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昕平

太原师范学院教授，硕士生导师，文学博士。鲁迅文学院儿童文学高研班学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山西省作家协会主席团委员、首届签约文学评论家，中国儿童文学研究会理事，全國师范院校儿童文学研究会副理事长。

《高德立的砖》可称得上是短篇小说写作的结构范本。作家高巧林在有限的篇幅里紧紧围绕一块砖展开情节，高度集中的笔力突破了有限篇幅的局限，使境界升华。绵密的细节让《高德立的砖》虽短小却完整而富有层次。

短篇小说贵在情节紧凑，线索清晰。《高德立的砖》的整个故事由一块砖而起，又始终紧密围绕这一块砖不断延展。村里重建小学，各家各户出资出力，高德立的爸爸许诺捐一窑好砖，二年级的学生高德立感到无比光荣，也萌生了为重建村小学校添砖加瓦的愿望。他下定决心亲手制作一块砖坯，在爸爸的土窑里烧成一块砖，捐献给村里，砌在村小学校的墙上。亲手做砖坯的小心愿成为故事的推动力，也由此延伸出一波三折的情节。高德立初次做砖坯，只是照猫画虎，完全没有领会制作工艺中的几个要诀，晒干的砖坯不但缩小而且还开裂了。在同伴的帮助下，高德立来到专门制作砖坯的邻居家，参与到制作的全过程中，帮了好多忙，也用自己的劳动和学习换来了一块真正的砖坯。兴奋的孩子在砖坯上认真地刻上了“高德立的砖”几个字，想象着它端正地砌在新学校墙上时的那份荣光。

就在故事演进至此时，作家再次让情节几度掀起波澜，先是运砖时遭遇龙卷风，情急中高德立抢上前去守护自己的砖坯，砖与人之间沉沉的感情分量，在这个情节中被掂量了出来。运砖最终化险为夷，但是后面的情节仍在起伏。出窑那天，偏偏高德立没能在现场，这块凝结着高德立心血、愿望、汗水的砖混在砖堆里没了踪影。高德立像掉了魂似的，在青砖堆里一直找到黄昏。有了前面情节的铺垫，此时高德立失落、懊恼之情显得格外自然生动。

按照情节所传达的人物情绪走向，我们可以揣测，当高德立的同伴帮他在砖堆中找到了那块砖时，高德立一定会为这块“高德立的砖”找一个显眼的地方，砌进新墙。当然，故事确实可以这样结束，但势必有些流于俗套。这就必须提到这部作品更加值得称赞的一处构思了。

在小说尾声处，村长要请老石匠凿一块功德碑，刻上高德立爸爸等捐献钱物者的名字。但高德立的爸爸反对这件事，并表示“行善积德无需留名”。一句话，大大提升了故事的格局，指向了心灵建设，立意更见深远。爸爸的行为让高德立受到触动，在他幼小的心灵中，对做公益的目的有了更深入的理解——投身公益之事，不是为了给自己扬名，而是要无私奉献自己的爱心与力量。于是，作品有了一个与之前情绪走向迥异的结局：新村小学校落成那天，这块凝结着高德立太多情感的砖，与其他的砖一起，被砌进了村小学校的墙里。虽然隐去了名字，但是高德立感受到了为新学校添砖加瓦、真实付出后的满足。

除去对制砖工艺的精细描摹外，作家对小主人公的情绪也做了颇有画面感的呈现。高德立初次做砖坯的念头令他忍不住兴奋大叫，惊跑了一群鸭子;小伙伴张一飞跑来时，高德立想瞒着好朋友做一件大事，坚决保密;砖烧制和出炉的过程中，高德立全程紧张护砖，甚至跟龙卷风拼了一次命，他心中的那一腔诚挚、澄澈，令人动容。

作品结尾处，当高德立面对张一飞的追问时，那“淡淡地说”“微笑着说”，让我们仿佛看到了一个猴急猴急的、孩子气的小男孩转瞬间的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