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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剧大师阎逢春的艺术人生

2021-09-24周长春

文史月刊 2021年6期
关键词:艺术

周长春

阎逢春

阎逢春,是中国戏剧现代舞台上的一位大師级人物。他穷其一生潜心于蒲剧表演艺术的实践与创新。生前,不但在舞台上赢得晋、陕、豫、甘一带人民的赞誉,还把精湛的表演艺术带至京、津、沪以及福建等地;死后,他精彩的表演剧目和精益求精的表演特技,还有一系列见解独到的谈艺录,至今为戏剧表演同行和广大观众所念念不忘。他全部人生的仅仅五十八个春秋,为中国剧坛特别是蒲剧艺术留下了极其丰富的宝贵遗产。阎逢春用坎坷不平而又矢志不移的一生,成就了他作为蒲剧著名表演艺术家的杰出艺术人生。

入道·露尖

1917年农历九月初九深夜,在中条山北麓、运城百里盐湖南岸的西姚村,蒲剧艺人阎金环的妻子诞下一个男婴。旧社会的艺人没有社会地位,穷苦贫寒的阎金环一家,为这个男孩的到来又喜又愁。喜的是阎家后继有人,愁的是没钱给母子添点滋补的营养品。满月后,金环请村学的教书先生为孩子起名“岱蓉”,这就是日后的阎逢春。

岱蓉的父亲阎金环,是梨园世家出身,在表演艺术上以唱、做兼长,文戏为主,戏路很宽,蒲剧南路(蒲剧分西、南路两个流派)二十四本,无不精通。阎金环与蒲剧革新家、著名二净杨登云(人称杨老六)引为知己,是当时远近闻名的“赵连成戏班”和“贾岗戏班”的“顶梁柱”。受父亲的影响,岱蓉自小就对唱戏入了迷,每当学校寒暑假时,他总要随父亲在戏班混上几天,也学会几句“乱弹”(旧时把蒲剧唱腔与其剧种名称统称为“乱弹”),“下腰”“踢腿”“跑圆场”等,都练出一点小功夫。他向父亲要求学戏,却受了父亲一顿斥责:“你当学戏是好玩儿的?熬个好把式,不脱几层皮休想!再说,戏子是台上人、台下鬼,逢人都要低三辈!爹走了这条路,是万般无奈,不能再让你……”遭受父亲训斥后,小岱蓉并不死心,暗下决心:“唱戏为啥低三辈?我偏要熬个好把式!”

阎逢春和父亲阎金环

一次救场,让岱蓉小试身手,同时也是第一次崭露头角。戏班在夏县城演出《反西凉》,临开场,扮演马岱的演员老田突发急病,难以上台。岱蓉毛遂自荐代田师傅上场,父亲的好友毛相丑了解岱蓉,在旁敲边鼓,向班主说情,班主半信半疑,勉强答应。小岱蓉粉墨登场,台边的师傅们都替他捏着一把汗。谁知他一出场,一个踢脚和撇势,把师傅们都看呆了!大家异口同声:“金环的儿子有出息!”戏完卸妆,班主在他肩头一拍:“好小子,有出息,想唱戏,我收下了!”

事已至此,父亲默许,并经常私下给他指点,但他不肯一招一式死抄父亲的路子。父亲为此非常恼火,训斥道:“不照我的样子学,你就干脆滚吧!”岱蓉心里委屈,但坚定主意要按自己对人物的理解去表演。《世王府》是他的启蒙戏。剧中人物李文忠,饮酒醉入宫,痛骂朱元璋宠妃李秀英,李秀英仗势欲杀之,群臣虽对李秀英恃宠问政不平,但都不敢冒犯,直至文忠之妻手提长枪入宫质问,文忠始得幸免。金环演出时,台步、身段、面部神采,趔趔趄趄,都作出真醉的样子,而岱蓉偏不如此,他取父亲的一些优美舞姿,但在面部表情上暗示出借酒痛骂后妃李秀英,以显示李文忠的正直而不畏死。父亲对此不以为然。待班主让岱蓉试演《世王府》,父亲抱着为儿子丢脸的心理,等待着演出后的反应。谁料小岱蓉把《世王府》演得开了花,台下的叫好声像连珠炮一样。从此岱蓉的《世王府》成为戏班每台必演的剧目。

启蒙戏《世王府》一炮打响,更加坚定了岱蓉学艺的决心。他征得父亲同意,抱着广采博收的雄心壮志,像一叶轻舟,漂泊艺海,足无定址,到处寻找名家求艺,先后进过“小蛋班”“白水班”“朱老二班”等,接触过当时蜚声晋陕豫一带的蒲剧著名演员张贞祥、苏全、任金祥(艺名“十三红”)、景恒春(一名刘根)、寺堡丑等,专心致志琢磨他们的表演艺术,吸取各家的长处。

寻师访艺的同时,小岱蓉坚持练功不辍。每天起早,穿着厚底靴直练到下工时间才肯罢休;晚上演完戏,总比别人迟睡一个小时,一个人钻在僻静处,脚踩两块砖,练“下腰”,练“梢子功”……他精心钻研《火焰驹》中艾千用眼神表现千里快骑赴边境为李彦荣报信的焦急心情,深夜点起一炷香,双目紧盯火星,把眼珠子练得像“珠落玉盘”。观众看他表演艾千“贩马”一折,对他的眼神功夫交口称赞:“小胡子生(指岱蓉)的灶门子(指眼神)就是好!”

从艺的第三个年头,十八岁的岱蓉就艺术“早熟”,摸索创造出一个高招儿——“髯口功”。一次在演《八件衣》中杨知县时,他大显身手,在杨知县辩白和神情激愤时,右手蹲髯,左手搂须,一绺青丝冉冉而起,弹向帽翅,又通过帽翅的回力,飘然而下,把杨知县的内心世界刻画得极其准确而又入木三分。剧场为此一时雷动!

十八岁的岱蓉,在当时的蒲剧艺苑可谓是“小荷初露尖尖角”。

绝音·逢春

抗日战争时期,兵荒马乱,民不聊生,戏班的日子也不好过。这时的晋南蒲剧艺人纷纷奔向后方西安,组织了“唐风”“晋风”两个剧社,后又有“虞风”社。初露头角的岱蓉也辗转到了西安,为“晋风”社所接受。

这时的岱蓉,在追求艺术的道路上受到了一次沉重的打击。在西安没演几场戏,便被社长打下台来,原因是他的嗓子“倒仓”绝了音。这对热爱戏剧表演艺术的人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当头一棒,他反复在心中问自己:“难道我的舞台生命就此告终了吗?我不甘心!”

1958年在西安出演《杀驿》中饰吴承恩

绝处逢生,岱蓉遇到了一位高人,这个人名叫李逸僧,人称李二老。这位老先生是个京剧行家,又特别喜欢蒲剧,岱蓉初到西安演出的《贩马》《出棠邑》《八件衣》等,老先生一场不漏地全看过。李二老觉得这个年轻人在表演艺术上虽尚显稚嫩,但颇有才华,是个可塑的奇才。得知岱蓉嗓子出了问题而深感惋惜之余,决定帮帮这个年轻人。

“金石可镂,枯木逢春,只要你决心苦练,就有希望!我愿扶你一把!”李二老鼓励岱蓉。

“二老,只要你肯拉我一把,我有决心,磨断筋骨也不怕!”岱蓉含着感激的热泪立誓。

为了激励岱蓉,李二老当即为岱蓉起了“逢春”这个名字。同时,约了一位二簧戏班有经验的教练,帮助岱蓉采用科学发声方法练唱、拔音。师傅引进门,修行靠个人。年轻人沉下心来,每天黎明即起,爬上西安南城墙,在城头僻静处吊嗓、拔音,一练就是一年多,孜孜不倦,从未间断。“晋风”社的同行们几乎把他遗忘了。

功夫不负苦心人。一年多的苦练,让岱蓉吼出一股高亢、激越的“复音(假嗓子)”,别有一番韵味。李二老再次鼓励:“枯木真的逢春了,继续练下去吧!”年轻人欣喜若狂,信心倍增。他联想最初学戏时崇拜的任金祥,虽然嗓音并无多少过人之处,但在用嗓特点上注重因材施用。受此启发,他开始试验和创造一种适合他个人的独特唱法,就是唱时用本音吐字,带有说唱的特点,使观众能够达到字字入耳,然后用练出的“复音”引声高歌,不失蒲剧慷慨激越的声腔特色,这就形成了阎逢春日后独有的唱腔韵味和流派。

练唱的同时,他始终不忘在表演艺术上继续创造别人所没有的“高招儿”。他曾听人说,蒲剧在被外地人称为“山陕梆子”的时期,舞台上有过“帽翅功”表演,但没有流传下来,后来蒲剧和秦腔一些演员在舞台上让帽翅下意识乱摆、乱动,不能完美表现剧中人的情绪变化。他决心再创“帽翅功”的新路子。立下宏愿,他日思夜练,不知费了多少个日日夜夜,直练得头上纱帽的双翅,上下摆动,操纵自如,可以单翅摆动,也可以双翅交替摆动,而且能够借助帽翅摆动的形式与节奏,刻画人物的情绪变化、内心世界。

带着练出的绝技,岱蓉突然回到“晋风社”,要求重返舞台。社长虽然满心疑惑,但鉴于当时“晋风社”的头牌须生满娃和冯丙学的剧目陈旧,观众已经冷落下来的情况,经过反复考虑,答应了岱蓉的请求。复出首场戏在南院门剧院演《杀驿》,岱蓉让写海报的王先生写:“阎逢春主演《杀驿》。”戏一开场,社长的心七上八下,坐立不安。谁知岱蓉在台上越演越精彩,他一开口,那股“复音”别有味道,特别是剧情发展到吴承恩闻听恩人王彦丞犯罪被押解到驿站,继而徐羡芝又派人来取王的人头,吴承恩面对此情,阎逢春首次运用了“帽翅功”这一绝技来表现人物内心冲突,为观众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全场观众掌声不断、惊赞不已。

这次“绝音”的挫折,使他第一次深深地体会到从艺生涯的曲折和艰辛。然而,也正是经受了这次打击,在焦虑、彷徨中重新振作,越过这道坎,他在表演艺术上又一次发生了质的飞跃。从此,岱蓉便以“阎逢春”之名,在西安为蒲剧赢得了盛名。

拒演·新生

岱蓉以阎逢春之名,享誉西安,连当地的“秦腔迷”也被完全征服。奔走在晋陕两地的山西商人,把他在西安出了名的消息传回了家乡。

1942年,思念家乡、思念双亲、思念妻儿的阎逢春,冒着腥风血雨回到日伪统治下的家乡——运城西姚村探亲。妻子病重骨瘦如柴,母亲采挖野菜维持全家,父亲浪迹戏班居无定所,这是他阔别数年踏入家门面临的窘境。然而,到家不到四个小时,还未等他缓过神来想想如何安排家里的事,日伪警备队已经派人牵了匹高头大马登门“请”他演戏:“明天九月九,是解州关帝庙一年一度的例会,我们队长说,你在西安名气不小,给当地官方演戏,按理是要追究的,只要你肯听我们的话,到解州凑凑热闹,演几场戏,不但放你走,每天还要赏五十块钢洋。要不然……”

1959年在太原出演《徐策跑城》中饰徐策

“万里山河尽疮痍,多少百姓遭乱离,奸伪作乐民怨苦,岂忍歌唱亡国曲!”閻逢春听后满腔悲愤,但顾及老母、弱妻,他压住了怒火,思忖再三,想出个“金蝉脱壳”之计。他告诉来人:“队长的金面,绝不敢相违,不劳烦请,明日自去报到!”送走来人,他抱着沉痛的心情对老母亲说:“娘,我绝不能坏了良心,给敌伪去唱戏!这就算见了您和家人了,今夜我就重返西安,爹回来替我问候他老人家。如果全家人能去西安,我如今能够养活得起!”久别重逢,无奈一夜未停,又要分离,留下一百块银元,与老母、妻儿全家人哭别而去。他走后,父亲戏班散班,来到西安长期闲居;母亲厮守几间破屋,不愿离家;妻子病故。每每想起妻子生前自己未能对其给予应有的照拂,阎逢春十分悲痛,并视为他人生一大憾事,但因此保全了艺术良心,没有给敌伪去唱“亡国曲”,他以此作为对亡妻的安慰。气节可嘉!

1958年在西安出演《出棠邑·杀府》中饰伍员

1947年12月,运城解放。1950年春,金黄色的迎春花盛开在中条山北麓的沟沟洼洼,已经完成土改的晋南大地,在勃然生机中开始了土改后的第一个春耕。身怀“髯口功”“帽翅功”“鞭子功”等艺术绝技的阎逢春,义无反顾地回到了家乡。

“爹,我没忘记乡亲们啊,往后看吧,别的本事没有,我一定好好给大伙儿演戏。旧社会把唱戏叫‘劝化,如今共产党把唱戏叫作文艺宣传。我和大家一样,共产党解放了我,我也要为共产党、为人民争光,把自己一身的艺术献给人民,传授给年轻的戏剧人!”回到家,阎逢春说给父亲的这番话,流露出了他对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新中国的无比热爱之情,表达了他献身新社会蒲剧艺术事业的坚定信心。

不久,阎逢春参加了解县剧团,后又被邀到运城专署实验剧团、晋南专区蒲剧一团、晋南蒲剧院蒲剧团,担任了副团长、团长职务,还被推选为省政协委员。他的表演艺术,受到晋南人民的普遍热爱,每到一处演出,无不交口称赞。他还与剧团先后到长春、哈尔滨、沈阳、北京、上海以及福建前线等地献演或慰问演出,所到之处,无不受到广大观众和戏剧界的瞩目和高度评价。在《周仁献嫂》中,他用帽翅上下单甩、双甩、交替甩,来表现周仁“回府”路上的徘徊苦思;在《薛刚反朝》中,他用帽翅螺旋转,表现徐策“跑城”中的欢悦、激奋;在《出棠邑》中,他用掸剑、甩盔、上马的“三绝”及其强烈的动作节奏、功架、神采,刻画伍员暴烈刚毅的性格;在《杀驿》中,他饰演罗州驿丞吴丞恩,突闻恩人王彦丞无辜遭难发配云南,司徒徐羡芝派人追杀至罗州驿,吴丞恩反复思虑,自己与王彦丞面貌相似,甘愿以身替死。这是一折情节极为简单的戏,阎逢春却煞费苦心,首先通过无言的“帽翅功”,动如波浪起伏,静如秋水凝脂,紧接着将髯口弹到纱帽翅上,又徐徐落下,犹如蜻蜓飞舞,充分表现了人物内心冲突。这已经是他表演艺术“画龙点睛”中的一绝,但他还不满足,当剧情转入刽子手奉命来取人头时,他很能依情做戏,先是震颤一惊,惊呆的眼神如同耳闻惊雷,接着顺手解开头顶所挽的梢子,做甩梢子表演,继而用两个食指趁势从内眉角狠狠划下,使鼻翼两侧显出两道黑线,再将梢子扑向前额,露出一副失神的形态,静候刽子手的一刀。这是他再次对人物的“画龙点睛”,表现出对艺术的苦苦探索和无止境追求。

1958年在西安出演《小二黑结婚》中饰二孔明

1964年出演《蛟河浪》中饰许金元(右二)

阎逢春(后排右一)与蒲剧五大名演王秀兰、杨虎山、张庆奎、筱月来及地蒲书记王家发、团长邓焰

作为一个现实主义表演艺术家,阎逢春艺术思想获得新生的又一个重要事件,就是上演现代戏《小二黑结婚》。1955年夏季,剧团团委会和业务组共同研究决定,排演反映现代生活的《小二黑结婚》,由阎逢春饰演二孔明这个角色。对一个长期以表演传统戏为主的演员来说,要在艺术上开拓新路,思想上不能不有所顾虑,“欲脱铠甲步难迈”,他终日心情抑郁,牢骚满腹。业务副团长理解他的心情,特向他推荐了梅兰芳大师1912年就主动试演现代时装文明戏《牢狱鸳鸯》《邓霞姑》等的事迹文章,消除了他思想上的顾虑。为了演好角色,他认真研究剧本,深入农村观察、搜集生活中的人物原型,自我设计了一套二孔明的典型服饰和动作:头戴一顶黑布瓢帽,帽顶镶嵌一个红线挽结疙瘩;上身短襟袄,外套布褂,裤口绑腿带,脚穿象鼻布鞋;走起路来罗圈腿,抬手动作给人一种农村风水先生的神采……上演《小二黑结婚》在艺术上的成功,使阎逢春对上演现代戏作了一次深刻的反思:“想起梅兰芳大师,我感到惭愧!”他曾为此口占一绝:“愿演新戏脱铠甲,俗名与我何益哉。苦斗松开‘紧箍咒,汗珠浇得百花开。”之后,他又上演了《蛟河浪》等剧目,都获得可喜的成功,当时的《山西日报》给予了很高赞誉。

1963年晋南蒲剧青年团晋京演出受到周总理亲切接见。周总理右手侧为阎逢春

1958年,晋南专区为了推出蒲剧名牌,在全区搞了一次民意测验,投票选举自己喜爱的名演员。阎逢春同王秀兰、张庆奎、杨虎山、筱月来被评为蒲剧五大名演。

1959年,阎逢春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他在日记中写道:“党是我的母亲、我的生命,我愿为党的事业献出一切。”在我国首部蒲剧电影《窦娥冤》中,他与王秀兰、杨虎山、筱月来等密切合作,很好地塑造了窦天章的人物形象。拍完《窦娥冤》影片后,阎逢春随团来到东北和北京等地献演。著名京剧演员尚长荣看了阎逢春在《出棠邑》中的表演,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没想到,真没想到,你们的蒲剧艺术太美、太精彩了,我要向你学习啊!”

1963年,晋南蒲剧院青年团赴京演出,阎逢春担任艺术顾问。在中南海怀仁堂为中央领导汇报演出后,周恩来总理等中央领导接见全体演职人员,他高兴地问旁边的王天明:“你的戏演得很好嘛,师父是哪一位呀?”王天明答道:“就是阎逢春先生!”总理又问:“阎逢春同志来了吗?”当得知因为没有演出任务,阎逢春站在后排时,总理立即把他叫到前面,站在比自己还靠中的位置,高兴地一起合影留念。

蒙难·不朽

文化大革命时期,阎逢春以“三名三高”(名作家、名演员、名教授和高工资、高稿酬、高奖金)的“黑帮”之名被关进了牛棚,拉上了批斗台,挂上了沉重的“反革命”木牌游街示眾。站在街头的群众,不少人是阎派艺术的挚爱者,目睹此情此景,不由得洒下热泪。

对蒲剧艺术的挚爱,支撑着身处牛棚的阎逢春,他时不时还乐观地来个“朝天蹬”,表示挨斗事小,只要能重登舞台,一切在所不惜。他每天照例在写检查之余,练功绝不可少。他对戏剧事业就是这样的忠诚如一。

“文革”后期,他不幸半身瘫痪,1971年稍有好转后,又被赶到河津县上市村,以改造为名,再次接受批斗。之后,甚至被逐出戏剧队伍行列,安排在解州砸石场当砸石工。他的坎坷遭遇,受到社会和众多砸石工的同情,大伙只让他唱几段蒲剧,都愿代他完成任务,连收购石子的公路运输队,也优先收购他砸的石子。这一时期,运城、永济两个剧团抓住机遇,邀请阎逢春向青年演员授艺,留下了大量珍贵的艺术箴言和如何练功的戏窍,成为戏剧艺术永久的财富。

阎逢春带徒教授自创绝技帽翅功

1974年,阎逢春从永济被唤回原运城地区蒲剧团,但依然如泰山压顶,终日抬不起头,每逢剧团吹哨召集开会,他都像犯人一样,急忙手拿小凳,趔趄地走进会场,坐在角落里。

1975年1月13日,在参加原地区蒲剧团王世荣的平反大会时,当听到昔日一样被打为“反革命分子”的难友得到了平反昭雪时,阎逢春明白我党拨乱反正、有错必改的政策就要落实,预感自己的问题终将得到解决,因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当场发病倒下。一代蒲剧大师留下他对蒲剧艺术的巨大贡献和无限眷恋,悄然惨淡而去。

大师逝去,英魂永在。真正让他不朽的是他的人格和他为艺术所作出的难以磨灭的贡献。向日伪拒演,倔强正直的性格铸就他宁折不屈的民族气节;对蒲剧的挚爱,心灵执着带他走进了一个艺术的圣境;一生的勤奋,苦练加巧练锤炼出高超的艺术造诣;关爱青年人,诲人不倦表现出甘做人梯的大师风范。“复音”唱腔、“帽翅功”“髯口功”“鞭子功”等“动的旋律”和“画龙点睛”的表演技巧,如同一颗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蒲剧阎派艺术的桂冠上,再加上蒲坛人才辈出,无疑将使这顶艺术桂冠在新时代戏剧大花园中不断熠熠生辉,恒久焕发活力。

(运城市盐湖区政协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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