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颖

新冠病毒疫情的暴发以及防疫常态化，使“生命是什么”深深地走进每个人的世界，与我们每个人息息相关。生命教育就在我们身边。小小的教室，大大的世界，长长的人生，方寸之间，我们该给孩子怎样的生命教育？请看—教室里那些花花草草的故事。

故事一：虎皮兰与小草莓

这个学期，学校要求绿化美化教室，教室里多了几盆虎皮兰。葱绿的叶子，厚实的叶片，日日摆在窗台上，风吹日晒。突然有一天，我们的教室又来了一位客人—草莓。更令人惊奇的是，葱绿的叶子中间叮叮当当地挂着3颗小巧可爱的、刚刚冒出头的绿草莓。同学们视若珍宝，小心翼翼地守护着它们。可是，事与愿违，小草莓不懂我们的急切和盼望，也不管我们的万千宠爱，很不给面子地“牺牲”了。

草莓被搬走了，阳台上又只剩下那棵孤零零的虎皮兰。有细心的同学惊奇地发现，它的中心部分不知何时吐出好几片新叶，柔嫩青翠，就像翡翠雕成的一样，又像新生的婴儿，闪着柔和的光芒。我招呼同学们开始认真看这棵小小的植物，它的叶片厚实坚硬，有着尖尖的角。生命是什么？我和同学们开始了第一次探讨。

璇说：“生命是什么？虎皮兰，从你身上我看到了答案。没有杨柳的丰姿，没有鲜艳的色彩，没有沁人的芬芳，没有人为她牵肠挂肚，没有掌声和喝彩，甚至没有人关注，它却依然郁郁葱葱，从不停歇地生长着，活得那么自在，那么顽强。即使不是最漂亮的，即使没有人关注，也要活出自己的风采，决不轻易放弃。我的耳朵虽然不灵敏，我也要活出属于自己的风采。”话一说完，同学们的掌声热烈地响了起来。

我忍不住附和说：“是啊，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价值，我不一定是最漂亮的，我不一定是学习最好的，我不一定多才多艺，但是，只要我不放弃，我会有我自己的价值。有的同学常常会为了自己不够漂亮、不够优秀而自卑，觉得自己很平凡，没有人关注，从虎皮兰身上，你是否得到了启示？”

云举起了手，说：“有自己的理想，并为之去不懈地努力，即使没有别人的赞美，一路上要忍受寂寞的折磨，但是只要自己坚定自己的信念，不放弃，总有一天会被认可。”我看着眼前这个娇弱的小姑娘，想着她一年中的蜕变，咀嚼着她刚才的话语，真切地感受到她长大了。我对她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我接着说：“人生的道路不是一帆风顺的，过程可能是曲折的，可能会经历痛苦，但这就是青春！希望同学们能让自己变得内心强大。自己做自己生命的主人！自己有自己的目标，不为别人的赞美而沾沾自喜，不为别人的漠视而自怨自艾，要像虎皮兰一样，不管人们是赞美还是无视，都能快乐地不断生长！”

君激动地说：“也许我不够漂亮，也许你不是最帅的，但是我们要用行动证明：我们很棒！”

……

我望着那棵小小的虎皮兰，想着那棵離开的小草莓，只觉得心中千回百转。也许生命中的每一段陪伴都有意义，只是很多时候我们并不在意。

故事二：起死回生的橡皮树

自从讨论了虎皮兰的故事后，同学们对花花草草突然生出了兴趣。孩子们从早市上买回了一些小盆栽，教室里一下子热闹起来。我特意从家里的橡皮树上折下一小段树枝，想让孩子们见证生命从无到有、生根发芽的神奇。我们把小树枝先寄养在水瓶里，放在温暖的阳光下，并且在瓶口处包裹了几层保鲜膜，过了几天，小橡皮树在水中长出了细细的根。同学们惊喜莫名，艺欣喜地告诉我：“老师，它活了。”

“是啊，新生命诞生了！”我不无感慨。

待它的根长得盘虬卧龙般缠绕在一起，我们小心翼翼地把它栽到了花盆里。孩子们满怀期待地等着小小的橡皮树在泥土中生根发芽。还有些心急的孩子，过不了三两天就忍不住悄悄地把它拔出来看一看。过了许久许久，它都没有任何变化，同学们开始怀疑：“老师，它活了没有？”“它能不能在土里扎根？”同学们的眼神里充满了担心。“没想到一棵小小的树都要经历这么多的考验啊。”还有的孩子若有所思地回答。我笑笑，示意大家耐心地等等看。

大约又过了一个月，一棵小小的嫩芽终于从顶端冒了出来。同学们欣喜若狂。“等了好久啊，还以为它活不了了。” “原来一颗种子要发芽，是这么不容易。”同学们的语气里充满着劫后余生的喜悦，但是他们不知道，这棵小橡皮树坎坷的生命之路才刚刚开始。

转眼间，寒假到了，此时的小橡皮树已经长出了4片大大的新叶子，油光发亮，在阳光下肆意地招摇。同学们把花盆放在一个大洗脸盆里，加满水。希望它能挺过这个漫长寒冷的假期。可是新学期开学的时候，那棵橡皮树还是已近干枯，它耷拉着叶片，枝干皱巴巴的，无精打采地立在花盆里。学生有点无奈地说：“老师，它已经死了，把它扔了吧？”我有一瞬间的错愕，这是我们亲手栽下，亲眼看着它生根，一天天眼巴巴等着它发芽的小树啊，这是我们辛辛苦苦自己养大的小生命，他们怎么可以这么薄情寡义？植物的生命难道就不是生命吗？他们怎么可以如此漠视？

生命是什么？我忍不住和他们进行了一场对话。

“你还记得放假之前那棵朝气蓬勃的小橡皮树吗？那些叶片个个坚挺有力，油光发亮，可是现在它变成了什么样子？”

学生们望着眼前干瘪的小橡皮树有点于心不忍。

“你能想象在这个漫长寒冷的冬季，它忍受了怎样的痛苦吗？”我的眼前仿佛出现了这个漫长的冬天可怜的小橡皮树挣扎求生的无助模样，嘴里忍不住窜出了一串串话语：

“当水分一点一滴地从它身体流逝，当它渐渐感觉到温暖的阳光变成了自己不能承受的力量，当它感觉自己无时无刻不处在炙烤当中，当它的嗓子因为干渴而痛苦的冒烟，当它的身体时时刻刻因为缺水而不得不忍受生命的煎熬，当它的四肢由原先的饱满水润，一点点变得干枯干瘪，当它不得不忍受像凌迟一样的疼痛，这痛无边无际，没有尽头，当它的心情由焦灼、痛苦、难耐变得一天天的绝望……”

我把对小橡皮树的歉疚全部“迁怒”到他们身上，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在痛苦地批判自己，没有好好地照顾这一株弱小的生命，让它承受这样的痛苦。有些女同学已经受不了我的话语，捂着耳朵，红了眼眶，央求我：“老师，你别说了，别说了……”

“你们以为它不会说话就可以无视它的感受？你们以为它是植物就没有挣扎与痛苦？”我还在“义愤填膺”，滔滔不绝。

“老师，我们不是故意的，我们只是没有想到。”孩子们的声音低了下来。“老师，我实在是不能想象它的痛苦，如果是我，我肯定受不了。”“老师，我觉得自己像刽子手。”……一时间，大家都开始了沉痛的反思。

我抱着一线希望叮嘱学生们齐心合力救活它，虽然它似乎已经熬干了所有的水分，像一具木乃伊一样，毫无生机，学生也是对它不报希望，但是由于我的一再坚持，孩子们还是一如既往地给它定时浇水。两个月后，当春天和暖的阳光照着它的时候，它终于重新冒出了新芽。

可能对别人来说，小树发芽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是我们却第一次真切地感觉到欣喜若狂：它活过来了！

生命是什么？围着小橡皮树，我和孩子们开始了第二次探讨。

我欣喜地说：“小橡皮树死而复生，我们见证了它走过来的每一天，我想每个同学可能都从这个过程中体会到生命中一些可贵的东西。虽然在别人眼里，它很不起眼。但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它起初是什么样子的，它经过了多么漫长的蛰伏期，熬过了怎样痛苦的折磨才重获新生。你能说说你的感受吗？”

学生们深有感触，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比如：生命就是永不放弃。生命到底有多顽强，不是亲眼所见你永远也不会明白。那些在地震中坚持几十个、上百个小时而活下来的人，都是生命的勇士。

比如：永远不要妄下结论，不要随便给一个人判死刑，给别人一个机会，你可能会收获惊喜。

比如：爱是不放弃，爱是等待，爱是付出和希望。如果没有耐心，我们可能等不到橡皮树起死回生的那一幕。有的时候，友谊也是这样。

比如：所有的付出都会有回报，所有的努力也都不会白费，所有的痛苦也都是值得的。学习中我们常常会遇到困难，会头破血流，但是要相信这些都会成为你生命的历练和宝贵的财富。

比如：要好好珍惜生命，不要轻言放弃。那些自杀的人轻易地放弃了生命，太让人惋惜了。

还要爱惜我们身边的一草一木。

……

我让他们把这些感悟写在漂亮的小纸条上，贴在展板上。有的同学还将其中的一些话当作箴言贴在自己书桌上，天天看着，时时激励自己。

我想这些生命的感悟已经远远大于小橡皮树来这里的初衷，这些生命的力量已经慢慢内化为孩子们心中的坚定信念。

教室里还在不断上演着花花草草的故事。而这些不起眼的小生命也似乎成了同学们的亲密战友，陪伴着他们在成长的路上奋勇向前。常常会看到孩子们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深情和依恋，有时还会看到他们抚摸着新生的叶片喃喃自语。孩子们对它们的照顾也在不知不觉中愈加精心起来。每一次，看到花盆里长出了杂草，我就会让孩子们赶紧清理干净。有一次，花盆里又长出了一棵小草，我看着那两片新生的叶子，嫩嫩的，像一只小蝴蝶展翅欲飞，心下喜爱，就留了下来，没有想到，没过几天，它居然顺着墙壁爬上了教室的窗户，而且开出了一朵一朵淡紫色的小花，把教室裝点得靓丽多姿。那时我才知道，原来当初我要拔掉的，是一棵小小的喇叭花。我自以为让孩子们清除的是一棵棵杂草，却不知道自己错过的是怎样美丽的风景。

有了它们的装扮，教室越来越漂亮了，但是我越来越知道，教室的美化不在于表面，漂不漂亮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物，都有故事和真情，有我们共同的回忆，共同的经历，因为如此，才值得珍惜。这些小小的花草，让学生们在潜移默化中更深刻地体验到了生命是什么，也更懂得珍惜，懂得爱和关心。因为如此，才觉得可贵。这一刻，生命和生命映照出的光辉，也会镌刻在我们彼此的生命里。

（作者单位： 山东省青岛市中心聋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