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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给城市带了礼物,只有少数人能察觉得到

2021-10-08

意林·作文素材 2021年18期
关键词:马可卡尔维诺蘑菇

向上的小小波

突然有一天,空气清朗起来,天高云淡,树木摇晃着可爱的叶子,鸟儿成群飞过,风吹过你的脸颊,你发现秋天来了,又一个季节开始了。若是你像我一样,对植物、动物感兴趣,我推荐你再读一读伊塔洛·卡尔维诺用五个春夏秋冬的四季轮回讲述的《马可瓦尔多》,虽然你可能在“意素”2017年第5期上读过他的《看不见的城市》,或在2020年第18期上读过他的《树上的男爵》。

被称为“作家中的作家”的卡尔维诺,他的作品之所以能屡次打动读者,除了他的思想,还有他笔下那些像是寓言一样的故事。《马可瓦尔多》是卡尔维诺创作生涯中一部承前启后、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作品,开启了他创作的黄金时代。故事主角马可瓦尔多生活窘迫,却希望将自己的命运更多地掌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被动地受环境的影响;他在沟渠里仰望星空,在充满水泥和沥青的城市森林里,试图寻找大自然,寻找着自己的小确幸和小欢喜。书中总有某个片段,会与你的生活偶合,击中你内心隐秘的角落,笑着笑着,会不由自主流下眼泪。生活嘛,总是这样,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挫折,那么读一读卡尔维诺这本寓言般的小说,你能够擦干眼泪,找到力量,继续前行。一起来读读看!

作家简介

1923年10月15日,伊塔洛·卡尔维诺出生于古巴,他的父亲是一个园艺师,母亲是植物学家,他们一直在拉丁美洲地区研究热带植物。卡尔维诺两岁时,跟随父母回到了意大利,在和法国接壤的一个海滨小城市长大。1941年,卡尔维诺进入都灵大学求学,一度准备从事父亲的老行当。但是,这个时候他发现自己真正喜欢的是文学。1947年,年仅24岁的他发表了处女作《通向蜘蛛巢的小径》。之后,他的“祖先三部曲”《分成两半的子爵》《树上的男爵》和《不存在的骑士》陆续出版,因为深刻描绘了个人的存在主义而享誉世界。他的小说故事性和情节性都颇具童话故事的特性,但其内容揭示的主题需要成长经历的沉淀才能体会,可以说他的多部小说其实是写给成年人的童话故事。

图书简介

《马可瓦尔多》的简体中文版2020年才与公众见面,给人们一种捡到了沧海遗珠的惊喜感。全书共20个独立的小故事,按春夏秋冬四季轮回了五年的时间顺序展开,每个故事都讲述了农村奔赴城市的底层小工马可瓦尔多的一段生活日常:

马可瓦尔多领着以小时计算的薪水,时常陷入窘境。他家有六口人,全都挤在狭小阴冷的地下室里生活,还时常担心哪天房东会赶他们走。可即使生活虐他千百遍,他仍然在这钢筋水泥的擁挤都市里活出了诗意:他在城市发现了即将冒头的蘑菇,就窃喜地想等它成熟后,可以摘来加个菜,他小心翼翼地守着这个秘密,但还是被其他人发现了,一气之下,他慷慨地叫来一群人采蘑菇,结果,当晚所有吃过毒蘑菇的人都进了医院;他听说黄蜂能治愈风湿患者,于是向外兜售这项服务,结果一次不慎操作,弄得顾客被黄蜂蜇得浑身浮肿;他在医院发现了一只兔子,于是偷偷把兔子带回家养着,想在圣诞节来顿兔肉大餐,可偏巧兔子是医院用来做实验的,携带传染病毒,结果,一家人全被隔离了……

作者用了大量的笔墨写动物和植物,通过动植物的生存状态来反衬出人物的窘迫。小说以寓言式的风格,揭示了从社会学、心理学和生理学的角度都业已蜕化的人类社会,描述了当代人孤寂、惶恐、陌生和不安的心态。

精彩片段

春天 市区的蘑菇

从远方吹进城的风,给城市带来了不同寻常的礼物,只有少数一些敏感的人才会察觉得到,就像得了枯草热的人,闻到其他土地上的花粉就会直打喷嚏。

一天,不知道从哪里飘来一阵裹着孢子的风,吹到城里路边的花坛里,于是几簇蘑菇就在这里发了芽。没有人发现这事,除了小工马可瓦尔多,他每天早上正是在那里乘电车。

这个马可瓦尔多,有着一双不是很适合城市生活的眼睛:标志牌、红绿灯、橱窗、霓虹灯、宣传画,那些被设计出来就是为了吸引人注意力的东西,都从来留不住马可瓦尔多的目光,他看这些东西就好似一眼扫过沙漠里的沙子。然而,树枝上一片发黄的树叶,缠在瓦片上的一根羽毛,却从来逃不过他的眼睛:没有一只马背上的牛虻,没有一个桌上的蛀虫洞,没有一块人行道上被碾扁的无花果皮,是不会被他注意到的,不会被他作为思考对象的,通过它们,可以发现季节的变化,心里的欲望,自身存在的渺小。

于是一天早上,当他等着电车把自己带到那个他做体力活的Sbav公司去时,在站牌附近,他找着了什么不同一般的东西,就在沿着林荫道的那片没有生育能力、生着硬皮的土地里:在某些地方,比如树桩上面,好像都隆起了一堆堆肿块,这边一点儿、那边一点儿地露出了那圆圆的地下部分。

他蹲下身来系鞋带,又仔细看了个清楚:是蘑菇,真正的蘑菇,它们正从城市的中心冒出头来!马可瓦尔多觉得,那个一直包围着他的吝啬的灰色世界陡然变得慷慨起来,充满秘密的财富。

这一天他工作时,比平时更心不在焉了:他想,就当自己在那里卸包裹和箱子时,在泥土的黑暗中,那些只有他认识的蘑菇,正在安静而缓慢地酝酿着自己多孔的果肉,吸着地下的汁液,撑破土块的硬皮。“只要一夜的雨水,”他自言自语道,“就可以收获了。”他迫不及待地要把这个发现告诉妻子与孩子们。

第二天早上,当马可瓦尔多走向电车站时,满是挂念。他蹲在花坛上,看到蘑菇长大了,但并不多,几乎还完整地藏在地下,才松了一口气。

他就这么蹲着,直到察觉有人站在身后。他猛地站起身来并试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一个清道夫正倚着扫把看着他。

管辖这片区域的清道夫是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瘦高个儿,叫阿玛弟吉,对马可瓦尔多一向不太友善。那天是星期六,马可瓦尔多有半天的空当都消磨在花坛附近,魂不守舍地转来转去,眼睛远远地盯着那个清道夫和蘑菇,同时心里盘算着还要多少时间蘑菇才会长大。

星期天清晨,带着孩子和一个借来的篮子,马可瓦尔多冲向花坛。蘑菇都在,站得笔直笔直,小帽子在水汪汪的地上高高扬起。“万岁!”全体立刻埋头开始采摘。

“爸!你看那边那位先生摘了多少!”小米开尔说。做爸爸的抬起头来,看见站在他们旁边的阿玛弟吉也挽着满满一篮的蘑菇。

“啊!你们也来采?”清道夫说。“那么是真的好吃咯?我摘了一些,但是又没有把握……更那边一点的大道上还长有更大朵的蘑菇……好,现在我知道了,我得去通知我的亲戚,他们正在讨论要不要摘……”他便大踏步走开了。

马可瓦尔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还有更大朵的蘑菇,而他竟然不知道。眼睁睁地看着一次意外的收获就这样变成别人的。他有好一会儿几乎气傻了,然后——有时候会发生——因为个人情感的崩溃使得他突然慷慨起来。在那个时候,有很多人正在等电车,由于天气仍不稳定而且潮湿,大家手臂上都吊挂着雨伞。“喂!你们这些人,今天晚上想吃油炸蘑菇吗?”马可瓦尔多对站牌附近拥挤的人群喊道。

大家都找到了蘑菇,没有篮子的,就把蘑菇放在打开的雨伞里。某个人说:“如果我们一起办个午宴一定很棒!”但最后,所有人都带着各自的蘑菇回到自己家里。

不过他们很快重新见面了,就在同一天晚上,同一家医院的病房里,由于食物中毒来洗胃:中毒都不严重,因为每个人吃的蘑菇数量并不多。

马可瓦尔多和阿玛弟吉正躺在相邻的病床上,怒目相视。

【读书笔记】城市的季节变化似乎并不十分明显,需要留心观察。人生活在其中,如果麻木地度过了,那么所有的日子便像是一天。马可瓦尔多是为数不多的敏感的人,它在这种对自然的观察里发现着变化,也想通过与自然的连接努力改善自己的生活。

夏天 归他所有的城市

一年当中有十一个月人们热爱着城市生活,谁也不能触犯它:摩天大楼、香烟小贩、有广角银幕的电影院,以及所有毋庸置疑地充满吸引力的花样。而唯一一个对城市没有感情的自然是马可瓦尔多:至于他心里在想什么,第一,因为他从不说出口而无从得知。第二,他是那么微不足道,所以并不重要。

每年到一定的时候,八月就来临了。每逢此时,就会有一次感情的全面变动。再也没有人喜欢城市了,那些直到昨天还塞得满满的摩天大楼、地下道和停车场,突然既惹人嫌又讨人厌。大家唯一的念头是越早离开越好:于是,一次又一次地填满了火车、堵住高速公路,在八月十五日那天(译注:意大利法定节日“八月节”原只有八月十五日一天,后假期范围慢慢扩展为整个八月),所有人都走光了。除了一个,马可瓦尔多是仅存的没离开城市的居民。

清晨,他出门走向市中心,面前是宽广无止境的道路,没有一辆汽车的荒凉。整年马可瓦尔多都梦想着有一天能把路当路来使用,也就是说走在马路正中央:如今实现了,而且可以闯越红灯,穿过对角线,停在广场中间。不过,他心里的喜悦并不是因为他完成了这些平常做不到的事,而是因为他用另一种方式来看所有的东西:马路或像山谷,或像干涸的河床;房屋则是险峻山岭的大石,或礁石的岩壁。

就这样,马可瓦尔多忘记了人行道和斑马线的功用。当他像只蝴蝶左飞右摇地在马路上穿梭时,突然一辆“司拍得”汽车以时速一百公里来到他身后,并在距离臀部一毫米的地方停下来。一半由于惊吓,一半由于空气的震动,马可瓦尔多蹦跳起来,又晕沉沉地跌下。

那辆汽车夹带着大量的噪声,几乎原地打了一转才把车刹住,跳出一组衣冠不整的年轻人。“这回我要挨揍了。”马可瓦尔多想,“因为我走在马路中央。”

那些年轻人配备着奇怪的工具。“我们终于找到了,终于!”他们围着马可瓦尔多嚷嚷。“哦!”其中一个抓着一根银色的棒子靠近嘴巴,“您是唯一一位在八月节还在城市里的居民。对不起,先生,可以跟电视观众说说您的感想吗?”然后把那根银棒塞到他的鼻子下。

闪出一股炫目的强光,热得像在烤箱里,马可瓦尔多快昏倒了。所有人把焦距对准了他,反光板、摄影机和麦克风。马可瓦尔多结结巴巴地说了几句话:而每发出三个音节,那位年轻人便突然现身,把麦克风转向自己:“啊,您是说……”然后紧抓麦克风自说自话十分钟。

——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当然,我们十分感激您……不过,您要是没什么事做……而且想赚几张千元大钞……不知道您愿不愿意留下来帮我们?

整个广场一片混乱:大货运车、小工具车、有轨道的摄影机、蓄电池、灯具,一组一组穿着工作服的人员这边那边地走来走去,汗流浃背。

“在那里,她来了,她来了!”一位电视女明星从一辆敞篷车上走了下来。

——加油!小伙子,我们可以开拍喷泉这一景了!

小工马可瓦尔多被交派的任务是在广场上搬动那个底座沉重的大反光板。偌大的广场现在四处嗡嗡响着机器声、水银灯的吱吱声,回荡着捶打临时金属支架的敲击声和喊叫声……

【读书笔记】每一个后进生都幻想过自己站在最高的领奖台上,正如每一個小人物都幻想过成为一座大城市的主人。马可瓦尔多在魔幻的“八月节”经历了从独享城市时光到成为被闪光灯包围的对象,突然又回到小工的身份,一切似乎回归原位,但命运真的就永远如此吗?

精彩书评

夺回通往城市空间的权利

□Fushia

如果存在一个卡尔维诺式的城市形态和都市空间谱系的话,《马可瓦尔多》绝对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英国地理学者大卫·哈维在其著名的文章《通往城市的权利》中提出一个问题,过去几百年速度和规模惊人的城市化进程,究竟是否有利于人民的福祉?大卫·哈维认为,这一过程通常包含阶级维度,即穷人、弱势群体、社会底层和边缘人物会首当其冲地受到威胁。在卡尔维诺的《马可瓦尔多》中,他将对于通往城市的权利的探讨,从人的维度拓展到了其他动物和植物的维度。伴随着城市的更新和发展,原有的生态平衡可能会被打破,原有的动物和植物的栖居地可能会被剥夺。猫、青蛙、瓢虫、在空中飞来飞去的鸽子、纵横交织的水道网络、雨后肆意生长的蘑菇——它们的生存空间也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挤压和侵占。相较于人的被剥夺,动植物的被剥夺发生得更加隐蔽和无声。如此看来,卡尔维诺将马可瓦尔多设置为一名都市蓝领工人,自有其精妙之处。这是底层和底层的结合,边缘人物与边缘动植物的惺惺相惜。

(摘自豆瓣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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