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汐

众所周知，新加坡国运的转变自前总理李光耀始，“亚洲四小龙”之首的辉煌也是由他亲手打造。可以说，没有李光耀，就没有今天的新加坡。因此，李光耀在新加坡人的心目中一直威望颇高，备受拥护。然而自从2015年3月李光耀因病逝世，他的三个孩子就纷争四起，表面上这场纷争的起源是围绕李光耀的故居要不要拆除，实际上围绕的是财产和权力，以至于连新加坡的多家媒体都直言不讳：“像所有豪门一样，一旦当家人去世，在財产和权力面前，李家的三个孩子也不能免俗。”

阴影之下，矛盾重重

1952年，李光耀和妻子柯玉芝生下了第一个儿子——李显龙。身为长子的李显龙得到了父亲的偏爱，在李光耀的眼中，李显龙遗传了他和妻子的优秀基因，不仅具有优秀的数学天赋，更具有政治家的高瞻远瞩。在多次采访时，他不忘表扬李显龙：“我本来不知道他有多像我，直到后来才发现他的很多举止跟我一模一样。”在父亲的培养下，李显龙在政治领域的发展一路畅通无阻，并在2004年出任新加坡第三任总理，成为最高掌权者。

相比较大儿子在数学上的天赋，1957年出生的三儿子李显扬就显得“愚钝”得多，虽然他一路名校，并且在英国剑桥大学时获得了多个A。在一次李光耀询问起李显扬的学习情况时，李显扬不以为然地说：“没关系，我不学数学，学工程。”虽然他口头上对于自己数学不如哥哥云淡风轻，但是无奈的情绪时常萦绕在心头。睿智的李光耀从李显扬避重就轻的话里听出了他和哥哥在暗自较劲，为了在李显龙和李显扬之间平衡，他在一次采访时赞扬起了李显扬：“很自信，不担心比不上哥哥。”

本来李显扬大学毕业后希望像哥哥一样从政，干出一番成绩给父亲看。可是李光耀却反对他从政，理由是李显龙接替他从政已经足够了，李显扬应该从事经济方面的工作，两个儿子一个从政，一个经商，才相得益彰。

就这样，1994年李显扬进入新加坡电信，一年后出任公司总裁。为了证明自己并不比哥哥差，李显扬把全部精力都用在业务拓展上，不到两年时间，公司的利润就翻了一倍，以至于时任世界银行行长沃尔芬森都青睐李显扬的商业才干，想邀请他出国任职。

李显扬经济上的才能一展无遗，可是他内心渴望的，依然是像哥哥一样在政界发光发亮，为此他和多名政界的人士保持着密切的关系。

1997年，李显扬被淡马锡集团聘为总裁。表面上淡马锡集团是新加坡第一商业财团，实际上这是一家国家控股的集团公司，虽然李显扬是公司的总裁，但很多时候还是得听李显龙的话。

2002年5月，李显扬担心的事情发生了，集团任命李显龙的妻子何晶担任董事长。

大嫂何晶当上了淡马锡集团董事长，摇身一变成了李显扬的顶头上司。在公司的一次例行会议上，何晶就含沙射影地抱怨，公司的多名高管年纪太大了，到了该换人的时候。与会者一听就明白这是何晶在抨击李显扬用人不当，因为这些高管都是李显扬一手提拔上来的。

面对大嫂的咄咄逼人，虽然李显扬心里窝着火，但是为了维护家族颜面他没有显露出来。但李显扬没有想到的是，没过多久，何晶就拟定了一份辞退名单，并且提交给了董事会。眼看着自己被何晶一步步架空，李显扬不愿意做傀儡，愤然提出了辞职。

李光耀极力挽留李显扬，劝他不要感情用事，还说他和大儿媳两人掌管淡马锡集团他也可以放心，然而李显扬去意已决。

李显扬辞职没有多久，何晶就在推特上上传了一张猴子伸出中指的照片，有心人的解读是嘲笑李显扬夹着尾巴逃离了淡马锡集团。李显扬恼羞成怒，找到父亲让他主持公道。在李光耀的干涉下，数小时后何晶撤下了照片，并回应说是手滑误传，并非像大家猜测是针对李显扬的。尽管澄清“误会”，但是何晶既没有受到媒体的谴责，李显龙也没有出面给弟弟道歉，李显扬在家族的地位可见一斑。

心情郁闷的李显扬向姐姐李玮玲诉苦，说父亲偏心哥哥，让哥哥从政自己经商已经让他很委屈了，现在还让大嫂插手公司的事情，这不是监视还是什么？

比李显扬大两岁的李玮玲，此时担任新加坡国立神经医学院的院长，由于把大部分时间都用在工作上，一直没有结婚。李玮玲对于大嫂的霸道早就有所耳闻，现在听弟弟这么一诉苦，她的愤怒情绪也被点燃。李玮玲答应为弟弟“主持公道”。

然而还没等李玮玲兴师问罪，李显龙就警告她说：“你最好不要掺和我们之间的事，让何晶去淡马锡集团并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李玮玲指责哥哥仗着父亲的宠爱为所欲为，但是除了指责她也做不了更多。

事后，李玮玲安慰弟弟，希望他忍下这口气，以后伺机反击。

姐弟结盟，反击大哥

这一忍就到了2015年，3月初李光耀因病去世，新加坡的政治大权经由一段时间的过渡后，落到了李显龙的手上。

料理完父亲的后事，李显龙主动邀请李玮玲和李显扬商谈父亲遗嘱的相关事项。开始双方谈得还算顺利，可是在讨论如何处理李光耀故居的问题上产生了严重的分歧。按照李光耀的遗嘱，那栋位于欧思礼路38号的房子在他去世后，应该化为尘埃。但是，李显龙对此并不认可，他觉得父亲的故居有很重大的纪念意义。而在李光耀一手壮大的新加坡行动党内，也有很多人希望保留李光耀故居以此来纪念李光耀。李玮玲和李显扬却认为，应该遵照父亲的遗愿拆除故居，如此才能让父亲安息。由于分歧较大，双方不欢而散。

2016年3月，李玮玲和李显扬等着和李显龙进一步商谈，李显龙却瞒着两人，在李光耀去世一周年时在故居举行大型的纪念活动。姐弟俩觉得不能再听之任之，于是不顾记者众多冲进纪念活动的会场，指责李显龙为了满足活人念想，不顾及死人嘱托。

经此一闹，李显龙和弟、妹之间矛盾彻底曝光在公众面前。

为了平息舆论，李显龙在随后接受记者采访时，解释说兄妹三人并没有矛盾，有的只是对父亲遗嘱看法的不同。

见李显龙说得如此云淡风轻，李玮玲和李显扬恨透了他的道貌岸然，两人决定“先斩后奏”，私自请人将父亲的故居拆除。然而两人请的施工队还没有开进故居，就被人赶了出来。原来，李显龙早就听到了风声，动用国家执法机关把父亲的故居保护了起来。

就在李玮玲和李显扬因为未能拆除父亲的故居自责不已时，李显龙对父亲遗嘱的真实性提出了质疑。原来，李光耀的遗嘱并非一蹴而就的，而是曾经历了7次修改。虽然拆除故居一开始便列为了遗嘱条款，但是在第5次和第6次改动时，这一项又被删除了。既然在第5次和第6次改动时都已决定删除的条款，为何第7次改动时又毫无预兆地加上了呢？这足以说明，李光耀对于是否拆掉自己的故居，内心也是同样纠结的。

除此之外，李显龙还抓住了弟弟的弱点。原来，李光耀的前6次遗嘱是委托律师柯金梨负责的，到了最后一版遗嘱却换成了李显扬的妻子林学芬的律师事务所拟定。面对质疑，林学芬否认参与李光耀遗嘱的拟定，但是随着柯金梨的公开回复，她的谎言被戳穿。于是，林学芬身为律师的职业素养受到公众质疑，新加坡总检察署也将她告上了法庭。最后，林学芬被判暂停执业15个月。

妻子被总检察署惩罚，李显扬认为这是哥哥在滥用权力打压自己。2017年6月14日，李显扬联合姐姐李玮玲在社交网站上公开发文，声讨李显龙。姐弟俩指责李显龙大肆操办纪念活动，违背父亲遗嘱，无耻的作秀行为让他们不可容忍。

一石激起千层浪，新加坡第一家庭公开决裂。当时，李显龙正在新西兰度假，回国后，他在国会上发言时一度哽咽：“记得我13岁的时候，父亲跟我说，如果他出了事，要照顧好母亲和弟、妹。这不是一出肥皂剧，我必须回来工作。”

本来李玮玲和李显扬此举意在通过舆论向李显龙施压，然而两人没有等来李显龙的妥协，反而遭到警察的监视，两人只要一外出，就会有人尾随。

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危，李显扬秘密离开了新加坡。李玮玲不相信大哥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对自己不利，选择了留下。出国后，李显扬多次在采访中控诉李显龙：“我和姐姐李玮玲没有批评新加坡政府，而是对兄长李显龙的人格、行为、目的和领导能力表示质疑。自父亲李光耀逝世后，李显龙为一己私利滥用权力影响新加坡政府，我们因此感觉受到威胁。”

李显扬漂泊在外，李玮玲遭到监视后，在国立神经医学院的工作也受到影响，外界一直盛传院长要换人。李玮玲认为，这是李显龙在逼她卸职。

分崩离析，累及下代

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李显扬和李玮玲再次发表声明意图缓和家庭矛盾：“我们爱新加坡，之所以发声只是希望父亲李光耀拆除故居的意愿能得到尊重，我们不是政治公众人物，不希望新加坡被卷入一场没完没了的公共纠纷。现在，只要父亲的意愿不再被质疑和扭曲，我们会停止在社交媒体上发布更多证据。”

见事情有转圜的余地，大嫂何晶多次找到李玮玲，希望她看在李氏家族声誉的分上不要再纠结故居的处理。其实李玮玲何尝想兄妹三人剑拔弩张，李光耀去世前，曾经把她单独留下，叮嘱她要调和李显龙与李显扬的关系，让三个人精诚团结。李玮玲向大嫂袒露了维护弟弟的初衷，从小到大都是大哥强势，她实在不忍心看到每次受委屈的都是弟弟。

李玮玲的态度有所缓和，李显龙也主动上门，讲述了自己执着地要保留父亲故居的原因，他说：“父亲的故居不仅是父亲精神的象征，也是我们童年的乐园，每此我走进去，就会想起我们三个人在一起的情形，那时候我们还小，没有猜忌，没有矛盾。”

在李显龙的主动示好下，李显扬回到了新加坡。兄妹三人再次相会，有太多想说的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还是李显龙先开口，他表示很多事情也是身不由己，希望李显扬和李玮玲能够理解。

然而就在新加坡各界都认为兄妹三人化干戈为玉帛时，李显扬妻子林学芬的律师执照被正式吊销了。李显扬直到这时才清醒过来，李显龙不过是用了缓兵之计，把自己从国外“请回来”，再次羞辱自己。

李玮玲也难逃厄运，李显龙多次公开指责她连婚姻问题都处理不好，就不要掺和男人的事了。本来没能结婚是李玮玲心中的痛，过去她也有过几段恋情，但对方不是看中她的钱，就是看中李家的家世，所以都夭折了。情感之痛被大哥当做谈资，李玮玲觉得颜面无存。

2017年6月15日，李显扬与李玮玲公开在脸书发出《李光耀的价值观哪儿去了》一文。文章指责李显龙滥用职权，并利用李光耀名声，谋求政治利益。文章还指责李显龙妻子何晶，利用“第一夫人”地位干政。李玮玲还担心李显龙的权力缺乏制衡，进而推动个人议程，扶持其儿子李鸿毅进入政坛。

矛头再次指向李显龙，没想到这次他以退为进，公开为自己的家庭纠纷向公众道歉。没想到这招后发制人起到了不错的效果，一些原本支持李玮玲拆除故居的民众也纷纷倒戈。

李显龙兄弟关系紧张，父辈的争斗甚至影响到了下一辈人。原本李显龙的儿子李鸿毅和李显扬的儿子李绳武关系颇好，可是因为母亲被吊销执照一事，李绳武在社交媒体上对李显龙发了几句牢骚，两堂兄弟便互删好友，再无往来。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在这场新加坡第一家族的内斗中，并没有真正的赢家。纵使李光耀的故居拆除问题僵持在那里，李显龙也似乎一直处于优势，但他依旧失去了“兄友弟恭”的家庭和睦。

2020年6月23日，李显龙发表全国讲话，宣布解散国会举行大选。就讲话后的第二天，李显扬便大张旗鼓地加入反对党前进党，狠狠地打了大哥李显龙的脸。

时至今日，李家兄弟的矛盾还在继续，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在外人看来，现有的说辞与证据大多对李显龙有利，而对于李显扬、李玮玲及其亲属来说，不但招来了谩骂，还招来了新加坡司法层面的“合理报复”，可谓得不偿失。

不得不说，李玮玲、李显扬姐弟俩虽然对兄嫂的行径强烈不满，奈何与国家机器对抗的代价太过沉重，无论真相究竟如何，他们从一开始参与这场内斗的时候就已经输了。

编辑/张 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