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放

戴维住在美国纽约，从小喜欢音乐，尤其爱听大提琴。大提琴弓弦在互相摩擦时奏出男性的柔美低音，如泣如诉，使他的思绪在无穷的空间里飘荡。他每次去听音乐会，坐在舒服的软椅上闭目遐想，乐手在台上怀抱着大提琴奏出华丽乐章，究竟会是什么样的感觉？戴维是个初出茅庐的年轻记者，能有机会学习演奏大提琴简直是一种奢望。

一次外出采访，戴维敲错了门。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先生探出头来，戴维一眼看到屋内椅子边上斜靠着一把黑色大提琴，椅子背上还刻着竖琴图案。他忍不住问道：“您会拉大提琴？”“是的，我叫科林斯，你想跟我学琴吗？”“是的。”戴维不假思索地回答。

第一堂课是从喝茶聊天开始的。“今天过得怎么样？”科林斯问道。他想先了解一下戴维的工作、兴趣和爱好，随后再把话题转向大提琴。戴维觉察到，自己面对的不只是一件乐器。科林斯微微一笑：“你的胳膊要抱在琴颈上，用腿倚住琴身，如同怀抱着一位美丽的女孩。再轻轻拉动琴弓，不要光用耳朵听，而要用心去感受，用手、臂、腿和胸去体会她的颤动。”

在接下来的课程中，科林斯先生教戴维演奏技巧，还讲解了音阶、音部、旋律、和声等乐理知识。每次上课前，喝茶聊天似乎变成了固定的习惯。

科林斯先生于1910年出生在德国，11岁开始在柏林音乐学院学习大提琴并加入了一个由德国政府资助的室内乐团。二战爆发后，有一天，乐团被要求为希特勒演奏颂歌，有着一半犹太血统的科林斯拒绝演出，坐飞机逃到危地马拉。最后抵达纽约，成家立业，在纽约爱乐交响乐团担任大提琴手。

作为记者，戴维主要任务是报道政治、科研和教育。在学琴时，他偶尔会把自己撰写的文章拿给先生看，尽管它们与音乐毫无关系，但先生都会仔细阅读并给出意见和评价。“多写一些感受。”科林斯总是这样说。

戴维跟随先生学了一段时间后，演奏技能逐步提高，甚至加入了一个业余管弦乐团。科林斯经常对他讲：“你不要只为我一个人演奏，要为那些行走在大街上的人演奏，讓你的琴声延伸，再延伸。”

戴维在科林斯家中学了7年大提琴，直到结婚后需要更多时间照顾家人，方才停止学琴，但仍然同先生保持着联系。步入中年，每当他重新拿起大提琴，便会想起先生的那些话：“抱着你的琴，如同怀抱一位美丽的女孩……”

2004年，科林斯先生因病去世，戴维同他的家人依然是好朋友。几年后，科林斯先生的大儿子丹尼也去世了。有一天，戴维突然接到丹尼的遗孀爱丽丝打来的电话，说要送他一件礼物。过不多久，戴维收到一个大箱子，打开后看到里面装着一把木椅，椅背上有一个十分眼熟的竖琴图案。

戴维现在经常坐这把椅子。虽然知道自己无法达到科林斯先生那样的音乐造诣，但每次坐在椅子上，他都会习惯性地端起杯子啜一口茶。

看了戴维的故事，很有感触。科林斯先生把大提琴视为感情丰富有血有肉的女孩，他奏出的琴音一定美妙无比。我在想，照相机玩家们在大街上用胶片抓拍行人景物时，有多少人会把手中价格不菲的机子当作恋人的？感情这种东西自然勉强不得，但如果我们把对照相机的感情与拍摄时的激情糅合在一起，最后出来的摄影作品肯定差不到哪里去。

德国禄来（ROLLEI）照相机公司于1970～1976年期间生产35mm ROLLEIFLEX SL35单反相机。该机为全机械全金属结构，有白体和黑体两种，白体机身镀银铬，黑体机身镀黑铬。在二手相机铺里，常见白体相机，黑体鲜有出现。该机原先在德国制造，后来转移到新加坡制造。根据JAMES M. MAKEOWN 和JOAN C.MCKEOWN编撰的终极版《经典相机价格指南》（2005～2006年），新加坡制造的ROLLEIFLEX SL35相机的收藏价格为80～140美元，德国原厂制造的相机价格增加50%。

ROLLEIFLEX SL35单反相机装有固定的五棱镜平视式取景器，配置横走式布帘焦平面快门、带中央微棱圈的磨砂对焦屏、指针式内置硫化镉光电测光表、自拍器、同步闪光连线插座、QBM插刀式镜座卡口。通过QBM三爪镜座卡口，可以换接20多种不同焦距的全开光圈镀膜定焦镜头。快门速度范围为1～1/1000s、B门，X同步闪光速度设为1/60s。胶片感光度范围是ASA25～6400或DIN15～28，具备景深预测功能，装有自动全开光圈/手动设定光圈切换杆。相机底板上置有三脚架安装螺孔和有盖电池仓。相机原配德国或新加坡生产的PLANAR 50mm F1.8或PLANAR 50mm F1.4全开光圈镀膜标头。德产PLANAR HFT 50mm F1.4标头的光学结构为6组7片，视角46°，最近对焦距离为0.45米。机身长142mm、高 93.5mm、厚48.8mm，重825克（带德产PLANAR HFT 50mm F1.4镀膜标头和原厂塑料镜盖）。

我的这台ROLLEIFLEX SL35是在“星光马记”二手相机铺里淘得的。马老板早年东渡日本打工，有幸同买卖旧相机的日本商人相识。回国后，老马顺溜地吃上了倒腾旧相机这口饭。他的日本朋友源源不断地将当地收来的旧机子装箱寄到上海，由于批量进货，价格自然优惠。老马在一大堆二手相机里进行筛选分类，按质定价。生意刚起步，老马拖着塞满旧相机及各种附件的拉杆箱在商场里四处转悠，笑容可鞠地兜售这些东洋舶来品。老话说和气生财，开价又低，生意火爆得很。钱包鼓起来了，继续做流浪推销商显然有些寒碜，便在星光摄影器材城租下一间门面，当起了正儿八经的马老板。开店必然按月付租金，成本随之上升，新开店里的二手相机相应卖得贵了。好在有一伙铁杆粉丝紧跟马老板，多年的感情投资并不因为地理人文环境的变化而受到太大影响，只是老马做了老板以后，脸上的笑容有时候显得不太真诚了。在讲价时，一不小心便会露出几分叽嘲来，得罪顾客等同于得罪自己，也得罪了生意。日本空气过于潮湿，因此马老板成箱吃进的摄影镜头多数有着不同程度的霉斑，成色上品的机子更是凤毛麟角。我一直是马老板的追随者，虽然还够不上“铁杆”级别。我上马记相机铺闲逛是为了打发时间，根本不在乎他阴晴莫测的脸色，因为到了我这把年纪，暂时可以放下可爱的“自尊”或“尊严”。那天刚进铺子，一眼相中这台黑体ROLLEIFLEX SL35单反相机，拿在手里横看竖看。机身上的黑铬镀层没有丝毫“露铜”，底板上找不到任何擦毛痕迹，电池仓螺纹盖上的凹槽完美如新，相机配有德产PLANAR HFT 50mm F1.4镀膜标头、原厂塑料镜盖和原配猪皮套，相机的机械和光学功能都正常。美中不足的是，镜头品相虽好，但是光圈叶片因渗油而粘连，无法收缩。马老板斜了我一眼：“勿要看了！出两千两百块拿去，镜头我喊人帮侬弄好。”一星期后，我和马老板银货两讫，另外叫他开了一张收据，充作相机的“出生证明”。那是2018年的冬天，成色好的PLANAR HFT 50mm F1.4镀膜标头在网上卖2500元。

相机的标头从正面机身镜座上朝前伸出（图1）。前镜环斜面上凸显黑底白字：Carl Zeiss Planar 1.4/50 HFT 5678582（HFT是红字）。HFT是多层镀膜的标记，是禄来公司在光学领域独霸一方的发明专利，体现该标头的使用价值和收藏价值。前镜环后面是外径58mm的调焦环，环的圆周上饰有发黑直丝滚花。实际对焦时，左右旋转调焦环以驱使整组镜片前后移动，并通过机背上的取景器目镜监视被摄物像在对焦屏上的清晰度，完成对焦任务。实际操作时，调焦环的工作阻尼令人感到非常舒服。

调焦环后面是外径61.8mm的光圈设置环，环的发黑圆周上刻有8档白色光圈值：1.4、 2、2.8、4、5.6、8、11、16。设置光圈时，左右旋转光圈设置环，将所需光圈值对准前面环上的白线。此时，镜头光圈叶片仍处于全开状态，一旦将快门上弦，再按下快门钮，6片光圈叶片将随着快门开启立即收缩到所设光圈的位置上，并随着快门的关闭自动回复到原来的全开光圈状态。光圈设置环左后侧装着长23.8mm，宽4.8mm的自动全开光圈/手动设定光圈切换杆，切换杆上饰有发黑直丝滚花。实际操作时，将切换杆向右移动，切换杆左侧黑铬面上凸显桔黄字母A，说明镜头光圈叶片处于自动“全开”状态。将切换杆向左移动，切换杆右侧黑铬面上凸显桔黄字母M，则说明光圈叶片正处于符合手动设定光圈值的“收缩”状态。将切换杆切换到A时，取景器里非常明亮。切换到M时，取景器里明显暗淡。在实景拍摄时，玩友通常喜欢将切换杆置于标记A，以使光圈叶片处于全开启状态，便于在亮框中取景和对焦。

镜头正后方，机身五棱镜壳体立面上凸显黑底白色品牌：Rolleiflex，字体隽秀典丽。左侧黑铬面上刻着相机型号：SL35，黑底白字。镜座左下方，机身饰皮上竖立着自拍器延时操纵杆，操纵杆后面藏着自拍启动钮。實际操作时，按延时要求逆时针扳动操纵杆，露出后面的启动钮。将机顶上的卷片/上弦扳手扳到底，然后按下已露出的自拍启动钮以开启快门。镜座右侧，机身饰皮上装着上、下两件同步闪光连线插座，上面的X插座适用于连接万次闪光灯，下面的FP插座适用于单次闪光泡。

镜座右下侧圆弧面上置有装卸镜头的红色锁钮。按下锁钮并逆时针旋转镜头至极限位置，即可将镜头从镜座孔内拔出。此时镜座孔内的45°反光镜以及对焦屏坦露在眼前，镜座孔内档板上刻着机身序号：4141626。安装镜头时，应将镜尾红点对准镜座圆周上的红点，将镜筒插入QBM卡口并顺时针旋转之，直至镜头被锁定在镜座上。

镜头朝上，看机顶（图2）。左端是带折叠式摇柄的倒片钮，其外径为18.2mm。倒片钮右下方，黑铬机顶面上置有走片计数窗，向上拔起倒片钮，计数窗内走片示值立刻归零。后盖随之弹开，机内布帘、暗盒仓和卷片机构一览无遗。每扳动一次卷片/上弦扳手，计数窗内数值将随之进一位，从零位开始，一直进位至36。

机顶右端装着卷片/上弦扳手和景深预测钮。扳手左侧机顶面上置有调速盘，调速盘中央伸出快门钮。调速盘外径21.3mm，顶面周边凸显一圈共12档快门速度值：B、1、2、4、8、15、30、60、125、250、1000。设置快门速度时，可左右旋转调速盘并将所需速度值对准左侧黑铬面上的白线，随后可以按下已被上弦的快门钮。调速盘顶面还置有ASA/DIN值显示窗，设置ASA/DIN值，可朝上拔起调速盘外圈的设置环并左右旋转之，将显示窗内所需ASA/DIN值对准内圈上的白点，然后松手以使设置环落入档位。

作为附件，快门钮上装着一枚外径8mm的平面缓冲螺钉，它在按揿快门钮时能起到缓冲作用。附件虽小，不容小觑。这枚缓冲螺钉表面镀铬，被设计得小巧精致，操作手感甚佳，在二手铺子里很难见到它。由于体积小，因此在拍摄时极易丢失。

镜头朝前，看机背（图3）。机背上方黑铬面中央固定着取景器目镜，目镜长25.3mm、宽15.5mm。从目镜里看出去，可见带中央微棱圈的磨砂对焦屏以及被摄景物。对焦屏右侧中央有一根在通电状态下，上下摆动的黑色测光指针。实际操作时，左右旋转调速盘和光圈设置环，测光指针将随之上下摆动。当指针移动到对焦屏右侧中央凹口位置时，说明相机在拍摄现场曝光正确，随后可以按相应的快门速度和光圈组合进行拍摄。取景器右侧黑铬面上有纵向排列的两行白色标识：MADE BY和Rollei SINGAPORE（新加坡造）。

镜头朝上，看相机底板（图4），从左往右依次配置着退片功能钮、三脚架安装螺孔和有盖电池仓。在电池仓置入一节1.5V蘑菇形氧化银电池，即可驱动硫化镉光电测光表进入工作状态。

ROLLEIFLEX SL35黑体单反相机外观不俗，精巧简洁。机身略显单薄，内部机械结构的精度和耐用性尚可，制造工艺不错。由德国CARL ZEISS出品的PLANAR HFT 50mm F1.4镀膜标头，是一支出类拔萃、高标异彩的多层镀膜顶级透镜。在机内装上胶片，用这支镜头来拍摄景物和人像，最后在放大照片上还原的色彩、影调、颗粒、层次和反差，令人拍案叫绝。携带如此婉丽的照相机和镜头出游，看景听风，恍然间它便成了有温度的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