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晴暄，张莹莹

（复旦大学附属金山医院，上海 201508）

轻度认知障碍是认知正常人群到痴呆患者之间的“过渡带”，现有医学研究表明，轻度认知障碍转变为阿尔茨海默症存在较高风险。但也有一部分患者认知水平保持不变，甚至有1%～2%的患者可能逆转至认知正常水平。随着我国人口老龄化加深，老年认知障碍人群快速增加，不但严重影响病人的生活质量，而且给照护者及社会带来沉重的负担。目前，尚无有效的治疗药物。近年来，非药物干预成为该领域的研究热点。

园艺疗法最早的文献出现在古埃及时代，18 世纪70 年代后，美国、西班牙、加拿大、英国、日本等国先后运用园艺疗法为身、心障碍的人提供帮助。近年来，我国也开始了对园艺疗法的相关研究，如精神分裂患者、儿童自闭症患者、大学生、抑郁症群体、老年群体，但整体处于起步阶段。本研究在社区服务中心进行，对轻度认知障碍长者实施了园艺疗法干预，评估干预效果，为园艺疗法应用于轻度认知障碍长者的推广提供更多的理论依据和实践支撑。

1 研究对象与方法

1.1 研究对象

2021 年6－7 月，随机选取上海市某社区经简易智力状态检查量表（MMSE）筛查为轻度认知障碍的长者23 人，参与园艺疗法项目干预。在研究周期内，长者们不再参与社区中开展的其他娱乐、放松类活动。

1.2 研究方法

1.2.1 参与式观察法。参与式观察法是社会科学研究中一种常用的研究方法，通过研究者走进研究对象的生活环境，观察研究对象日常生活过程的状况。能使研究者在没有预设的情况下开展观察互动，是获得有关社会真实生活的最好方法，能动态观察研究对象在生活环境中的直观变化、发展状况。

1.2.2 园艺疗法干预。根据MMSE 量表分值评估本研究中研究对象的认知程度，在此基础上，设计园艺疗法干预方案。于2021 年6 月－7 月，对纳入本研究的轻度认知障碍长者开展种植、植物手作、气味训练、色彩感知等园艺疗法活动，每周进行1 次，共8 次活动，每次活动时间控制在75min 内。在本研究干预周期内，参与研究的轻度认知障碍长者在工作人员的告知下，详细了解了园艺疗法的目的、意义和探索性，并签署了知情同意书。

1.3 分析

通过整理参与式观察记录结果，分析轻度认知障碍长者参与园艺疗法后在行动力、认知功能、社会功能等不同层面的变化。

2 园艺疗法对轻度认知障碍长者的干预分析

通过对比园艺疗法干预前后轻度认知障碍长者的参与情况，发现轻度认知障碍长者在行动力、情绪状态、发言次数、语言表达、人际互动层面有了不同程度的提升。

2.1 行动力

在行动力维度，主要观察到轻度认知障碍长者参与园艺活动积极性的较大变化。每次活动开始前，由工作员在微信群中告知并提醒参加园艺活动的时间，微信群中长者们互动与回应较少，随着园艺活动的推进，长者们在微信群的活跃度逐渐增强，消息回复速度快、主动分享频次高、美图美篇制作分享、提前到达活动场地人数和频次增加等，体现了轻度认知障碍长者的行动力得到显著提高。

2.2 情绪状态

园艺疗法干预初期，轻度认知障碍长者们整体表现较为拘谨，面部表情不会有明显变化，仅极少数长者因性格开朗表情稍显生动。第一次活动时，长者初次见面，互不熟识，整体表现陌生，笑容出现次数少，很少主动发言，需要社会工作者的引导。第二次活动可明显观察到长者放松较多，能表达自己的想法，包括回顾植物种植情况与经验分享。

随着园艺疗法干预活动的推进，长者们开始自然、主动地与组员、社会工作者表达自己的想法、经验等，展露笑容的频次明显增加。与植物有关的热身游戏能快速提升活动现场的氛围，互动温度不断提升，长者们的参与情绪高涨。移植多肉植物园艺活动中，每位长者都为多肉取了名字，用植物承载自己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长者的情绪不仅愉悦，且充满期待与保持热爱的态度。

2.3 发言次数

通过对比、分析每位轻度认知障碍长者在每次小组活动中发言次数、主动发言次数、发言时长、回应与互动情况发现，园艺疗法干预初期，活动现场的氛围主要由性格开朗的轻度认知障碍长者带动，活动现场平稳但氛围不高。随着长者与植物互动、建立植物联系，活动中共同话题增多。社会工作者不断引导与鼓励，长者们整体发言次数、发言时长和互动情况有了明显提升，活动场域内互动温度升高。轻度认知障碍长者对社会工作者有信赖感、亲切感，长者之间基本熟识，互动内容趋于丰富和日常生活化。

2.4 语言表达

园艺疗法干预初期，轻度认知障碍长者的语言表达没有固定逻辑，有的老人对长、难、复杂句子的表达稍显吃力。社会工作者在园艺疗法干预内容中，强调语言逻辑的引导，鼓励轻度认知障碍长者根据事先确定的语言逻辑在活动中分享感受。经反复训练后，长者们有效提升了按照语言逻辑表达的能力，表达内容更加丰富。到园艺疗法干预后期，轻度认知障碍长者不仅能完整表达当日活动的主要流程，还可按照社会工作者的语言逻辑分享感受，说明通过具有特定功能的针对性训练，能增强轻度认知障碍长者的语言表达，促进长者表达词汇的连贯性和逻辑性。

2.5 人际互动

2.5.1 轻度认知障碍长者之间的交流更加顺畅，互动增强。根据分析参与式观察资料发现，园艺疗法初期，轻度认知障碍长者之间互动频次低，互动内容少。随着园艺疗法干预内容的推进，长者之间交流互动次数逐渐增加，人际互动频繁。轻度认知障碍长者中有资深种植达人，在园艺疗法活动中后期不仅能主动分享自己的种植经验，还可为其他长者答疑解惑有关植物的问题。长者间互相表达对作品的欣赏、对彼此创造性的赞扬、分享活动物资，有效沟通不仅增进了长者之间的互动，减弱孤独感，且活动中多重鼓励与肯定也强化了轻度认知障碍长者的自我价值感，进一步促进了长者的自我表达和自我披露。而良好的互动沟通不仅提高了轻度认知障碍长者的社会交往能力，扩大了其在本社区中的社交圈，也有利于长者建立社会支持网络。轻度认知障碍长者通过融入——体验——共鸣——互动——分享，不仅感受植物生命的美好，更以植物为媒介，收获自尊、自信与友情。

2.5.2 轻度认知障碍长者与社会工作者沟通融洽，关系积极健康。社会工作者对社区是外来者，对轻度认知障碍长者是陌生人。在园艺疗法干预中，不仅需要推进干预内容的实施，同时与轻度认知障碍长者建立安全、信任的合作关系也非常重要。每次园艺活动开始前，都会有提前到达的长者，园艺疗法干预活动初期，虽然长者们对植物材料感兴趣，但较少与社会工作者打招呼并交流，主要由社会工作者主动发起沟通信号。到园艺疗法干预中后期，长者们到达活动场地的时间更早、人数更多，主动与社会工作者开启沟通话题频次增加，与社会工作者互动沟通的内容趋向多样化，从植物种植、经验分享到参与感受、日常生活、心态变化等多方面皆有涉及。在园艺疗法干预前，社会工作者为轻度认知障碍长者准备了《植物生长手册》，并说明记录要求和规范，在园艺疗法干预结束前，长者们主动将《植物生长手册》带到活动场地，与他人分享记录细节，其中，部分长者做到了清晰记录植物生长过程、植物产品制作、活动流程回顾，凸显了轻度认知障碍长者在园艺疗法干预活动中的行动力，增强了其在活动中的个人角色与自我价值。

3 园艺疗法干预轻度认知障碍长者成效讨论

3.1 情绪状态呈积极向上的趋势

园艺疗法干预初期，轻度认知障碍长者整体较为拘谨，面部表情没有大变化。第一次园艺活动过程中，长者们第一次见面，互相不熟识，笑容次数较少，也很少主动发言，社会工作者邀请长者参与到活动中的积极性一般，活动现场氛围普通。第二次园艺活动能明显观察到长者放松的状态，且能主动参与园艺活动，笑容增多，能自然表达自我。园艺疗法干预活动中期，活动现场氛围稳步提升，长者情绪状态提高，逐步建立了愉快、轻松、自然的氛围。部分长者可主动寻求社会工作者或工作员的帮助，参与积极性与行动力有显著变化，且在鼓励与肯定中得到了良好的自我成就感和价值感，多样的积极情绪状态在干预中有递进增长式的表达与呈现。

3.2 参与活动发言次数增加，活动场域内形成积极的沟通氛围

通过园艺疗法干预活动，轻度认知障碍长者之间的了解与互动增强，使长者在园艺活动中参与发言次数得到明显增强。有效的发言对长者之间关系的建立与加强有积极的建设作用。根据参与园艺疗法干预活动长者的性格特点，社会工作者不仅给予正向反馈，并及时表达对轻度认知障碍长者行动的赞赏，肯定长者的发言内容，起到了很好的带动作用。活动相关热点话题的引导及对长者兴趣点、关注点的捕捉也增进了长者主动发言的次数。到园艺疗法干预中期阶段，活动场域内氛围呈现足够的安全感与和谐感，长者们愿意并能畅所欲言，发言次数明显增多。最后一次园艺疗法活动现场，虽然园艺活动即将结束，但离别悲伤的情绪并未在活动场域中蔓延，反而激发了轻度认知障碍长者更多的表达与发言意愿，有的长者分享种植经验、有的长者分享志愿服务经历、有的长者带来才艺表演，活动场域内保持了积极的沟通氛围，延续了长者间的融洽关系。

3.3 轻度认知障碍长者的语言表达趋向多样化，词汇量增多

园艺疗法干预前，通过了解轻度认知障碍长者发现，长者语言表达逻辑性差，MMSE 评分更低的长者甚至不能完整、连续说出长且复杂的句子。通过规律性训练，轻度认知障碍长者按照固定语言逻辑进行表达分享，辅之以社会工作者的引导和正向鼓励，长者的语言表达趋于逻辑性。在此基础上，为达到轻度认知障碍长者锻炼语言表达能力的目的，社会工作者设定针对性训练，引导长者使用多种类型词汇为植物作品命名、赋予内涵，进一步增强轻度认知障碍长者的语言表达能力，分享内容趋向多样化，既有对既往故事的回忆，也有对当下生活经历的思考。轻度认知障碍长者语言表达能力逐步增强的过程中，其词汇量也有了显著增加，情绪词汇不仅限于简单的描述，也有深层的发掘，丰富且具有文采的词汇频率增加，长者们相互学习词汇，取长补短，在轻松、愉快、安全、信赖的活动场域内收获新的知识、提升语言表达能力。

3.4 人际互动频繁，有效提高轻度认知障碍长者的社会交往能力

轻度认知障碍长者与植物互动，建立植物关联与生命力观察体验。伴随园艺疗法活动的干预，轻度认知障碍长者在活动场域内的交流频率显著提高，长者与社会工作者的互动频率也明显增多，人际互动增加，有效提高了长者的行动力。在活动场域内呈现肯定与自我表达的氛围，积极有效的互动沟通不仅削弱了轻度认知障碍长者的孤独感，也使长者收获了新的伙伴，社会支持网络初步建立。积极的自我暴露与同伴表扬也增强了长者的自我价值认同感。赞赏作为良好的社交技巧得到了长者的认同，能拉近长者间的距离，互帮互助的品质使长者间形成了积极的凝聚力，频繁的人际互动有效提高了轻度认知障碍长者的社会交往能力。

4 结语

相较于既往有关于园艺疗法对认知障碍尤其是老年痴呆患者的干预方向和内容，本研究具有更加明确的直观性和内容可及性。轻度认知障碍长者的MMSE 量表水平在干预周期内没有明显变化，但轻度认知障碍长者的行动力、语言表达、社会交往、情绪体验有明显提升，显示出园艺疗法对轻度认知障碍长者的干预具有积极正向的效果。认知障碍群体作为社会弱势群体之一，在没有明确药物治疗可控病情的背景下，如何提升其生活质量和生命体验，提高轻度认知障碍逆转为正常认知水平的比例，植物是一个值得借用的媒介。园艺疗法以其独特的工作方法和理论支撑，使轻度认知障碍长者从植物中获得疗愈力，到自然中去，汲取自然的力量，收获“健康”的生命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