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冬梅

红 旗

把自己想象成那个

高举着红旗

冲向敌阵的战士

脚下是祖国的土地

血肉之躯

不屈的头颅

跳跃在鲜血勾勒的阵地

紧紧握住红旗的

哪怕一个妇女

一个孩子

也是一个民族

每一面红旗上

都有一片海

海面上有金星升起

水中跳动的火焰

一颗子弹穿过

黑色的弹洞里

传来铁一般的吼声

草 鞋

所有的鞋都记得路

经历的细节让鞋明白

在路上怎样磨损掉

它们草质的、棉质的身躯

路缠绕着脚

鞋也丈量着路

有一双草鞋

量过了沼泽和雪山

它残存的骨架上

仍然闪着，雪的寒冷

响起一阵夹金山的雷电

镰刀和铁锤

挥向柔弱的植物

也劈开坚硬的山石

挥向肉体时

要把自己硬成铁锤

沾着谷粒，木头

也沾着血的腥味

有时为了果腹，汲暖

有时为了气节

被气节举起的镰刀铁锤

是长出了骨头的人

八 一

那夜 他们把红旗

系在脖颈

扯开衣领全城搜寻

每一个带走红旗的人

没有找到一缕残片

只有渗进皮肤的殷红

枪声响起的时候

每个人都是一面旗

一个战士站在那里

黑暗中闪动着

热气腾腾的光

当颈上的红彩褪尽

红色已一滴滴

渗进血里

他们都甘愿

把自己染成一面旗

枪

藏在万山丛林

树木和硝石

擦出阴谋诡计

它们不再是木棒

不再是硝石

变成放肆行走的火

关在铁管之内

寻找扣动扳机的理由

以悲悯之心

沿着枪管的黑洞

向内 听见最悲切的哭声

战 场

曾经是麦田

而今还是麦田

被文字刻下的

都不是细节

在生死的罅隙里

站着一块染血的麦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