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巫

班级微信群里发了一条重要信息，原来是班长组织了一场同学聚会。班长说：“为了纪念我们的青春，请同学们带上你青春时的纪念品哦。”然而，聚会名单少了几个同学的名字，其中就有刘墨，我的心失落极了，原来我们真的不会再见了……

高二文理分科的时候，因为对文科中的历史和政治实在没有感觉，我选择了理科。刘墨成了我的前桌，他个子高，皮肤黝黑，不爱说话，除了上课回答老师的问题，其他时间他就泡在书本里。

每次上课的时候，他都把身板挺得笔直，坐在后面的我，总是被他遮住了视线，看不清黑板。有一次我实在忍无可忍，敲了他后背，小声地告诉他挡住我了，他才侧着身子，或者半趴在桌子上。

我和刘墨真正发生交集，是在一堂物理课上。

我听着物理老師讲电力学的“暗语”，昏昏沉沉地打瞌睡，着实后悔了不应该选择理科，于是我从书桌的抽屉里掏出一本新买的期刊，放在物理课本下面，一边装作认真听课，一边偷偷地翻阅杂志。正当我看得入神的时候，杂志猝不及防地被人拿走了。我的心“咯噔”地跳到了嗓子眼，猛地抬起头来，发现刘墨早已把杂志塞进了他的抽屉里，接着听到物理老师点我的名字：“郑晓溪，上来把昨天布置的这道题目做一下。”

看着黑板上天书一样的物理题目，我紧张地站起身。这道题，我昨天没做，也根本做不出来。

正当我内心慌乱得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刘墨突然把他的练习本悄悄地从课桌底下塞了过来，原来他已经做出了这道题。我掩饰着内心的紧张，拿着刘墨的练习本走上了讲台，来到了黑板前，照着他的答案一笔一画地写出来。

我感谢刘墨帮我解了围，不然我铁定会被老师罚站，于是再三要求放学后请他喝奶茶。

我们一边吸溜着奶茶一边走在校园的操场上，无论我多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地对他表示感谢，刘墨总是沉默。只有遇到感兴趣的话题，他才会回应几句。我笑他：“刘墨，你是个闷骚的人。”刘墨笑着露出了两颗可爱的小虎牙。我看见他的耳根红了，捂着慌跳不停的心口，我也笑了起来。

从那以后，我便经常以物理成绩不好为由，找刘墨给我讲解试卷上的内容。刘墨说我的文科好，经常向我请教怎么去理解文言文的含义。

学校新建了一个图书馆，我和刘墨相约一起去借书，并且看完了自己手上的，还可以互相换着看。

刘墨问我：“你的语文为什么这么好？”我说我经常看杂志，经常摘抄词句，久而久之，读过的文字便走进了我的心里。刘墨说：“你把买的杂志借我吧。”我的心雀跃起来。

我把往期的杂志整理好，每本杂志的扉页右下角，一笔一画写上了我的名字，脑海里浮想联翩：“刘墨每次翻开杂志的时候，就会看到我的名字，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想到这里，我把脸埋在杂志上，咬着嘴唇想要把笑意塞回肚子里。第二天，我把杂志给了刘墨。

我有一本漂亮的读书笔记，经常摘录美好的词汇和片段，刘墨也学我的样子买了一本笔记本，看到杂志中喜欢的片段都记录下来。他对我说，没想到美好的文字，读起来也是一种享受。

和刘墨一起学习，一起借书，是我高中时代最快乐的时光。然而，不管刘墨怎么给我讲解物理题，我的物理考试总是排在班级倒数。

由于我和刘墨走得太近，唯恐天下不乱的同学们，便在黑板上写我和刘墨的名字，中间画了一个桃心。遭到同学们的起哄，刘墨便拿起黑板擦把黑板上的“玩笑话”擦得一干二净。顽皮的同学当着所有人的面问刘墨：“你是不是喜欢郑晓溪？”

我看着刘墨，脸唰地红了。我希望刘墨说是，这样我就知道我喜欢的他也在喜欢我;可我又希望他说不是，这样就不会在校园里引起“早恋”风波，得到请家长、被处分的结果。

刘墨在讲台上面看着台下的我，反手揍了那个同学一拳：“叫你乱说话，我几时说过喜欢郑晓溪的？”我的心凉了一截，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高二学期转眼过了一半，我的理科成绩每况愈下。我很着急，觉得自己不是读理科的料。刘墨的成绩始终保持着前十，我与刘墨的距离越来越远。我故意疏远了刘墨。每当刘墨在楼道的A楼梯口等我的时候，我便从B楼梯口下去了。

我觉得我始终是追不上他的，不然刘墨怎么会不喜欢我？于是我在班主任那里填了转科申请表，没有跟刘墨打招呼便去了文科历史班。

放学时，刘墨拦住了我：“为什么转科，不和我说一声？”我淡淡地回答说：“我不适合学理科，所以我也没必要留在物理班了。”

曾经以为历史科需要死记硬背，那是最让我头疼的地方。没想到，在历史老师有趣的教学下，我在文科方面的天分被充分挖掘出来，不再像物理班的时候总是成绩垫底，而是考到了班级中游的位置。

偶尔在校园里遇到刘墨，为了避免尬聊，我只找了一个理由：“我借给你的杂志，什么时候还给我？”刘墨不是说忘了，就是说还想再看看。而我的小心思，却并不希望刘墨把书还给我。既然他不喜欢我已成事实，那么，就让我的杂志代替我，多陪陪这个我喜欢的男孩吧。

就这样，时间来到了高三。高三教学楼沉浸在苦读的氛围之中，我的成绩也进步得很快。高三下学期的春雨时节，放学后，我推着粉色自行车走到了校门口，听到了刘墨喊我的名字。

“郑晓溪，你大学想考到哪里？”刘墨挠着头笑着问道。“嗯……上海吧。”我不假思索地说道。“你呢？”“好巧，我也是。”刘墨背对着夕阳，余晖在他的肩膀上流淌。我眯着眼睛看着他，他笑了起来，小虎牙越看越可爱。

我的心里，愈发开心了，但是却又不敢抱着很大的希望，因为我没有把握考到上海，而刘墨成绩那么优秀，想去上海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高考后，本就成绩一般的我，发挥失常，没有如愿考到上海心仪的大学，只能去了离家近的城市念书。大学毕业后，我去了深圳。高中毕业后，同班同学散落天涯，班长建立了微信群，同学们在班群里天南海北地聊着新鲜事。刘墨却从来不在班群里聊天，只是默默地加了我为好友，却从没给我发过一声问候。我矜持着，也从未主动给他发过一条信息。我们仿佛处在两条平行的轨道上，再也没有了交集的可能……

此次受班长邀约，参加同学聚会，勾起了我对那段感情的回忆。班长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对我说，刘墨这次不来。我很庆幸。真要见了他，我不知该说些什么，还是不见为好。

按照班长的要求，我们每个同学都要带能够纪念青春的物品。我将高中时代买的那些杂志从箱底翻了出来。这些杂志的封面已蒙上了不少灰尘，我吹落灰尘，将它们一本本叠好，用塑料文件袋装上。

当来到聚会的现场后，我才发现刘墨也在。他还是没有摆脱羞涩内敛的样子，并请求班长隐瞒自己的行程，只是为了我能够赴约。

原来刘墨一直都在关注着我。他从未落下我朋友圈里的每一段文字、每一张照片、每一段视频。大学毕业后，他放弃上海一家公司的挽留，紧紧随着我的脚步来到了深圳，就是为了离我更近一些。

当年他在讲台上那句“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郑晓溪”，其实是为了避免我尴尬，他觉得喜欢我这件事，是两个人的事情，他知，我知，就足够了。

同学们陆陆续续地晒出了自己的纪念品。在一片惊叫声中，我这才发现，刘墨的青春纪念品，和我完全重合了。

他抱了一个箱子过来，里面整整齐齐地叠满了我曾经借给他的杂志，每一本杂志的扉页还清清楚楚地写着我的名字。每一本杂志里，都用了一支黑色签字笔零零散散地圈起来。我把那些圈起来的字拎出来，组成了七个字：“郑晓溪，我喜欢你！”

编辑/戴志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