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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古村王壁探秘

2021-09-24刘之清

文史月刊 2021年6期

刘之清

沁河两岸有许多地名叫某壁,诸如:秦壁、马壁、王壁、郎壁、孔壁、里壁、郭壁等,唯王壁逸群绝伦,一听就很霸气,一看就很有故事,稍加思索顿觉意味深长,自然就和古代国家、帝王、军队、战争、城垒、城墙、王氏等联系在了一起,究其历史可追溯到秦朝或更远的夏、商、周时代。

01 王壁的前身及由来

王壁(当时不叫王壁,且以王壁代称)地处沁水东北部30公里处,夏时属帝都畿内,为冀州所治;商殷属郤国(晋城、济源一带)或盖国(高平一带),为畿内地。所在的沁河两岸,气候温润,山川相缪,平畴沃野,水源丰富,是农耕文明时代最适宜人类居住的地方之一,也是帝都畿内、畿内地的富庶地域。

二郎神挑山攆压太阳

神话传说:玉皇大帝的外甥二郎水神,在一个河涸井枯、大地龟裂、百姓颗粒无收的洪荒时代,担着太行、太岳两座山追赶太阳神,从东追到南、从南追到北、从北追到西,累得气喘吁吁坐下歇息,见因旱灾而变成不毛之地的王壁时,十分惋惜,随手拿起神木扁担从两山中划开,沁河奔腾而过,分太行、太岳于东西。从此,两岸百姓尽享“沁流之润,是致苇之青青,桑麻之郁郁,稻麦之肥饶,果蔌之甘美,宜也。”

民间传说:约前3000—前2500年,王壁是一个诸侯国的附属小国,曾封登王,建城登王岭,后秦国在此建王离城。登王岭北沁河东西岸有上伯侯、下伯侯自然庄,因与“伯侯、侯、伯”有关而取名。《史记·殷本纪》:“以西伯昌、九侯、鄂侯为三公。”西伯昌,即西伯侯姬昌;九侯、鄂侯,即东伯侯姜桓楚和南伯侯鄂崇禹。《吕氏春秋·观世》:“周之所封四百余,服国八百余。”其爵位分为王、公、侯、伯、子、男六等。此时的王壁距晋国(翼城一带)、原国(先后在沁水、济源立国)、冀国(安泽冀氏一带)等国较近,应为三国中某国拥有合法地位的一个地方组织小国,即附属小国、服国或方国。后晋国逐步强大,晋献公时“并国十七,服国三十八”,王壁当为晋国所有。可见商末周初这个附属小国中就有“伯侯、侯、伯”爵位的国君或率百姓耕作治理辅佑天子的长者在伯侯分治。秦国东扩占领沁河中游后,特别是秦统一六国后,秦将武成侯王离屯兵王壁时或有其远房兄长和贵族功臣随军驻守伯侯。秦朝时分二十级军功爵位制度,侯爵是最高等级,伯的本意是“没有兄长的男子”“老大”,后演变为兄弟之间的辈份或贵族之间的称呼,故王离兄长或贵族功臣称“伯侯”。

王壁周边遍布古人类足迹,东西百余公里有丹河、浍河、汾河流域,旧石器时代就有人类居住,是尧封丹朱、神农播种、蚩尤炼铁等神话发源地,陶寺是唐尧的国都,翼城、绛、曲沃、新田先后为晋国都城,也是古代最繁华的地方;南北沁河上下游60余公里,晋始祖唐叔虞曾在安泽唐城居住过,旷世大儒荀况也出生在安泽,晋君曾食邑端氏聚……此外,还有沁水郑庄的八里、神腰、东大等遗址,为龙山、仰韶和夏商周遗存。王壁周围村庄的村民在干农活、修房圈窑时常发现古人生活的灰土层和生活用品。在“文革”期间“破四旧”运动中,收缴有大量的石斧、石铲、石凿、石刀、小口罐、直口罐、陶盆等新旧石器时代文物,这些都进一步证实了古人类对沁河流域的开发,秦国也正是在此基础上修筑沁河一带城垒城壁的。

王离城遗址标志碑

令人遗憾的是,王壁四周有唐城、冀氏、雕黄岭、黑壤(黄父)、荧庭、少城、光狼城和端氏聚等先秦众多古老的地方和地名,而那时王壁所在的附属小国究竟有多大呢?在被王壁这个响亮的名字取代前叫什么呢?也可能没熬到春秋就消失了,连名字也没有留下。也许它隐身到了王壁的背后,也许它藏匿到了历史的深处,也许它随浩浩的沁河水东流而去,越走越远了,远得杳无音信,无法寻踪。

秦朝,二世完全继承了始皇帝的衣钵,施行苛政于民有过之而无不及,各种名目的税种一个接一个,黎民百姓在繁重的赋税下苦不堪言,怨声载道;同时北击匈奴的将士继续修筑长城,南征百越、攻占岭南的军队还在开疆拓土,阿房宫、秦陵寝、兵马俑、直道、驰道等大型工程仍在建……据统计,中国当时的人口不过2000万,参加军队和建筑苦力的就达200多万,造成大量土地撂荒,民不聊生,直接导致了陈胜、吴广大泽乡农民揭竿而起。一时间风云变幻,天下大乱,原山东六国王室后裔在贵族拥立下纷纷复国,二世急令北长城王离军回师增援秦将章邯平息赵地叛乱。王离途经王壁,“据险筑城”屯兵,名曰:王离城。明、清杨子器、李梦阳、何景明、洪世佺等名流曾驻足游览,洪世佺诗说其为“百雉城”,李梦阳诗称其是“百雉旁无邻”。唐《元和郡县志》:“古王离城,在县(沁水) 东北五十里,秦将王离击赵所筑,四面险绝。”《沁水县志》(康熙版):“王离城,即今王壁村,秦将王离击赵据险于此。”此外,北宋《太平寰宇记》《泽州府志》都有类似记载。

王离城原貌什么样?现在所能看到的是在原王壁村北登王岭顶空旷的农田中有个七八米见方的砖瓦土堆,人称“王圪堆”,据说为秦将军住所,也是王离城的中心位置。王圪堆北,矗立着一个十余米见方的“人工”土堆,土夯痕迹清晰,人称“点将圪堆”,传为秦军点将出征的指挥台。王圪堆周边农田及荒坡中随处可见带绳纹的破碎瓦片,1958年省文物普查时在遗址中出土有战国箭头和地下陶水管等文物,现藏于县文博馆。王离城有多大?有说200亩,有说300亩,有说王离城就是王壁村足有500亩,古人说是“百雉城”等等,说法各异。何谓百雉城?《礼记·坊记》:“都城不过百雉。”郑玄注:“雉,度名也,高一丈,长三丈。”可见,百雉城就相当于诸侯国的都城了,不过那是春秋时周公国的礼制,到了战国后期已礼崩乐坏了。但足以说明王离城气势恢宏,雄居登王岭顶,百雉旁无邻。从外围来看,王离城北“午门腰”是北门,出北门“走水沟”是高山水源,有陶管通入城内。东西南三面沁河、龙渠河环围王离城,西面是势如刀削的悬崖,崖下便是龙渠河;东面是陡峭的山崖、南面是一面斜坡,斜坡和山崖下西起龙渠河、东至上伯侯高山是一段长约二三公里的城墙,城墙沿沁河而建,沁河便成了天然的护城河。王壁村东崖脑顶有个叫“寨上”的地方,遗存有一段高约12米、长40余米、宽5米多的土夯城墙,据说是王离城南门,出南门过沁河,秦军凿开军令山,一条大道直通上党。

王离城点将圪堆

前207年,王离及其副将苏角、涉间率大秦20万精锐边兵经上党过太行山,包围赵王歇、陈馀、张耳于巨鹿,并与前来救赵的楚国上将军项羽展开激战,《资治通鉴》:“项羽乃悉引兵渡河,皆沉船,破釜甑,烧庐舍,持三日粮,以示士卒必死,无一还心。于是至则围王离,与秦军遇,九战,大破之,章邯引兵却。诸侯兵乃敢进击秦军,遂杀苏角,虏王离;涉间不降,自烧杀。”在王离和项羽的秦楚战车短兵相接的时候,秦朝高层正在裂变中,皇长子扶苏被害、丞相李斯和长城军团首领蒙恬被杀,文武百官人人自危,不愿再效力秦二世,反而坐观中原成败,章邯亦不例外;当武成侯王离率领长城军团从北而来,秦将章邯带领着由骊山囚徒和奴子等组成的几十万大军由南而至,两人不是隶属关系,战争中两军配合不济,“该出手时不出手”;同时,章邯受到秦二世猜忌,又遭到权臣赵高暗杀未遂,战胜则功高盖主,战败则败军之将,都是死路一条,他在犹豫和迷茫中思考着自己的出路。有史学家在论述巨鹿之战中指出:何止是前来救赵的各路诸侯军相互观望,作壁上观最大的作祟者章邯,直接导致了王离长城军团的覆灭,他也投降了项羽。

王离一去不复还,秦王子婴也坐着御驾出咸阳城投降了刘邦,秦王朝白驹过隙般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王离城“三军无人玉帐空,百雉城荒风雨后”,沦落为一个荒凉空寂的孤城。居住在王壁的原住居民和秦国的遗留子民十分怀念老秦人屯兵王壁时的辉煌岁月和秦军操练时那“角声满天秋色里,甲光向日金鳞开”的空前盛况,为图吉利,取铜墙铁壁之意,用王离城的“王”字,隱喻坚固城墙的“壁”字,取居住地村名为“王壁”。掐指一算,已有2200多年历史,堪称千年古村当之无愧。

02 王离城的疑惑

《晋国之脉》:对历史问题的研究解决需两个支撑,一个是文史记载,另一个则是考古发掘,说得很有道理。

就王离城来说,既有文史记载又有考古发掘,还有周边地名文化佐证。这样看来王离城名正言顺,无懈可击,但认真地分析存在一定纰漏,给人一种张冠李戴、移花接木的感觉,让后人一头雾水,疑惑不解。

其疑惑有四:一是王离城是不是王壁村;二是王离城修筑的时间;三是王离城是谁修建的;四是王离城究竟叫什么城。

第一,王离城是不是王壁村。

王离城和王壁村的联系是很紧密的,没有王离城也就没有王壁村,王离城建在王壁村北登王岭顶,城墙则修在山下的王壁村,城与城墙间隔2公里左右。《管子·乘马篇》说:“凡立国都(建城),非于大山之下,必于广川之上。高毋近旱而水用足,下毋近水而沟防省。因天材,就地利。故城郭不必中规矩,道路不必中准绳。”王离城正是按王壁的地理特征“建城登王岭顶而水源充足,建城墙王壁村而傍沁河”,正是“因天材,就地利”的结果。秦国屯兵王壁时,数万秦军在王离城池周边安营扎寨,无数军营自然就把王壁村和王离城连在了一起,秦亡后王离城和王壁村就永远分割开了,中间的山坡也变成了层层梯田。2007年张峰水库蓄水时,王壁村被淹没在了水库中,而登王岭顶的王离城遗址仍在,晋城市文物保护标志碑就竖立在那里。因此,单纯就王离城池而言,王离城是王离城,王壁村是王壁村;张峰水库淹没的是王离城在王壁村中的城墙部分,也是秦军养马、守城的卫兵和当地原住居民的驻地,充其量是王离城的外城,即:郭(廓)。

第二,王离城修筑的年代。

众所周知,秦国东扩野心600年不改,《史记·穰侯列传》:“穰侯封四年,为秦将攻魏,魏献河东方四百里。”吓破了胆的魏王弃河东奔大梁而去。《史记·韩世家》:“六年,与秦武遂(今垣曲)地二百里。”韩国也在伊阙之战中吃了败仗,韩釐王拱手将武遂200里割让予秦,前290年秦国迫不及待地设置了河东郡。有河东这个大后方作后盾,秦昭王强势推进东扩战略。《史记·白起王翦列传》:“后五年(前290—前286),白起攻赵,拔光狼城。”在这五年中,白起攻占的地方除光狼城外,西上党地区(今沁水全境和安泽、阳城沁河沿线一部分)才是占领的重点,并将河东郡与西上党连成一体,光狼城之役只不过是秦声东占西虚晃的一枪罢了,其野心早已昭昭然矣。鉴于秦昭王急于用“帝”号来代替“王”号,显示其高人一等的地位,达到占上党而望中原、履至尊而令六合的目的,岂肯放弃西上党这块战略要地?从前286年到长平之战20多年中,秦国有足够的时间在沁河沿岸修筑众多的城垒城墙和道路等战略设施,王离城修筑的时间应在前260年之前,长平之战时已是秦将王龁攻取以屯留为中心的北上党地区指挥部,秦军的大本营。秦统一后,为屯兵之地。

第三,王离城是谁修建的。

秦国在沁河流域修筑的战略设施是一个系统的浩大工程:王离城和武安城为南北指挥城垒;马邑城和马壁为大型战马饲养场;沁河和龙渠河沿岸有旗沟、人滩、啸鼓河滩、云场、教场、王峪等众多校场;王离城北行沿途有清粮街、运粮滩、万粮街、余粮滩、水草圪洞等粮草运送储备仓;王离城至马邑城、武安城、马壁、宇峻山等有四通八达的行军道路;王离城南北各10余公里分别有秦壁、马壁、郎壁、孔壁,城下有王壁,东西各5公里有东寨沟、西寨沟、大寨、将军岭等地方,构成严密的防御卫护工事。2200多年前如此宏大的建筑,从规划、勘察、设计、选址到建筑材料的运输和修建,在古代生产力极其落后的条件下,是需要经年累月和强大的运力、人力来保障的,并非某个文官武将能统领,他应该是秦国有组织、有准备的一个“群体”,但不排除某个文官武将在特定的时间内完成某个工程项目。而这个群体和某个将领应与秦二世巨鹿之战中的王离无关,王离途经王壁,没有足够的能力和时间修建如此规模的城建制战略防御体系;再则,在王壁据险筑城,到400公里之遥的巨鹿作战,无异于纸上谈兵。

第四,王离城究竟叫什么城。

最早将王离城编撰入志的唐《元和郡县志》离秦朝已有1000多年,就像我们现在编撰唐史一样,误载是难免的,以后的史志随之附和也是常有的事。我们要在尊重历史、尊重史志记载的基础上,结合王离城的传说及周边山水村庄的命名,用逻辑推理的方法去解决经典中的疑难。关于王离城由来,本文认为:

1.沁河流域的城垒城壁是秦国秘密建造的,是秦昭王精心炮制的一个瞒天过海的阴谋,原来就没有命名,秦统一后或更晚一些后人结合当时的情况逐步命名的。如:武安城用了白起的封号,马邑城、马壁是因养马的原因,秦壁、孔壁、郎壁、里壁等是因有城墙的缘故,王离城则是王离最后离开而得名。故,王离城原本就叫王离城。

2.王离城在长平之战前由王龁所筑,原为“王龁城”,后误传而载。

3.武安君白起攻取光狼城之后,秦其他将领所修,或为“王翦城”“王陵城”“王贲城”等,后误传误载。

洪世佺在《王离城》一诗中认为:“将军击赵时,麾下十万兵;远比武安君,气欲吞八溟。”连武安君都比不上的王离,王龁、王翦、王陵、王贲就不必说了,用王离来命名城垒名是自然而然的事。明朝诗人张泰有“当时谁筑武安城?世代如今几变更”的疑问,王离城何不是如此呢?500年前已有人打了问号,自然我们也不是解惑释疑人。

03军令山的古钟

王壁村南有军令山,在山的中段沿沁河用巨石垒砌起一个大型平台,平台上建有一座庄严肃穆的南堂庙,建庙时间不详,村中历代的长者都说是古代建的。传说秦国屯兵时,在平台上建有钟鼓楼,用于指挥对岸河滩军队的操练。清末民初,南堂庙是一座整齐完备的庙宇,庙中供奉着观音菩萨,庙北有观河亭,两侧有钟鼓楼,晨钟暮鼓是一道亮丽的风景。每年祭祀菩萨的大型活动有二:首次在每年春节早晨,周边村庄以钟声为准,召集每户男丁前往庙中供奉祭祀,祈求菩萨保佑;其次在农历二月十五,村民把观音菩萨从南堂庙请到与之隔河相望的五間亭,赶会唱戏供奉数天,周边村庄的男女老少和南来北往的客商趋之若鹜。1947年南堂庙被邻村集训的民兵拆毁,庙内的钟鼓等文物被埋入倒塌的废墟中或被搊入沁河中,王壁村地标性建筑遭劫,晨钟暮鼓的雅兴就此打住。

王壁龙渠小河桥

又过了30年,农业学大寨运动在全国轰轰烈烈掀起,王壁大队干部为了上下地方便,忽然想起了南堂庙的古钟,责专人找到悬挂在村中打谷场,社员们出工以钟声为准,持续数年。古钟,没有辜负人们的期望,其声悠远绵长、圆润洪亮,即便在峰峦叠嶂的群山中,也可传到四五公里之外,周边的生产小队也以钟声为准,上地、收工。

时间进入上世纪80年代,随着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大幕徐徐拉开,古钟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在一个月隐风高的夜晚悄然销声匿迹。忽一日众村民不见了古钟,热议了一波又一波,又渐渐被人们遗忘,时至今日。

关于古钟有几尊说法不一,一说南堂庙有大小钟两尊,大钟搊入了沁河,小钟埋在了废墟里,大队用的钟是从废墟里刨出来的小钟;另一说南堂庙就一尊钟,拆庙时搊入沁河,大队用的钟是从沁河里打捞出来的。

王离城瓦片(先秦时期)

提起古钟,人们颇有感慨,那尊小钟40岁以上的人都见过,呈上窄下宽形,高约1.3米,下口周长2.5米左右,重200—300公斤,隐约可见花纹,但找不到只言片语,其铸造年代不详。据村里两位九十多岁的侯氏老人回忆,搊入沁河的大钟要比小钟大得多,听说被人捞出来卖了或者还在水中。从实际来说,搊入沁河的古钟是不可能捞上来的,几十年间沁河每年数次洪峰,流量在3000—4000立方米/秒,洪峰过时两岸齐平,水流湍急,挖地数尺,想在原地捞钟只能是刻舟求剑,想在河道捞钟就像大海捞针。

南堂庙修建的年代和古钟的来历已无确切纪年,结合王壁历史发展进程,应有以下三种情况:其一,秦始皇统一六国后,取天下兵器聚于咸阳销毁,铸钟以表皇权,秦国屯兵王壁时运至军令山,修建钟鼓楼,以号令三军,军令山由此而来,始为南堂庙雏形。其二,唐宋时佛教盛行,唐玄奘天竺取经归来后,民间兴起崇拜观音菩萨之风,王壁村也顺势兴建了南堂庙。据现存的王壁村府君庙白石方桩上刻有“端氏县”字样(端氏县始设于西汉,元中叶并入沁水县),崔府君(子玉)又生活在唐贞观年间,推测南堂庙和府君庙同建于唐中或宋初,古钟亦可能在这一时期铸造。其三,明朝有鉴于元代崇奉喇嘛教的流弊,转而支持传统的佛教宗派。此时,王壁村也随着时代的发展形成了阳城至安泽,长子至翼城、浮山的商贾驿站,为繁荣一方经济,满足乡民文化、宗教信仰需求,王壁东里乘势而上,兴建或重修了南堂庙、钟鼓楼和五间亭戏园,铸钟于其内以集聚乡民及南来北往的客商开集、赶会。五间亭戏园墙上有一副对联:“到此来坐坐无分你我,路过来歇歇各走东西。”正是王壁村“仁里善乡”经济繁荣的缩影。

04 侯氏的历史

王壁村四周10余公里范围内的大河滩、上山、南北湾、固村、上下伯侯、椿树圪堆、桃树庄、李家山、清粮街、万粮街、石室等十多个村庄,分布着一个人口众多的家族——侯氏,家谱记载其来自五帝时代和西周的晋国公族,历史悠久,文化内涵十分丰富,想寻根问祖还得走进历史。

据史料记载,侯姓主要来源有五支:源流一,出自姬姓。世系为:鼻祖黄帝姬轩辕、周始祖(后稷)姬弃(第五世)、周公姬刘(第八世)、周太王姬亶(第十七世)、周王季姬历(第十八世)、周文王姬昌(第十九世)、周武王姬发(第二十世)、周成王姬诵(第二十一世)。源流二,出自姒姓。据《姓氏考略》:夏后氏的后裔有被封于侯,子孙以地为氏,称为侯氏。源流三,为鲜卑族复姓侯奴氏、侯伏氏所改。源流四,春秋时,郑庄公弟弟叔段谋反,为庄公所伐,逃到共(今河南辉县),故称共叔段。共叔段死后,庄公赐其子共仲侯氏。源流五,黄帝的史官仓颉,原姓侯冈,汉字的创造者,被后人尊为中华文字始祖。其后人分化出仓、史、侯、侯冈等姓。

据王壁侯氏宗谱续字记:“侯氏宗族,源远流长。始祖仓颉,姓侯各冈。皇帝史官,造字巨匠。推演八卦,其功辉煌。春秋晋国,缗侯为王。奸臣武公,弑君犯上。缗侯后代,四处逃亡。相约侯姓,怀祖继往。”又有:“元灭明兴,洪洞移民。万历卅年,槐下起行。侯氏东迁,兄弟三人。天福留浮,天禄居沁。天祯南下,阳城县境。吾祖天禄,民中之英。挑担买卖,小本经营……”

伊阙之战态势图

王壁侯氏既是晋侯缗后代,其源流应来自侯氏主要来源,源流一:姬姓,轩辕黄帝。那么,轩辕黄帝的后代是怎么来晋国的呢?

夏商时代,山西东南部有一个古老的唐国,为帝唐尧之国,《诗经注解》:“唐国,本帝尧旧部,在禹贡冀州之域……”《括地志》:“其国都在绛州翼城西二十里,尧裔子所封者也。”民间相传的“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最早就指唐尧时代。古唐国延至周朝,为一个诸侯国,《史记·晋世家》:“武王崩,成王立,唐有乱,周公诛灭唐,成王与叔虞戏,削桐叶为珪以与叔虞,曰:‘以此封若。”史佚因请择日立叔虞,成王曰:“吾与之戏耳。”史佚曰:“天子无戏言,言则史书之,礼成之,乐歌之。”于是,叔虞于唐,这就是“桐叶封唐”的典故。

唐叔虞,姓姬名虞,因是周成王的弟弟,又封于唐国,故称唐叔虞。唐叔虞去世后,儿子燮父继位,迁都晋水旁,改国号唐为晋,爵位侯,称晋侯燮。传至第11世,晋昭侯元年(前745年),昭侯封其叔成师于曲沃(今闻喜东),是为曲沃桓叔。桓叔的封邑曲沃比大宗翼城的面积还大,晋大夫师服当时就指出:“吾闻国家之立也,本大而末小,是以能固。”昭侯犯了个严重的错误,把一个比翼城还大的曲沃封给了桓叔,本末倒置,直接危害了大宗的统治地位。果然不出晋大夫师服所料,昭侯七年(前739年)发生了“曲沃代翼”事件,曲沃桓叔勾结晋国大臣潘父弑昭侯欲入翼夺权,但晋国国人起兵抗击桓叔,桓叔败退曲沃。前725年,曲沃庄伯(桓叔子)攻入翼城,杀死了晋孝侯,但仍被晋国正统派军队击败。前706年,曲沃武公(庄伯子)在陉庭(今曲沃听城村)伏杀了晋哀侯。前702年,晋武公又设计诱杀了晋小子侯。前678年,曲沃武公再破翼城,杀晋侯缗。经过67年5次血战,翼城大宗昭侯、孝侯、鄂侯、哀侯、小子侯、晋侯缗,除鄂侯逃奔外,尽数被杀,曲沃小宗尽取翼城大宗珍宝重器,尽并翼城大宗土地,夺得晋国正统地位,成为晋国国君。

晋室大宗后代四散开来,或迁居他国或周边隐居,以祖上爵位为姓,是为侯姓。其源世系如下:唐叔虞(成王弟)—晋侯燮—晋武侯—晋成侯—晋厉侯—晋靖侯—晋僖侯—晋献侯—晋穆侯—晋文侯—晋昭侯(把曲沃封给其叔后,晋国分裂为翼和曲沃)—晋孝侯—晋鄂侯—晋哀侯—晋小子侯(哀侯子)—晋侯缗(哀侯弟)。

历史是漫长的,朝代是短暂的,转眼进入了明朝,当年“曲沃代翼”的小宗早已千帆过尽,大宗一族侯氏却遍布了大半个中国。那么,侯氏是什么时候来王壁的呢?在侯氏宗谱续字记中有“元灭明兴,洪洞移民。万历卅年,槐下起行”的说法,据侯氏家谱记载,侯氏定居王壁后第四世祖侯昶曾任陕西米脂知县,《泽州府志·选举志四·乡贡》《沁水县志》(光绪版)记载:侯昶于明成化二十二年(或二十三年,1487年)由廪生升入国子监。成化二十二年距洪洞大槐树最后一批移民的永乐十五年(1417年)间隔70年,加上前辈(天禄先祖)的20年,应为90年。按一代20年计,已有四代之多,况且古代生育较早,代际年数不足20年。因此,推算侯氏定居王壁应为洪洞大槐树移民后的宣德年间。其先祖侯天禄有兄弟三人,老大侯天福落脚浮山寨圪塔乡侯寨村,老三侯天祯南下阳城芹池镇侯甲村,老二侯天禄则定居沁水原王壁乡王壁村。

古代大铁钟

侯氏天禄先祖以货郎担为生,宣德年间的某年仲春,他肩挑货郎担,手摇拨浪鼓,在沁河两岸的村庄间穿梭,翻山越岭,历尽艰辛。一日,行至沁河东岸一块平缓的地方歇脚,不远处一个传说中的惊奇现象“蛇盘兔”出现了(“蛇盘兔”是一种可遇而不可求的自然现象,常出现在清明节前后,明叶盛《日记》:“意者,地气温暖,二者皆穴焉。偶相值而相持,宜适然耳”),他联想晋国后人在清明节时,常用面粉捏成“蛇盘兔”形状,祭祀忠诚孝义的介子推,以示对先人的良好祝愿;山西方言“蛇盘兔,必定富”谐音,民间大都葬地“蛇盘兔”,用来表达前辈对后人的护佑。本着这种迷信的理念,侯氏天禄先祖兴奋地在这里做了标记,环顾四周,山重水复,唯见西方山口(地名)光亮开阔,隐约传来鸡犬声,便顺路前去。

一过山口,别有洞天,清澈的沁河泛着粼光,两岸杨柳依依,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军令山松柏苍翠,桃花盛开,满山莺啼绿映红。王壁村映入眼帘,背靠青山,前临沁河,三面环水,风物形胜。略懂风水的天禄先祖,看到一幅前有壁照军令山,后有靠山登王岭,左右有龙渠河、沁河环绕,村外还有城墙护围……犹如世外桃源般的山水画。这正是他要定居的理想之地,随即返回老家,举家迁入王壁,百年之后葬地“蛇盘兔”,取名“老母脚”。

几百年过去了,果然应验了中华传统风水文化之奥妙,侯氏家族在王壁拓荒垦植,耕读传家,繁衍生息,人丁兴旺。明朝实行里甲制,110户为一里,王壁村为王壁东里;10户为一甲,侯氏后人按血缘分入四、六、八甲。随着时光的流逝,岁月的变迁,为“敦孝悌以重人伦,笃宗族以昭雍睦”,侯氏三甲订立了宗法,各自推举了家长,并选八字为取名辈份序列。查侯氏家谱,四甲八字:丕、新、世、作、永、传、茂、志;六甲八字:大、宗、先、德、广、克、明、新;八甲八字:建、良、新、美、家、正、克、安(《侯氏家譜》原本遗失,现留传民间的为手抄本。六、八甲“克”字有待求证)。截至目前侯氏家族十余个村庄传24代400余户2000余人。从可查的家谱看(六、八甲十五世前家谱遗失),四甲四世祖侯昶曾任陕西米脂知县;侯昶之后,知县以下官员因年代不同不计其数。

1943年—1949年,王壁村有14人加入中国共产党,开展党的地下工作和抗日、土改工作;1947年,有13人积极报名参军,先后参加了淮海、临汾、渡江和大西南战役,2人英勇牺牲;新中国成立后,已有上百人参军参加工作,其中地师级、处级干部多人,科级以下干部众多;改革开放以来,数十人考入大中专院校,走入各大城市,走出国门,成为了各行各业的栋梁。

王壁侯氏家族历史从黄帝(前2717—前2599)算起,已有4300多年;从“桐叶封弟”(前1033年)算起,也有3000多年;从“曲沃代翼”(前678年)算起,也有2700多年。定居王壁时间从明宣德年间(1465—1488)开始,至今已有500多年。

05 寻找不到的兵器

过山口古渡,便是军令山阳坡大河滩自然庄,在村庄和山口之间秦军修筑有一条行军道路。登顶瞭望,昔日的踪迹尽显沧桑,由官停岭、水兑沟、水饭腰、将军岭、沙庄、团里、雕黄岭等形成一条时连时隐的道路轨迹,始起王壁、经上党过滏口陉、直通太行山东。两千多年前,是否有秦将军在官停岭、将军岭挥刀立马赴疆场?是否有秦官兵在水兑沟饮水,在水饭腰用餐?又是否有秦军集结于团里、雕黄岭开战长平?这些亦真亦幻的生动传说,造就了一番战争景致。

长平一战赵国惨败,秦国夺取了上党、武安(今河北武安)、皮牢(今河北武安附近)等多个地方。前259年,秦军继续攻赵都邯郸,大有吞并三晋、一统天下之势,难以预料的是秦王陵、王龁、郑安平三员大将不敌赵、魏、楚三国联军,秦军大败。王龁退回王离城,三国联军紧追其后,秦军兵败如山倒,在过沁河前夕,乱作一团,丢盔弃甲,埋藏部分兵器后,西退汾城,再逃河西。

先祖侯天禄蛇盘兔墓碑

秦军埋藏兵器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流传到了民间,且代代相传。2200多年后的20世纪70年代正是农村生活困难时期,一个健壮的劳力每天一个工分也就二三毛钱,迫于生计捡些破铜烂铁卖点零花钱来补贴家用。于是,村庄里又有人议论起埋藏兵器的事,周边几个生产小队的社员们也都高度重视,在起土垫地、修坝垒塄等劳动中特别注意,希望能刨出些铜铁兵器,发些小财。70年代中期,没有发现兵器,倒是在军令山阳坡刨出个石棺墓,除了遗骨没有任何东西;80年代,在王壁至县城古道小尖山植树,挖出成箱的子弹和一些破旧枪支,查实为1945年上党战役时我太岳纵队在这里阻击从长治西逃翼城、浮山的国民党19军战场遗留;90年代初,在秦军西逃的道路上修沁水县城至沁水北方示范牧场公路时,曾刨出有随葬铜鼎的战国古墓,仍未发现有埋藏的兵器。

《资治通鉴·秦纪》:“秦庄襄王三年(甲寅,公元前二四七年),王龁攻上党诸城,悉拔之,初置太原郡。”十多年后,上党重回秦国之手,秦国再次屯兵王壁,是否又将埋藏的兵器重新使用?已成了千古之谜。

06 “神龙”栖身龙园

20世纪80年代以来,晋城各县(区)饮用水和工农业用水短缺越来越严重,干旱时甚至出现水荒。2005年,“二郎水神”又一次莅临王壁,再展神功,筑巍峨大坝,连接太行、太岳于张峰(沁水郑庄张峰村),横锁沁河激流,高峡出平湖,一座控制流域面积4990平方公里,库容3.94亿立方米的大型水电枢纽工程横空出世,张峰水库烟波浩渺地荡漾于太行、太岳群峰间,从此造福200多万晋城人民。

张峰水库大坝

试问二郎水神今何在?真正的二郎水神正是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大众。

60多年前的1958年,沁水县原王壁乡王壁村大河滩庄来了一个测量队,二三人一组,在王壁村周边的军令山、黑崖山、小河湾、上山、大河滩等地进行了数次测量,红白相间的标杆竖得很远,还用了旗语;而后,测量队北上,听说沿沁河到了20公里以外的安泽马壁。后来得知山西提出了开发利用水资源,建设张峰水库(开始叫引沁入丹,后又叫沁河灌区)的主张。1971年,潞安矿务局钻探队、晋城矿务局钻井队等单位,分别住在王壁村东凹、河北、大河滩三个自然庄,对军令山、黑崖山、沁河河滩等地进行了地质勘探。1973年,高平、阳城、沁水三县组织近万人,组成三个“兵团”,驻扎在王壁村王壁、大河滩、南坪沟、河北、东凹等自然庄,开展了破石子、清理泄洪洞表土层、修建张峰水库至丹河水渠和郑庄至大河滩公路等“大混战”。1977年,水利电力部第五工程局参加工程建设,挖通了泄洪洞,修筑了大坝根基,直到工程缓建。2005年7月张峰水库重新开工建设,经两年四个月的奋战,水利枢纽工程提前8个月胜利完工。

2007年,张峰水库蓄水后,在茫茫太空高速飞转的航空航天卫星航拍时,发现张峰水库宛若一条腾云驾雾的“神龙”栖身在太行、太岳的群山中,“神龙”头部在秦始皇当年巡视过的王壁及下榻的龙园,尾部则位于长平之战时秦军沁河战略防御体系北端的安泽马壁、秦壁一带。中华民族崇拜龙图腾,常把皇帝比作真龙天子,秦始皇又是中国第一个皇帝,王壁的百姓不由自主地就把张峰水库这条“神龙”和长平之战那些事及千古一帝秦始皇联系在了一起,于是又有了新的传说——秦始皇化作“神龙”,栖息龙园了。为此,沁水人把龙园所在的“小河湾”(王壁人称沁河为大河、龙渠河为小河)改称“龙湾”,把张峰水库称“龙湖”。

卫星航拍张峰水库龙形图

难道真的是秦始皇显灵了吗?当然不是,那只是人们唯心思维意识的一种反映而已。

秦始皇如何?且看伟大领袖毛主席的评说——1936年红军东渡黄河时,毛主席在千古绝唱《沁园春·雪》中写道:“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1958年在出席黄河水利问题的会议上说:“齐桓公九合诸侯,订立五项条约,其中有水利一条,行不通。秦始皇统一中国,才行得通。秦始皇是个好皇帝。”1964年,毛主席在接见外宾时说:“秦始皇比孔子伟大得多,孔夫子是讲空话的,秦始皇是第一个把中国统一起来的人物,不但政治上统一中国,而且统一了中国的文字、度量衡,有些制度后来一直沿用下来。中国过去的封建君主,还没有超过他的。”郭沫若曾经写过一本《十批判书》,其中对秦始皇有很多不好的评价,毛主席就专门写了一首诗《读〈封建论〉呈郭老》:

劝君少骂秦始皇,焚坑事业要商量。

祖龙魂死业犹在,孔学名高实秕糠。

百代都行秦政法,十批不是好文章。

熟读唐人封建论,莫从子厚返文王。

毛主席对秦始皇非常推崇,高度评价秦始皇,在《沁园春·雪》中,提到的第一个皇帝便是秦始皇;在《读〈封建论〉呈郭老》中依旧称秦始皇为“祖龙”。

悠悠2200多年過去了,如今的王壁村已淹没在了张峰水库中,唯有王离城遗址在两千余载春秋后仍西望咸阳……我在王壁这方水土上断断续续地生活了几十年,自觉略知一二,但每每提笔又觉得管窥锥指,更觉王壁是个神秘莫测的地方。我相信王壁悠远的历史,还会在那些古代的硝烟里、在那些折戟沉沙的箭簇中、在那些先秦的砖瓦上折射出更加动人的光彩,让后人细细品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