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基于《内经》“五郁治则”理论探析失眠治法

2021-11-07孙继飞陈丽梅王智郭春蕾何家恺高德强方继良

环球中医药 2021年10期
关键词:内经疏肝安神

孙继飞 陈丽梅 王智 郭春蕾 何家恺 高德强 方继良

失眠是临床中常见的睡眠性疾病,其多表现为入睡困难,睡眠质量下降,睡眠维持障碍和总睡眠时间减少,并伴有认知障碍、神疲乏力和躯体不适等日间功能障碍[1]。流行病学调查显示,中国约有10%的人口患有失眠症,全世界有30%的人口曾被失眠所困扰[2-3]。同时,失眠也是引起抑郁症、高血压、糖尿病及中风等疾病的重要危险因素[4-7]。严重影响患者的生活和工作质量。失眠可归为中医“不寐”范畴。《丹溪心法·六郁》云:“气血冲和,万病不生,一有怫郁,诸病生焉,故人身诸病,多生于郁。”郁是机体郁滞不通的一种病理状态,失眠本身就是一种营卫不和、气血不畅、脏腑功能失调而致“郁结”的病理表现,失眠与郁关系密切[8]。因此,从“郁”论治失眠具有一定的必要性。《类经·运气类》:“天地有五运之郁,人身有五脏之应。郁则结聚不行,乃当升不升,当降不降,当化不化,而郁病作矣。”气机紊乱,升降失常,五脏皆可为郁,临证当分而治之。

1 肺郁失眠的特点

肺在五行属金,《医旨绪余》云:“金郁者, 肺郁也……故凡咳逆, 喉疼声哑, 胸满喘息, 抬肩撷项, 肌热, 鼻塞呕脓, 皆金郁症也。”肺主气,司呼吸,对全身气机具有重要调节作用,若肺失宣降,气机逆乱,则发为咳逆,胸满喘息之症,邪扰于神,可致失眠。《医宗金鉴·五运郁极乃发歌》云:“金泄谓金郁泄之;泄者, 宜宣泄疏降之义也。凡金郁之病, 燥为火困也,宜以辛宣之,疏之,润之;以苦泄之,降之,清之,但使燥气宣通疏畅,皆治金郁之法也。”故此可知,无论是辛宣疏润还是苦泄降清,若使肺气宣通疏畅皆为“泄”法。在临床治疗失眠时,注重肺脏的生理特性和脏腑之间的相互关系,针对病因,辨证施治。

1.1 宣达华盖,解郁散火法

肺为华盖,居全身脏腑最高位置,为水之上源,朝百脉而主治节,影响全身气血之运行。《医述·郁》:“所谓郁者,清气不升,浊气不降也。然清浊升降,皆出于肺。”此处明确了太阴致郁的重要病机。在临床上若因情志不畅,气机失调,日久郁而化火,失于宣散,则邪无出路而易灼伤肺金,太阴失宣发之令,则郁火无散撤之途,反扰心神而不寐。故应用疏肝理气,宁心安神法无效时,可从肺金入手以宣肺理气,解郁散火,不仅可给肝郁火邪以出路,还可助清气升,浊气降。所以在临床治疗上可予麻杏石甘汤加减以发越玄府,宣达华盖,解郁散火。中药以宣通舒畅为主,可选麻黄、桔梗、柴胡、升麻、石膏等品以助肺气通达,郁火得散。胡国俊[9]对一临床因久郁肺气郁滞,气郁化火至郁而引起不寐的患者,采用宣达华盖,发越玄府,疏散郁闭之气火为法,予麻黄4 g、石膏15 g、桔梗6 g、甘草3 g、生姜2片,5剂,疗效明显。同时提出,郁火久灼易致气阴两伤,正气虚弱,此时可予加减复脉汤治疗,随证施方,效如桴鼓。

1.2 调和营卫,交通阴阳法

《灵枢·邪客》云:“卫气者,昼行于阳,夜行于阴。若卫气独卫其外,行于阳,不得入于阴,故目不瞑。”营卫之气由水谷精微化生而来,对人体睡眠具有重要影响,卫气的正常生成和布散依赖于肺气的推动。若肺气虚弱,无力推动中焦宣发水谷精微形成卫气,亦无力推动卫气的巡行和布散,卫阳虚不能敛营阴,则营不内守,营卫失和,致使失眠,并可见自汗出、胸闷、心悸和手足冰冷等症状。所以治疗上可予桂枝汤及其类方加减以调和营卫,交通阴阳。周德生教授[10]治疗一产后失眠患者,同时伴有恶风、汗出、紧张恐惧和烦躁不安等症状,予桂枝汤为法调和营卫,交通阴阳,并佐以灵芝、酸枣仁以除烦安神,珍珠母、龙齿以镇心安神,形神同治,虚实兼顾,则五脏静,神得安。

2 心郁失眠的特点

心在五行属火,《素问·六元正纪大论篇》:“火郁者,心病也。”湿邪凝滞,寒邪闭塞,腠理不通等郁阻之象,皆可使邪热郁阻体内,不得宣散外泄而形成火郁之证。《素问·六节藏象论篇》云:“心神不安, 则生不寐。”心为五脏六腑之大主,主血脉而藏神,对人的精神情志活动具有主导作用,心与失眠关系密切。张景岳《类经·五郁之发之治》云:“凡火所居,其有结聚敛伏者,不宜蔽遏,故当因其势而解之、散之、升之、扬之,如开其窗,如揭其被,皆谓之发,非独止于汗也。”故此可知,无论外感还是内伤所引起的火郁之证,采用何种方法,其根本目的在于因势利导,给邪以出路,使郁结之火得以消散,从而达到“火郁发之”的目的。

2.1 清热除烦,宣发郁热法

《伤寒论》曰:“发汗吐下后,虚烦不得眠,若剧者,必反复颠倒,心中懊恼,栀子豉汤主之。”患者感受伤寒,经过汗、吐、下法治疗后余热留恋,无形邪热上扰胸膈,邪热扰心,导致失眠。此虚烦多指热而不实,内火郁结,无以透达。需宣发郁热,给热邪以出路,患者虚烦不得眠的症状方可缓解。所以治疗上可予栀子豉汤加减以清热除烦,宣发郁热,方中栀子味苦性寒,除烦泄热,降中有宣;淡豆豉体清气寒,升散调中,宣中有降,二药相合,共奏清热除烦之功。酸枣仁汤出自《金匮要略》,也是治疗“虚烦不得眠”的重要方剂,多用于治疗心肝血虚,虚热内扰引起的失眠,属虚证。栀子豉汤属实证,两方合用,可虚实兼顾,治疗“虚烦不得眠”疗效明显[11]。

2.2 活血化瘀,养心安神法

《医林改错·血府逐瘀汤所治症目》云:“夜不安者,将卧则起,坐未稳又欲睡,一夜无宁刻,重者满床乱滚,此血府血瘀。此方服十余付,可除根。”在临床中常见顽固性失眠,其病程较长,反复发作,心理障碍过重,并可见舌质紫黯、舌下紫络及脉涩等瘀血之象,乃日久化瘀所致。当采用疏肝理气,清热安神等法无效时,可采用活血化瘀之法,从久病入络论治。正如叶天士云:“初病气结在经, 久则血伤入络。”所以治疗上可予血府逐瘀汤加减以活血化瘀,养心安神。中药可予川芎、桃仁、红花、丹皮、赤芍等品以活血行气以助眠。同时可注意予水蛭、土鳖虫等虫类药的应用以破血逐瘀、透达络脉,治寻常活血药所不及之失眠[12]。如患者失眠久治不愈,且淤血之象不明显时, 可依然遵循“久病入络”之意, 灵活选用活血化瘀之品,从而达到病愈失眠的目的[13]。

2.3 化痰清热,解郁安神法

《古今医统大全·不寐候》云:“痰火扰心,心神不宁,思虑过伤,火炽痰郁,而致不寐者多矣。”五志过极郁而化火,炼液为痰,或内伤七情,气郁成痰,或感受外邪,热酌津伤,聚津成痰从而引起痰火郁结,邪热扰心,心神躁动,致使失眠。所以治疗上可予黄连温胆汤加减以清热化痰,解郁安神。中药可予香附、陈皮、夏枯草、黄芩、半夏、茯苓等品以行气化痰,清热祛湿。张永华[14]认为失眠与气、痰、火关系密切,三者相互影响且相互转化,气郁易化火,故行气同时应酌情予少量清热药物。火郁日久易炼液为痰,故应并用化痰、清热、行气之品,同时要注意顾护脾胃,随症施药,值得借鉴。

3 脾郁失眠的特点

3.1 消食导滞,和胃降浊法

《诸病源候论·食伤饱候》云:“夫食过于饱,则脾不能磨消,令气急烦闷,睡卧不安。”脾胃为仓廪之官,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平人素暴饮暴食,嗜肥甘厚味,致中土壅滞,脾胃失和,胃气上逆,心神受扰,而致安眠。所以在临床上可予保和丸合枳术丸加减以消食导滞,和胃降浊。中药可予焦三仙、莱菔子、陈皮、枳实、白术等品以健脾和胃消食相兼。李德新[16]认为心主神志功能的正常发挥依赖于脾脏的滋养,强调“调脾胃以安五脏”,患者食滞胃脘后易化热生痰,当以黄芩、黄连、陈皮、半夏、茯苓等品以清热化痰,若老年人出现食滞胃脘证,应当结合药性之寒热和患者的体质审慎施药,值得借鉴。

3.2 燥湿运脾,行气和胃法

《张聿青医案·不寐》云:“体丰多湿,湿土生痰,痰盛则水火之升降被阻,而为不寐也。”脾为太阴湿土,居中州而主运化,其性喜燥恶湿,患者饮食不节、七情内伤易致脾土虚弱,运化无力,湿邪内生,其性黏腻阻滞中焦,气机逆乱,脾意失养而致不寐。此时治疗上可予二陈汤合香砂六君子加减以燥湿运脾,行气和胃。中药可予茯苓、苍术、半夏、陈皮、丹参、神曲等品以健运脾胃。陈怡等[17]认为一遇失眠之证不能以大量珍珠母、牡蛎、龙骨等重镇安神之品,否则易伤脾胃,要按证求因,审慎选药。

4 肝郁失眠的特点

肝在五行属木,《血证论·卧寐》云:“肝藏魂……魂不入肝,则不寐。”肝为刚脏,体阴而用阳,藏血而舍魂,若肝木不疏失其所养,致使魂不守舍,游荡飞扬,可出现失眠之症。《医碥·郁》:“百病皆生于郁,郁而不舒,则皆肝木之病矣。”肝为风木之脏,喜调达而恶抑郁,因此“解郁”之法在肝脏疾病中十分重要。又言肝郁之治“达取通畅之义,但可以致其通畅,不特升提以上达之。发汗以外达之,甚而泻夺以下达之,无非达也,安在其泥于吐哉”。“达”最初由吐法而来,后世医家通过前人理论联合临床实际认识到,“达”不仅仅局限于吐法、疏泄、升法等某一治法,明确病因使“木郁”得解才是总的“达之”治疗原则[18]。

4.1 疏肝理气,解郁安神法

《张氏医通》云:“平人不得卧,多起于劳心思虑,喜怒惊恐。”肝为风木之脏,具有生长、升发、条达之特性,肝主疏泄,条畅情志,情志活动与肝脏关系密切。若情志内伤,气机失调,致使肝气郁结,则易出现心烦急躁、易怒失眠等临床表现。此时可予柴胡疏肝散加减以疏肝理气,解郁安神。中药可予柴胡、郁金、佛手、香附、合欢花等品解郁安神以助眠。唐蜀华在治疗肝气郁滞型失眠中,注重“见肝之病,知肝传脾,当先实脾”理论,认为肝木不疏易克脾土,应早期防治,提倡肝脾同治,可予归芍六君子汤合柴胡疏肝散加减进行治疗,不失“既病防变”之本意[19]。

4.2 疏肝解郁,泻火安神法

《素问·刺热篇》云:“肝藏魂,其魂随寐而出入游返于内外,如肝被邪热所扰,气机不发,则魂不入肝,反张于外,神不安居而致不寐。”肝主疏泄,调畅气机,若情志内伤,影响肝之疏泄,气机紊乱,日久郁而化热,致使肝火内盛,邪热循经上扰于心,引起失眠。此时可予丹栀逍遥散加减以疏肝解郁,泻火安神。中药可予丹皮、炒栀子、黄芩、夏枯草、龙胆草、菊花等品解郁泻火以助眠。张建夫在治疗肝郁化火型失眠中关注患者大便情况,对于便秘甚者应通腑泄热,酌情予生大黄等通下之品,更显“达之”之意[20]。

4.3 疏肝健脾,养血安神法

《景岳全书·不寐》云:“劳倦思虑太过者,必致血液耗亡,神魂无主,所以不眠。”若患者平素劳倦失衡,饮食失节,致使脾气虚弱,气血生化无力,无以充养全身,以致血液亏虚,肝体失养,复加情志内伤,致使肝气横逆,木失调达,土虚木乘,出现肝郁血虚,脾失健运之证候,致使心神失养,引起失眠。故在临床上可予逍遥散合酸枣仁汤加减以疏肝健脾,养血安神。中药可予陈皮、白芍、阿胶、当归、酸枣仁等品疏肝养血安神以助眠。叶绍伟在临证中治疗肝郁脾虚型失眠,多选用陈皮、苏梗、佛手等药轻气薄、性味平和之品以轻柔疏肝,防止耗散正气太过伤及脾土,补益脾气则多选用山药、太子参、党参等甘平之品,取其“土得木而达”之意,值得临床借鉴[21]。

5 肾郁失眠的特点

肾在五行属水,水郁者,肾郁也。《医法圆通·不卧》:“但欲寐者,但想卧而不得卧,即不卧之深文,故属少阴。”肾为一身阴阳之本,滋润温煦全身阴阳,藏精而舍志,肾主封藏。若肾阳虚弱,失之封藏,阳气浮越于外,入夜阳不交阴,致欲卧而不得寐,则致失眠。《类经》言水郁折之“凡折之之法,如养气可以化水,治在肺也;实土可以制水,治在脾也;壮火可以胜水,治在命门也……凡此皆谓之折” 。 故此可知,水郁之治可分而论治,从肺可养气化水,从脾可实土制水,从肾可壮火胜水等,审证求因,从不同角度达到治疗水郁的目的。

5.1 滋阴补肾,疏肝解郁法

《杂症会心录·不寐》云:“若肝肾阴亏之辈,阳浮于上,营卫不交,神明之地扰乱不宁,万虑纷纭,却之不去。”肾主封藏而藏精,肝主疏泄而藏血,乙癸同源,精血互化,盛衰相息,肾精充足是神安得寐的重要物质基础,肝血充沛是魂安于舍的重要条件[22]。若肾阴亏虚,精血衰少,致使肝木失于濡养,水不涵木,则肝木不疏,日久郁而化火,致肝阳上亢,邪热扰心,神魂浮越不得宁,引起失眠。故在临床上可予解郁滋肾汤加减以滋阴补肾,疏肝解郁。中药可予女贞子、旱莲草、山茱萸、何首乌、柴胡、郁金等品以滋肾疏肝以助眠。梅莉等[23]在临床中治疗阴虚肝郁型失眠中,注重阴阳互根互用,阴虚日久易伤及肾阳,故常加仙灵脾、仙茅等补肾温阳之品以助阳。

5.2 温化水郁,交通心肾法

《医法圆通》云:“不卧一证,因内伤而致者,由素秉阳衰,有因肾阳衰而不能启真水上升以交于心,心气即不得下降故不卧。”肾阳为一身阳气之根本,对人体发育起到激发、温煦、鼓动的作用。若肾阳虚衰,阴寒内盛,水郁内阻,肾阳不能启动真阴上奉于心,心失滋养,心火上炎,邪扰心神,导致失眠。故可予交泰丸加减以温化水郁,交通心肾。中药可予附子、细辛、肉桂、黄连、阿胶等品交通心肾以助眠。秦绍林认为围绝经期失眠患者多与阳虚水寒有关,肝阳依赖于肾阳的温煦才能正常发挥其疏泄功能,故予加味乌梅丸以温肾疏肝、养心安神[24]。还有医家认为肾阳虚亦致痰凝、血瘀,只有把握阳虚水郁的根本,随证施治,才能取得良好的临床疗效[25]。

6 结语

综上所述,失眠作为临床中常见的精神障碍性疾病,与五脏关系密切,郁在失眠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正所谓“无郁则寐佳,寐佳则无郁”[8]。五郁治则源于《内经》,笔者基于后世医家在充分论述对五郁治则的理解,认识到郁病病机具有广泛性,其治法要顺其自然之性。同时认识到脏腑之间的紧密联系,归纳细化从五郁治则辨治五脏失眠的病因病机和诊治思路,审证求因,辨证施治,不拘泥于字面上的单纯治法,深刻理解其内涵,灵活运用达、发、夺、泄、折之法,以期更好的提高临床治疗效果。

猜你喜欢

内经疏肝安神
Shugan Huoxue Huayu Fang (疏肝活血化瘀方) attenuates carbon tetrachloride-induced hepatic fibrosis in rats by inhibiting transforming growth factor-β1/Smad signaling
Mechanism underlying efficacy of Shugan Sanjie decoction (疏肝散结汤) on plasma cell mastitis,based on network pharmacology and experimental verification
床头挂香囊,安神又助眠
国家药监局关于修订安神补脑制剂说明书的公告
疏肝健脾方治疗肝郁脾虚型功能性消化不良临床观察
安神补脑和补脑安神,不是一家
《内经》理论在《中医内科学》教学中的运用
苏木泡脚养血安神
明代医家芮经墓志铭考释
浅谈“生病起于过用”与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