了,需要同时封住进风口和出烟口,好让窑内的圆木,在缺氧的情况下,慢慢成为炭。

第二天,待窑完全冷却下来后,便可以开门取炭了。

那黑乎乎,一碰就能沾黑、沾脏手的炭,如同一块块闪亮的“黑金”,会在即将到来的寒冬里,派上大用场:年迈的祖母,特别怕冷,整个冬天,她都要拿着一个小火盆,走到哪里拿到哪,那火盆里,盛放着一块块父亲烧出来的炭,上面铺着一层草木灰。炭在草木灰下静静地燃烧着,放出持续、均匀、温和的热,供祖母取暖,暖她干枯的手,暖她开裂的脚,暖她瘦弱的身子。

我虽然没祖母那么怕冷,那么需要火盆,但若是在冬夜里,我也是离不开炭的。天寒地冻,屋高房间冷,衣薄料差,我要看书、做作业,不用一会儿,就会手脚冰凉,冷得直哆嗦,尤其是在大雪飘飞之夜。

晚上,母亲通常会比我早睡。但她并没睡踏实,更未能入眠,而是经常起来看我,帮我搅动下火盆,朝里面添加些炭,好让火盆里一直有炭,能烧得更旺些,我的身体能更暖和些。她是那么疼爱我,不让我自己动手去弄炭,怕我弄脏手,不好写字看书。她总说,读书苦呀,寒冬腊月里读书,更苦,可不能冻着。

我忘不了在昏暗的煤油灯下,母亲顶着寒气,披着单薄的外衣,赤脚穿着鞋,为我弯腰添炭的身影。每每,我都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读书,不能对不起披衣下床的母亲。

但火盆还是没能长久地留住祖母,她是在一个冬日里去世的,属于无疾而终。生命最后的日子里,父亲跪着在她的床前,问:“娘,您冷吗?”祖母艰难地指了指身旁的火盆,说:“我儿孝顺,给我烧了好多炭,有炭,娘怎么会冷呢?不会的啊。”

父亲痛哭:“娘,您别急着走呀,明年我还想给您烧些炭啊!”

祖母去世几年后,我也因升学离开了故乡,此后,靠烧炭取暖的日子,也越来越少了。如今,老家的人居环境已大为改善,几乎家家都有空调,烧炭取暖已成为历史。

但每到天寒时节,我依然会想起那段旧时光,想起我的祖母,想起父亲和母亲,炭在我最初的生命中,烙下了深刻的印记,有炭在,就会有温暖。

炭小,亦可御天地之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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