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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为71名红军烈士找到亲人”

2021-09-23王晓丹

党员生活·下 2021年9期
关键词:烈士墓烈士陵园德福

王晓丹

在红安县七里坪镇熊家咀村,有73位红军烈士长眠于姜家岗湾的后山上。老党员姜能山,从乌乌青丝到苍苍白发,风雨无阻地为烈士墓守护了60年。为了英烈能够安息,他曾数次制止毁坏墓区的行为。年过八旬的他,一直有个心愿——为烈士陵园的71名无名红军烈士找到亲人。

“不能让他们成为孤魂”

沿着村村通水泥公路,记者前往姜家岗湾。夏日蓝天下,田里的庄稼长势喜人;乡野阡陌间,各色的野花正盛情绽放。这里是鄂豫两省交界地,北边就是河南省新县。

记者到达姜家岗红军烈士陵园时,姜能山正拿着拐杖,颤颤巍巍地打开陵园的铁门,准备去扫墓。

古朴庄重的陵园里,刻着红色五角星的红军烈士纪念碑伫立在苍松翠柏前。纪念碑后,立着20座烈士墓碑和一座53名红军先烈的合墓,其中只有两座有名有姓,其他的墓碑上均刻着“红军烈士墓”。

红安县七里坪镇是著名的黄麻起义策源地、鄂豫皖革命根据地的中心。被称为“鸡鸣两省、狗咬三县”之地的熊家咀,因独特的地理位置,成为红安革命的发源地。1927年,革命烈士程昭续在这里发动300多名农民武装暴动,打响了黄麻起义“第一枪”。

1930年春,鄂豫皖革命斗争如火如荼,为了根据地巩固和发展,红军战士浴血奋战。设在姜家岗的红四方面军医院,每天都要接纳大量伤员。73位伤员由于伤势过重牺牲,后来被集中安葬在湾头的山坡上。

姜能山的父亲姜德善也是一位红军战士,受伤后被送回来养伤。在1938年6月姜能山出生前,父亲被国民党反动派残忍杀害了。在母亲的照料下,姜能山听着红军的故事长大,对长眠在村里的烈士从小就有感情。

由于长期疏于照看,烈士墓遭到损毁。一些坟茔被刨得不成样子,甚至只剩下一个坟头,上面长满了杂草。日晒雨淋,加上一些人为破坏,坟前的木牌也没有了。

“我不能让他们成为孤魂!”上世纪60年代初,作为红军后代的姜能山主动站了出来,默默担起了义务看护烈士墓的重任,至今风雨无阻。

“我活一天就要守一天”

清扫落叶,修整枝丫,擦拭灰尘,带着饭菜祭拜……离家约两百米远的红军烈士墓,是姜能山去得最多的地方。

上世纪50年代末,姜能山陆续在烈士坟茔周边栽了20多棵松柏,以期日后能遮風挡雨,但大部分都被砍了偷了,只有6棵长大至今。

1962年,姜能山加入中国共产党,担任姜家岗湾大队长。“当时,有人毁山改田,从这里挖出了大量棺材,我看着很心痛。”

这一年,20多岁的姜能山决定守护这片烈士墓园,不让墓园长满荒草、遭到破坏。

“红军干革命讲‘一要三不要——要革命、不要家、不要钱、不要命。”谈起守墓的初衷,姜能山说:“他们为革命吃了很多苦,丢掉了性命,他们找不到亲人,我就是他们的亲人,替他们把坟守住。将来他们的后人找到了,也能有个祭拜的地方。”

守墓,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墓园前的土地相对平整,前面有一片水塘。1976年,有村民盯上了这块“宝地”,想要翻土种茶。他们拿着锄头、铁锹准备动手时,时任村党支部书记的姜能山闻讯赶来,严厉制止。

姜能山对村民说:“谁都是娘生的,哪个没有坟山?红军烈士为革命牺牲了生命,你们还要把他们的坟给挖了,让他们连安息的地方都没有,太令人心寒了。我们就是饿死,这事也不能干!没有人给他们上坟,今后我来!”

后来,姜能山从别的山头挑来黄土,将被人刨平的53人合葬坟和20座个人墓全部垒成坟包。

1984年,姜能山卸任村支部书记后,有了更多时间照看墓园。每年春节、元宵节、清明节、霜降等日子,他像对待自己的祖人一样,带着纸钱、贡品,来到烈士墓前寄托哀思。

祭拜的时候,姜能山也时常跟英灵们说说话。“我跟他们讲,现在国家很重视英烈保护工作,村里的变化很大,大家的生活也越来越好了。”

有一年大年三十,寒风凛冽,屋外的积雪达一米多深。像往常一样,姜能山带上老伴汪宝荣做的菜和香纸火炮等贡品去墓园祭拜烈士。

由于雪太大,姜能山不小心踩空了,掉到沟里,菜和汤全洒了。后来,他又折返回家,让老伴重做。

“你这是何苦呢?这么大的雪,在家门口看看算了。”汪宝荣有些埋怨。

“现在的好日子都是烈士们用生命换来的,我是他们最亲的人。我活一天就要守一天!”在姜能山的坚持下,老伴又回到厨房,重新烧菜。

湾子里的人最开始也不理解姜能山。有人劝他,事情过去这么多年就不要坚持了。姜能山说:“你们家的祖坟也隔了几十年,逢年过节还不是要去祭拜?我肯定不能忘了他们。”

慢慢地,大家都理解了。如今,随着红色旅游发展,这里成为红色教育基地。姜能山义务为前来祭扫的人群、旅游群体宣讲烈士故事,弘扬革命精神,他也因此获得“黄冈楷模”“荆楚楷模”等荣誉称号。

“要是能帮他们找到亲人该多好”

日常生活里,姜能山过得异常节俭,目前仍住在20多年前盖的3间瓦房里,老伴汪宝荣已去世几年,儿子长年在外打工。

除了风雨无阻地祭扫烈士墓外,多年来,姜能山一直在为保护烈士墓群奔走呼吁。对于爱心人士的资助,他总是笑着谢绝,把钱用于陵园保护建设上。

2012年10月,红安县政府为73名红军烈士修建了烈士陵园,立了墓碑,硬化地面,建了围墙。看到这里从原来的荒草一片,变成了现在的丰碑矗立、松柏常青,姜能山倍感欣慰。

“高德福烈士,参加过革命,在战斗中,负了重伤,抬到姜家岗红军医院治疗,后来医治无效牺牲……”今年7月1日,在烈士陵园里,姜能山给村里的新老党员上了一堂“特殊党课”。他提到的高德福,是烈士陵园里仅有的两位有名有姓的烈士之一。

1994年,姜家岗村村民程如松之女,嫁给了河南新县箭厂河高家湾的高定新。程如松到女婿家做客时,无意间聊起村头的无名烈士墓,“里面有个叫高德福的红军营长”。

高定新吃惊地说:“他是我的爷爷,我们找他60多年了。”

原来,高德福是高定新父亲高厚学的亲叔叔。1931年,担任营长的高德福在黄安战役中受了重伤,被群众用门板抬到七里坪姜家岗来治疗,最终牺牲。

另外一名烈士黄民进的亲属是2012年偶然找到的,他的儿子比姜能山还大两岁。

“高德福、黄民进烈士的家属找到时,我们都是抱头痛哭,太不容易了。”说着说着,姜能山眼睛里开始泛着泪光。“年代久远,绝大多数烈士我们都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了。要是能帮他们找到亲人那该多好啊!”

帮姜家岗烈士陵园的另外71名英烈找到亲人、找到家乡,是姜能山最大的愿望。他还希望社会各界能多关注偏僻的姜家岗,听一听红军的故事,“不能忘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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