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艾宁

当桃李各奔前程，曾莉瑛却主动放弃商界的高薪与光鲜，而选择用书店守护这棵滋养她的“大树”。

清华大学舜德楼，由香港美心食品有限公司创始人伍舜德先生主要捐赠，自2002 年投入使用以来，已在此培训了数万名企业高级管理人员。中国国家统计局局长、国资委副主任，中国人民银行金融稳定局局长，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博士，耶鲁大学前任校长莱文教授，日本日产（Nissan）汽车公司总裁卡洛斯，高盛公司前总裁John Thornton 等政界、商界和学界领导人都曾在舜德楼留下其授课身影。

而在这栋群贤毕集、藏龙卧虎的建筑中，能充盈师生思想的不仅有一堂堂由闻名中外的经济管理学大家讲授的大师课，还有一间浓缩了万千思想著作于一身的校园书店——三境书屋。

“三境书屋是清华大学经管学院一个特殊的存在，是近二十届清华经管学子凝聚的纽带，我们常常想回到这里，接续知识的润泽。”毕业于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工商管理硕士，现任中南出版传媒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刘闳这样回忆起三境书屋。这里也是万千清华经管人审视初心的宝地，无论行至何处，都要常常返回出发地，以便调整步伐，更高效地整装待发。

事实上，三境书屋主理人曾莉瑛也是清华经管学子之一，当桃李各奔前程，曾莉瑛却主动放弃商界的高薪与光鲜，而选择用书店守护这棵滋养她的“大树”。

转商从书，毅然决然

时间回拨到20 世纪90 年代，医生出身的曾莉瑛先后在世界500强公司和国内知名企业担任高管。1999年，她作为干部储备力量被公司派至清华大学总裁班进行了三个月的脱产进修。在这三个月中，曾莉瑛和同学们一起学习、生活，课余时间常常参与校园内的体育活动，或者泡在图书馆里阅读，日子单纯而充实。

最令曾莉瑛难以忘怀的是清华大学图书馆前的一片草坪。“一天傍晚下课后，我和同学们一起去图书馆，在门口的草坪上拿出一本书，当晚霞倾洒大地，染得草坪金黄一片，许多同学就坐在金灿灿的草坪上阅读。”曾莉瑛回忆道，这个场景深深地刻在她的脑海中，终生难忘。她动容于清华大学纯洁而高尚的学术氛围，渴望永远浸润在这片知识的海洋中。

或许是命运的牵绊，2002 年，曾莉瑛得以重返清华，研修高级管理人员工商管理硕士（EMBA）课程。那时舜德楼内已开设有一家书店，曾莉瑛常常与同学相伴来到书店，选购最前沿的经济管理相关书籍。

两年后，原书店老板由于个人原因不得不放弃经营书店，曾莉瑛得知此消息后，毫不犹豫地选择接手书店的物理空间和书籍，延续了书店的生命。事实上，当时的曾莉瑛从过医、经过商，却还从未深入了解过出版行业，也没有深思熟虑过经营一家书店将面临的压力与风险。或者说，无论面临什么压力与风险，曾莉瑛都做好了直面风雨的准备。而之所以接手书店，只是出于她对于知识的无限渴求和高度尊敬，无法容忍自己旁观着这家盛满回忆的书店从此消失而无动于衷。

钱颖一教授（左）向曾莉瑛签名赠书

MBA校友在三境书屋小聚

在接手书店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曾莉瑛拜访了大量不同城市的书店，在与书店店主聊天的过程中，她渐渐知道了图书的进货渠道与销售方法，渐渐才懂得了一些书店的经营之道。

迄今为止，三境书屋已经形成较为成熟的业务体系，为清华经管学院数万名师生提供教学配书、阅读指导、读书沙龙等服务内容，积累了丰富的教学辅导经验和良好的师生口碑。而三境书屋的选书也依托清华经管学院的学术资源，形成以大咖签名书为精、经管类书籍为主、人文社科类为辅的选品特色。

与从前的工作相比，物质层面的收入无疑骤降，甚至很多时候，曾莉瑛需要自己掏腰包补贴书店以维系经营。但是在她心中，精神层面的收获足以填补这一落差，“开书店带给我精神层面的快乐，是从前的工作无法比拟的。”曾莉瑛说。不止如此，三境书屋还常常捐赠图书给清华大学经管学院中有困难的学生，同时积极为学生提供勤工俭学的机会。“能为学院和学生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我们感到很荣幸。”曾莉瑛将《“炭火教授”赵家和》这本书悉心摆放在三境书屋书籍展示墙上，赵家和教授用毕生积蓄捐助了2204 名贫困学子，书籍第二章“炭火”，正是从几千名受助学子数以万计的来信、来稿中精心筛选出来的23 篇感人字迹。曾莉瑛珍藏着这本熠熠生辉的书籍，并期望自己也能践行赵家和教授大爱无疆、无私奉献的高尚品行。

在三境书屋，她真正体会到了“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含义。尤其在清华大学经管学院舜德楼，来来往往的师生不是学界大咖，就是掌管数亿资金的商业大佬，这让三境书屋积累了大量优质的作者资源和遍布全球的高端读者资源。

同时，三境书屋也成为经管学子重返母校的联络点，成为校友们“忆往昔看今朝”的根据地。有校友曾这样评价三境书屋：“这里几乎包括了清华商学院所有教授的著作，甚至可以通过三境书屋放眼世界，作为清华经管的学子，三境书屋给了我莫名的骄傲。”

在学术滋养下肆意生长

2021 年9 月27 日下午，钱颖一教授来到三境书屋，为他的新书《钱颖一对话录》签名。钱颖一教授除了是清华经管学院前院长以外，还是著名经济学家、央行货币政策委员会委员，并获得2009 年度孙冶方经济科学奖和2016 年度首届中国经济学奖。

对于其他书店而言，邀请到这样的大家出席活动或许并不容易，但来到三境书屋，是钱颖一再日常不过的事情。不仅因为三境书屋就位于钱颖一办公室楼下，更因为这里的书籍专业性强，当然，也离不开情感上的挂念。

事实上，书店原名为“行胜于言书店”，“三境书屋”这一名字正是由钱颖一教授于2008 年改得，名字一改，钱颖一与书店的情感链接也更加根深蒂固。“三境”出自王国维的著作《人间词话》：

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界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界也。“众里寻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界也。

王国维是国学大师，也是清华大学1925 年开办国学研究院时的四大导师之一，将书店取名为“三境书屋”正合适。在钱颖一所著的《大学的改革·第四卷·学子篇（本科生）》一书的开篇便记载了他为三境书店改名的趣闻：“书店是阅读思考的场所，怎么称作‘行胜于言’呢？”

这样的大咖签名活动，在三境书屋不胜枚举。为此，曾莉瑛空出一整个书架，专门摆放作者签名本，这列书架成为三境书屋最珍视的宝藏。而在钱颖一教授坐着的这把椅子上，还曾坐过计算机科学家吴军、信中利董事长汪潮涌、中投公司副总经理祁斌等等，足以显示出三境书屋所掌握的作者、图书资源之雄厚。

清华大学图书馆前的草坪

而同样彰显三境书屋学术资源雄厚的事迹还有很多，如依托清华经管学院顾问委员会，将书店的触角延伸至全球顶尖学界、商界大咖的视野中。曾莉瑛介绍道，清华经管学院顾问委员会由知名企业家、商学院院长，以及国内外知名学者和专家（包括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组成。在2021 年10 月19 日举办的第22 届顾问委员会上，国家副主席王岐山以视频方式会见顾问委员会海外委员和中方企业家委员，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首任院长、顾问委员会名誉主席、中共中央政治局原常委、国务院原总理朱镕基对顾问委员会2021 年会议相关工作汇报作出重要批示。国务院原副总理马凯，教育部副部长郑富芝，清华大学校长、清华经管学院顾问委员会副主席邱勇等现场参会，原中国银监会主席刘明康，百度创始人、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李彦宏，顾问委员会主席、苹果公司（Apple）首席执行官蒂姆·库克等委员在线参会，共计41 位委员参会。

依托这样顶级的学术优势，三境书屋还组建了以清华大学知名教授为核心的经济类、管理类、金融类、社科类等多学科阅读指导委员会，从而不断更新完善三境书屋的图书结构和选品，进而保证店内书籍的专业性和时效性。此外，还依托丰厚、前沿的书籍资源，为校友提供书房定制服务。曾有校友如是评价：“三境书屋的书房定制服务，让我的员工分享着清华名师的智慧，我与清华经管的纽带更加清晰可见。”

近些年，曾莉瑛在经营三境书屋的同时，也在思考如何将三境书屋中如此优质的学术资源、作者资源、图书资源分享给更多读者。“让二三线城市中那些从未进入过清华大学的读者也能享受这里的学术氛围，让更多读者有机会与清华大学的教授们产生直接的沟通交流，这都是我未来想做的事情。”曾莉瑛说。她在清华大学的学术氛围中浸润了二十年，希望这种润泽能够影响更多的人，同时，她也希望有更多志同道合的朋友加入进来，以合作的方式让这一规划更快落地、生根发芽。

每每感到压力大时，曾莉瑛都会独自在清华校园中散步，看着擦肩而过的青春学子，感受着挥洒在面庞的和煦阳光，抚摸着风中摇曳的一草一木，烦恼与忧愁便会随之抛在脑后。当然，她最喜爱的地点还是图书馆前的那片草坪，每每行至此处，她的回忆总会被拉回至二十年前的那片金色晚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