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林

(山西旅游职业学院，山西 太原 030006)

草根体育组织指的是根植于民间、由民众自发成立起的，没有被法律认可但是具备民间组织的非营利性及非政府性等重要特征的一种体育组织[1]。近年来，随着民众体育需求的日益旺盛，草根体育组织在数量和质量上与日俱增。草根体育组织在民间之所以大受追捧，究其原因，在于其志愿性能够进一步加强社区居民、企事业单位人员的参与积极性；其非营利性特点能够有效提高资金的筹借和使用效率；其独立性能够一定程度上促进政府职能转变。即便如此，草根体育组织在发展过程中依然不可避免地会遇到一些现实问题，比如，身份合法性问题尚未得到解决，导致草根体育组织同相关部门之间存在“中梗阻”；资金及场地等资源短缺问题，使得草根体育组织无法正常安排体育活动；自身制度即运行机制不够完善或缺失，导致其发展活力不足等。如何破解这些问题，推进草根体育组织健康发展？嵌入性理论为我们提供了新的研究视角和方法。本研究依据嵌入性理论，探究我国草根体育组织的生存困境，寻找我国草根体育组织生存与发展的适宜路径。

1 嵌入性理论解析

“嵌入性”这一概念，最早是由著名经济社会学家Polanyi在分析经济理论时提出。他指出，经济被当作一个制度过程嵌入在经济与非经济制度中，交换、互惠以及再分配等经济活动在各种制度背景下会有不同的嵌入形态。工业革命以后，市场经济下的经济活动主要取决于市场价格，人们以利益最大化为形式标准进行经济活动，这种去嵌入形式的经济体制不受社会及文化结构的制约[2]。之后，Granovetter对嵌入性概念有了新的看法，他认为，经济活动是在社会互动中形成的，经济学中分析经济理论缺乏社会化，而社会学理论中只强调社会化，在此情况下，嵌入性理论在经济学、社会学以及组织理论之间搭建起沟通的桥梁[3]。Polanyi提出的嵌入性理论倾向于经济体系同社会体系之间的双边联系；Granovetter提出的嵌入性理论侧重于组织经济行为同社会体系中不同方面的多边联系。

目前，很多学者研究嵌入性理论更加注重经济行为同社会体系间复杂性的联系。站在不同的视角来分析嵌入性理论，会有不同的内涵解释。Hagedoorn基于普遍联系的视角，认为组织行为会受到其所在国家、产业背景以及社会网络的影响，同时组织间的双边关系也会受到约束[4]。他认为嵌入性可分为环境嵌入性、组织嵌入性、双边嵌入性三个层次(见图1)，即企业的行为受到其所在国家和产业环境的影响，同时受到企业组织网络的历史背景的影响，也受到合作企业之间的双边关系的影响。Granovetter基于网络联系的视角，认为在经济活动的过程中，组织嵌入性是将组织当做开放的系统来持续同社会体系产生各种各样的联系，最后形成一套网络式的嵌入个局。组织在同社会网络中的各个组织进行交往的过程中能够获取一些信息及资源，与此同时，组织嵌入社会网络，借助该网络关系能够获取一些信息和资源。所以，网络联系下的组织嵌入性由结构嵌入性和关系嵌入性组成。也有研究基于虚拟联系的视角，认为组织在结构和关系等嵌入性中表现为很多不同组织实体之间的彼此约束和影响，与此同时，组织所在的社会文化、群体认知、政治制度等都会对其经济行为产生影响，即通过文化嵌入性、认知嵌入性和政治嵌入性表现出来。相较于组织实体而言，文化、认知、政治等即为组织关系中的“虚体”联系[5]。

图1 嵌入性层次性结构示意

综上，嵌入性理论的本质是，在组织同社会体系的普遍联系中探究他们之间互相约束和互相作用的关系，也就是组织经济行为同社会体系间的诸多因素之间的互相限制或促进的复杂联系。

2 嵌入性理论视角下草根体育组织现存困境

2.1 认知嵌入缺失：草根体育组织的身份困惑与冲突

组织就好像是一个个体，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经济活动以后，该个体会对群体产生一种思维认知，该思维认知会直接影响组织的战略决策和日常运营等活动。认知嵌入性指的是组织固有的群体认知会引导或限制组织经济行为。认知嵌入性的关键点在于群体思维认知及社会认知对组织经济行为的作用或影响。借助认知嵌入性的概念来分析草根体育组织的发展困境，一个重要方面在于“政府认知”上，政府相关部门在法律及认同机制上不太完善，使得草根体育社团的身份问题长期无法得到解决。

体育社团因为是“体制外”组织，所以从诞生之日起就长期伴随着身份合法性问题。只有得到政府或法律的认同才能取得合法身份。政府一般会重视那些能够解决社会矛盾、为政府办事的草根组织，无论是政策还是资金方面，政府都会给予这些组织一些支持。与此同时，政府不太关心那些旨在维护公民各种权利而不涉及政治作用的草根组织，体育社团主要为民众谋取物资帮助，极少或没有涉及到政治行为，所以政府不太关心体育草根组织的生存和发展，其身份合法性问题也就无从谈起了。我国从1988年以来先后出台了《社会团体登记管理条例》《民办非企业单位登记管理条例》《中华人民共和国公益事业捐赠法》等，这些条例分别表现出了归口登记、分层级管理以及非竞争性等思想，但是在实践中却表现出高门槛、限制条件多、缺乏监管力度等种种问题。我国关于草根组织的管理和登记制度非常严格，很多体育社团因为种种问题无法成功登记并获得合法身份。有些体育社团在无法找到业务主管部门的情况下，转到工商部门进行注册登记，有的体育社团直接不登记注册，这就使组织自身陷入了“非法”状态。比如受到海内外媒体广泛关注的北京回龙观业主足球协会的身份认证问题，因为登记制度非常严格，该协会努力了七年也没有得到法律上的认同，至今依然被称为“非法组织”[6]。很多体育社团在组织工作时不可避免地要同政府部门打交道，例如在公共场所举办健身活动就需要得到城管部门的同意，同时也要同公安部门、行政部门等沟通协调，以确保活动的顺利举办。如果体育社团的身份问题尚没得到解决，其活动的开展便会困难重重。

2.2 结构嵌入不足：草根体育组织的资源匮乏与依附

嵌入性理论认为，组织所在的网络结构或位置一般能够为组织带来一些比较优势。结构嵌入性指的是组织所在的社会网络能够为组织带来的各种超额价值，例如信息、资源等。在社会网络结构中，草根体育组织的价值在于满足所有民众的体育需求。而草根体育组织的生存与发展依赖一定的物质基础，但在社会网络关系中，草根体育组织不仅并未获得更多的资源和“超额价值”，同时在资金、场地以及社会资源等方面都表现出极其匮乏的态势。

体育社团是由民间自发组织的，所以其经费来源均是社团自己筹集，在没有政府资助和社会支持的条件下，社团资源极其匮乏，比如资金、场地等方面。体育社团开展各项活动所需的经费同其能够筹集到的资金之间严重不均等。草根体育社团一般是通过政府招标、政府补贴、服务购买、企业赞助、基金会资助等各种形式来筹集资金，但是由于政府及企业一般不太重视草根社团，所以不会给予其资金支持，这种情况下，草根社团的资金来源更加单一，一般通过收取会费的形式获得，这些资金极其有限且数额很小，对于社团活动所需资金来说只是杯水车薪。而因为不愿意承担捐赠风险，政府、企业及个人都不愿意捐赠草根社团。近几年，在湖南、上海等地区，试图通过向草根社团购买体育服务的模式来帮助草根社团筹集资金，但这种尝试尚在摸索阶段，同时筹集到的资金也非常有限。除了资金严重短缺以外，场地资源也极其匮乏。现有体育场馆多是向竞技体育倾斜，对外开放度较低。社区中的公共体育场地和设施被强行挤占，使得社区体育场地面积更加有限。我国人口的体育需求越来越多，草根体育社团的数量也在逐年增多，而体育场地及设施的发展显然比较落后，在质量和数量方面都无法满足我国体育人口的需求。现阶段，我国的很多草根社团没自身专属的活动场所，很多体育活动会因为天气问题而推迟或取消，有的草根社团常常为开展体育活动而四处寻找，最终即使找到了能够举办活动的场所，也大都不太满意。有的研究者调查走访了我国41个城市中的479个草根体育社团，调查表明，自身拥有活动场所的草根社团占比只有1.88%[7]。也有研究者调查发现，草根体育社团成员中有47.9%的人认为场地和器材比较缺乏[8]。

2.3 关系嵌入弱化：草根体育组织的治理矛盾与困境

社会网络中的网络结构能够为组织带来优势的同时，网络关系也能够为组织带来优势。关系嵌入性指的是网络关系为组织带来的有利于资源和信息获得的机制。用关系嵌入性理论来研究草根体育组织的困境，不难发现，组织自身的内外部治理机制不太健全，导致其无法为草根社团带来资源优势。

我国的草根体育社团产生于民间，数量极其庞大且逐年增长，规模有大有小，政府部门无法对其进行规范性约束，所以草根社团的机构设置非常随意且不科学。从外部监管的角度来看，这些草根社团无法达到登记管理的相关标准，所以长期不能得到政府和法律上的认同，使得这些草根社团直接脱离了政府部门的监管范围，政府不承认这些草根社团，同时不接触也不取缔。这种状态下，草根社团的生存和发展极易遭遇困境，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缺乏政府保护和法律监管的条件下，草根社团常常无法享受平等竞争权利，无法有效获取资源；二是没有法律保护的条件下，草根社团很容易被非法组织利用，比如法轮功组织等，使得草根社团沦为这些非法组织进行违法犯罪活动的载体，严重损坏了草根社团的社会声誉[9]。从内部管理的角度来看，虽然现阶段我国各种类型的草根体育社团数量巨多，但是因为草根体育社团尚处于摸索时期，很多组织内部都缺乏一套行之有效的运作机制，比如一些社团的资源管理人才比较匮乏，吸纳新成员的相关机制不太健全，运营管理非常随意，使得社团内部的成员素质层次不齐，同时成员流动性比较大；一些社团缺乏财务管理方面的人员，财务监管机制不太健全，使得经费收支不平衡等问题频繁出现；有的社团的制度建设尚待健全，出现一些问题以后经常无章可循，更有甚者用口头约定来处理问题；有的社团组织缺乏规划，使得很多活动没有明确的目标，造成社团成员举行活动时严重缺乏效率。

3 基于嵌入性理论的草根体育组织的发展路径

3.1 强化认知嵌入，促进身份合法性认同

嵌入性理论认为，组织固有的群体认知会引导或限制组织的行为。草根体育社团的正是因为没有得到合法性认同，所以其行为和活动受到各种限制和约束。为此，解决身份合法性问题是帮助草根体育社团走出困境的第一步。我国现阶段还没有一套比较全面的专门针对草根体育社团管理而设置的法律条例，草根体育社团的快速发展同社会体育需求高度吻合，却没有得到法律上的认可，这直接表明了相关法律的滞后性。

目前，国外关于草根组织的管理条例主要分为三种模式：一是借助登报申明的模式来承认其身份，只需登报告知公众，不需要其他多余的手续；二是登记备案的模式，草根社团在履行一些手续以后，在政府进行登记存档即可；三是直接批准的模式，草根社团先向政府申请，政府经过审查无误后直接批准许可。前两种许可模式相对来说比较宽松，很多发达国家都采用这种宽进严管的模式，对草根社团的身份合法性问题不太关注，反而将更多的精力用在对草根社团的监督和评估等方面。我国可以借鉴发达国家的做法，降低对草根体育社团的准入门槛，可以根据实际情况适当放宽注册制度，也可以取消注册制度，将现行的复杂审批流程进一步简化；可以让体育行政部门或社区来实施备案管理工作，取缔现行的必须经过业务主管部门才能进行注册的规定。同时将工作重心放在监管层面，完善监督管理相关制度，用具体的法律条例来监督和管理草根体育社团，一旦发现其有任何违法行为，政府应该对其进行相对应的警告或处罚，对于问题非常严重的草根体育社团，政府可解散或取缔该组织，以此确保草根体育社团能够健康、可持续发展，为社会大众提供更好的体育服务。

3.2 优化结构嵌入，破解资源性困境

嵌入性理论认为，组织嵌入的社会网络能够为组织带来一些超额价值。为此，草根体育社团可以借助其所嵌入的社会网络为自身带来资源等价值，例如借助政府购买体育服务、扩大社会影响力等方式来解决资金困境，借助同企事业单位合作来解决场地、硬件、人才等资源困境。

从理论上来分析，草根体育社团筹集资金的方式不少，但在实际运作中，草根体育社团一般以收取成员会费为主要资金筹集方式，筹集渠道不仅单一，且数量有限。为此，草根体育社团应正视自身问题，寻求更多的筹资渠道，比如强化自身能力建设，让每次社团活动都能够顺利且高效地开展。对外积极宣传，通过树立公益性目标等方式来扩大社会影响力，使得更多人愿意参与到资助的行列中。与此同时，草根体育社团也应该转变思想，将之前从政府获取资金的模式转变为同政府合作的模式，先取得政府的信任，然后借助政府购买其公共体育服务的模式来进一步筹集资金，政府也可以通过购买公共服务的模式为公众提供更全面的服务。目前，许多地方政府已经把草根体育组织纳入购买体育公共服务的对象，草根体育组织应抓住政府购买的机会，主动同相关部门进行沟通，借助政府购买服务来获取资金，为自身争取更多的机会。同时，体育行政部门也应该尽可能地为条件符合的草根社团提供机会，借购买服务的模式来资助和扶持草根社团。除了解决资金困境以外，草根社团也可以积极谋求同企业、事业单位之间的合作，通过为其提供体育服务的模式，让这些企事业单位开放场馆、硬件设施等资源，彼此建立互惠互利的模式。专业人才方面，草根社团可以同学校的体育专业建立联系，让更多优秀的体育人才到自身社团中进行实习或锻炼，给这些专业人才提供实习或就业机会的同时，也有利于解决自身人才不足的问题。

3.3 深化关系嵌入，增强发展活力

嵌入性理论认为，网络关系自身也能够为组织带来优势。这就要求体育社会组织强化自身运作能力，强化制度建设，规范内部管理，以此增加自身发展活力。

强化草根体育社团的自身发展活力，一方面要从制度建设入手。首先，将草根体育社团的活动制度建立并健全，让所有成员都能够根据活动规范来行事，以此来约束草根体育社团的行为，让草根体育社团逐步养成自我管理的良好行为习惯，为自身可持续发展奠定基础。其次，建立健全财务监督管理的相关条例，对资金严加管理，将账目进一步规范，定期公布资金的收支明细，接受组织以外的人员对资金进行检查和监督，将贪污腐败问题扼杀在摇篮里。最后，实行民主决策模式，坚决杜绝家长式管理模式，在组织内部成立董事会或理事会等相关决策机构，坚持民主，在制度的建立过程中应坚持决策的科学性及民主性。另一方面从运行机制建设入手。在草根体育社团内部建立并健全专业人才的保障体系，用相关的规范来约束管理人员的晋级和降级，用合理的制度条例来吸纳经验丰富、具有一定的决策能力、具有业内声望的管理人才参与进来，一些精英人物在社团的运作和发展的不同环节都能起到重要作用，无论是进一步延展组织的活动空间，还是对传统的活动方式进行改革创新，无论为组织争取更多的经费，还是同企事业单位建立更好的合作关系，精英人物都能够成为中坚力量，他们能够有效缓解草根体育社团的人资问题，并能有效提高草根体育社团的专业性。除了社团想方设法吸纳精英人物以外，基层政府也应该积极动员和鼓励这些人物参与到体育社团中，灵活使用安置和培训等各种方式来鼓励他们参与其中。除此之外，草根体育社团也应该积极接受外界的监督和评估，用合理的外界监督和评估机制来约束自身的行为，以确保草根体育社团能够为社会大众提供更加高效的服务。

4 结语

虽然，嵌入性理论历经半个多世纪的发展，形成了较为独立的理论体系，但其内涵还较为抽象。就本质意义而言，该理论是在普遍联系的哲学原理基础上，进一步研究组织与社会的普遍联系过程中彼此的作用及影响。作为社会系统的一个组成部分，草根体育组织的形成与发展，自然也离不开整体社会系统的作用和影响。基于认知嵌入性、结构嵌入性以及关系嵌入性理论，我们可发现，我国草根体育社团还面临着身份不合法的尴尬，资金及场地资源匮乏的困境，自身发展能力不足、活力不强等问题。对此，可根据嵌入性理论来针对性地找出解决路径，通过强化认知嵌入，通过降低身份认同的准入门槛，转变政府思想理念，采用宽进严管的模式来解决草根体育组织合法性问题；通过优化结构嵌入，借助扩大自身社会影响力、政府购买体育服务等方式来缓解资金问题，积极寻求合作来解决场地、硬件、人才等资源匮乏的问题；通过深化关系嵌入，完善自身管理机制，吸纳更多的精英人才参与其中，建立外界监督和评估机制等，以此解决草根体育组织发展活力不足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