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人舟

上海市一对老夫妻，将价值千万的房产留给了儿子王大海。不久老人相继瘫痪，儿媳陈娇连续伺候了11年。没想到，这期间，婆婆偷偷改了遗嘱，将遗产平分给四个子女，家庭地震惨烈上演。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三姑姐王美玲有话说。

一份偏心的遗嘱：千万房产留给弟弟

我叫王美玲，是弟弟王大海的三姐。

2005年的一个节假日，我们姐妹几个拖家带口地团聚在父母家里。刚到齐没多久，父亲就叫我们姐弟四个到书房开会。其实关于这个会，我妈早透露过，我爸想把房子全部留给弟弟。我父母不是很有积蓄，家里唯一值钱的就是这套位于市中心的复式楼，2005年市值大概500万左右。

果然，我爸一开口就是这件事：把房子全都留给弟弟。说实话，那一刻，我对我爸非常失望。我爸虽然是一个教育工作者，却思想老派，眼里只有儿子。从小，家里所有资源都倾向弟弟，他对女儿们冷漠严厉，对儿子却和颜悦色。弟弟中考没考上重点高中，我爸二话不说，把弟弟招进了自己任职的重点中学;弟弟高考第一年落榜，我爸坚持让他复读再考。而我们姐妹一旦考试没考好，就被我爸骂：“不上进！”他坚持让我们读中专，说是赶紧工作赶紧挣钱，最后只有弟弟上了大学。

工作久了，才发现有一个大学文凭，升职也好，评职称也好，都会容易许多。十几年过去，弟弟年薪几十万，我们姐妹月薪却只有可怜的几千块。弟弟工作好，住复式房，找的结婚对象条件也好。我们姐妹几个工作一般，找的老公也都普通，所以我们要么跟婆家挤在一起，要么背着沉重的房贷。姐妹几个心里不是没有失落，如果当年我爸能像支持弟弟一样支持我们读高中考大学，那现在的工作和生活不会比弟弟差！即便如此，我爸仍然坚持把所有财产都留给弟弟，这让我们姐妹心里不好受。

“你们怎么想？表个态！”父亲的声音冷漠而又权威。生气的二姐刚要开口，就被大姐按住了，大姐说：“爸，您要觉得这样合适，我们没意见。”大姐说完把我们姐妹俩拉出书房。

2009年10月，我爸因突发脑溢血中风瘫痪，弟弟连请了几个护工都不能让我妈满意。慌乱中，我妈又稀里糊涂把住家保姆辞了，几十年没做过家务的人开始做家务，结果家里搞得一塌糊涂。我妈压力很大，可是弟弟王大海和弟媳陈娇却只想让我妈忍一忍，息事宁人。我妈哭着给我们姐妹打电话：“我每天累死累活干家务，不仅没人体谅我，还都怪我把护工赶跑……”2009年，上海的房子涨得离谱，父母这套房子市值已经涨到2000多万。我们看着房价这么涨，和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说不难过是假的。父母留了那么多财产给他们，还换不来他们的真心照顾，姐妹几个心里有了意见。

二姐的经济状况最差，房子越涨，二姐夫就越和我二姐闹别扭，所以二姐最忍不了弟媳陈娇。她直接当面提出，让陈娇辞了工作在家专心护理爸。陈娇之前在一所幼儿园当副园长，工作不错。在我们的坚持下，陈娇辞了职。

2011年底，祸不单行，我爸前脚刚走，我妈也因为伤心过度摔了一跤，瘫痪了。这一次，陈娇更不愿意照顾病人了，她觉得请个护工就能解决所有问题，没想到老太太不能接受。老人觉得，护工对病人的重视程度，跟亲人不能相提并论。再说，老太太需要的不仅仅是护理，还有家人的陪伴，子孙的安慰啊。

老母亲“拨乱反正”：偷改遺嘱平均分配

陈娇吵吵闹闹了一番才不得不留下，二姐当面呛过她，但我也知道，让她这么一个高级白领先后照顾两个老人，彻底放弃高薪的工作，对她也确实不公平。在医院里，我好心地对陈娇说了句：“我们都知道妈挺作的，真的是要辛苦你了……”

我妈年轻时就任性、娇气，以前我爸宠，如今老了子女宠。现在她瘫痪了，更加敏感易怒。在我们看来，她就是个顺毛驴，不和她拧着来都好说。陈娇却是论死理的性格，所以两个人隔三差五闹矛盾，什么首饰不见怀疑是陈娇拿走了，家里东西收拾得不得章法啦，其实这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老人哄一哄就好了，陈娇却非要论出个输赢。这不，就连老太太吃不惯保姆包的馄饨，也给我们姐妹几个打电话。大姐最疼我妈，连夜包了馄饨送过去。可陈娇非得较真，说老太太就是嫌弃她，还和保姆说以后别费心做啥好吃的了，做了也白做。这话传到姐姐的耳朵里，又是一场口水风波！

有一天，我们仨去看老太太，正巧碰到陈娇出门聚会。她衣着光鲜，一副贵妇打扮。等她出门后，大姐撇嘴说：“也没她讲得那么累嘛，还能出门聚会。”二姐也说：“妈，还是我们姐妹对你好吧？儿媳说到底还是外人，要不是因为这个房子，还不见得她会怎样呢！”老太太笑着点头，二姐又调侃：“他们让您这么憋屈，干脆，您把房子给我得了，我保证天天让您吃好喝好，一点烦恼也没有！”二姐笑着还没说完，面向房门的大姐脸色突然变了，我往门口溜了一眼，看到一片花色裙裾从门口闪过。陈娇怎么又回来了？她在门口听了多久？我们面面相觑，难堪得要命……

闹得最凶的一次是2015年。那一次，不晓得是谁给老太太送了一盒奶酪疙瘩，老太太很喜欢。可是老太太吃完乳糖不耐受，闹了肚子，陈娇就把奶酪疙瘩藏了起来。第二天老太太还想吃，就撺掇儿子给她偷偷拿了两块，没想到闹肚子更厉害了，就算穿了纸尿裤，还是搞脏了两次床单。陈娇在换床单的时候发现了藏在枕头下的糖纸，她非常生气，晚上就冲王大海发了一通火。王大海那天喝了酒，声音大：“你，别生气，我也是看妈太想吃了，才给她拿的。她，还能吃多久？我知道你累，你，忍一忍，没几天了的……”

老太太憋着气想等儿子回来告状，没承想听到这么一番醉话，瞬间血气上涌，差点昏了过去。当然，这些事，都是事后老太太讲给我们听的。第二天，老太太有点发烧，陈娇想给她吃药，她直通通地说：“你给我吃什么？你们都巴不得我早死！”陈娇伺候得辛苦，哪里听得了这重话，委屈得不得了，直接借口娘家有事，夺门而出。接到保姆电话，我们姐妹仨心急火燎地赶过去，老太太看着我们，什么话也不肯说。问急了，就说要和儿子分家，和女儿轮流过。大姐百般劝慰，老太太还是情绪激动，口口声声吵着要女儿们轮流给她养老，要把房子重新分配。我们都没当真，觉得她就是气头上随便说说。

然而，一直到我妈过世我才知道，那一次我妈是来真的。那天，我和二姐上班先走了，留下大姐在家。据说，我妈气呼呼地给我大姐的女儿小真打电话，让小真帮她找律师立遗嘱。小真趁陈娇回娘家的当口，瞒着我们，约了公证人员到家里来给我妈做了遗嘱公证。文书办好以后，老太太让小真把遗嘱文件领回来后，偷偷交给我大姐保管。

大姐拿到文件大惊失色，她责怪小真，不该帮外婆弄这个遗嘱，小真却说：“外婆有权决定自己的财产如何分配。”“这是你外公决定好的事情，你舅舅也在给外婆养老，这种事情不能说变就变。”“我觉得外公是偏心过了头，难道您和姨妈是女的，就要白白付出，无条件谦让，也没有继承遗产的机会吗？这不合理！”小真无法理解。话虽如此，大姐觉得老太太将来肯定反悔，思来想去，她决定藏起这份遗嘱。大姐没想到，一直到我妈去世，都没有再立新的遗嘱。

2020年11月，老太太急性肺炎，没两天就昏迷不醒，在ICU里昏睡了20多天还是走了。

我媽葬礼过后的第三天，大姐把我们姐妹聚在一起，拿出一个文件袋。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这份是妈几年前立的遗嘱，我本以为她会反悔，就一直没有告诉大家，但是没想到妈走得这么急……现在，我也不敢藏着不让大家知道，叫你们来，就是商量商量，这个事情怎么办。”大家好奇地打开文件袋，薄薄的纸上写着母亲决定将所有财产交由我们姐弟四人平分，包括原来准备留给弟弟的房子。

弟媳失衡引地震：公平造就家破人亡

大家大吃一惊，忍不住把遗嘱传来传去，看了又看，几个男人的表情则变得欣喜若狂。要知道，这套房子现在的估值已超过5000万。我看了看公证时间，正是2015年，老太太闹着分家那一次。二姐很开心，二姐夫在一旁说：“这下儿子做生意的钱有了，我们不用抵押房子了！”大姐夫也劝大姐：“你苦着个脸干吗？你老娘心疼你，你应该高兴，儿子这下婚房有着落了……”我心里忐忑，猜想着弟弟和弟媳知道了会怎么样。

“大家听我说——”大姐扬手示意我们安静，“我觉得平分的话，大海和陈娇肯定接受不了，毕竟这十几年都是他们在照顾父母。我们是不是要考虑给他们多分一点？”“那怎么行！”二姐夫第一个反对：“按规矩办，妈说怎么分就怎么分！”二姐低头不吭声。大姐夫也不是很赞同，我刚想说话，我老公拉住我：“你出什么头，除了你和你大姐，没人会同意的。”

是啊，在巨大利益面前，说不动心是假的，也不会有人愿意拱手相让，估计这也是大姐没有撕掉遗嘱的原因。二姐夫生怕夜长梦多，恨不得连夜通知弟弟一家，大姐不同意，“妈的头七还没过，不要吵架，别让妈走得不安宁。”

我承认自己也有私心，我爸虽然偏心，我妈总算给了我们一点公平。在她去世之前，我们姐妹几个每周风雨无阻去陪老太太，也算尽到了孝道。

妈的头七一过，二姐夫就逼着大家一起去弟弟家摊牌。那真是我经历过最难堪的事情，弟弟和弟媳看过遗嘱的复印件以后，弟媳气疯了，一把抓起文件砸在弟弟脸上：“这就是你们讲话算数的王家人？那这是什么？啊？合着这么多年你们王家人涮着我一个人玩儿！”弟弟完全蒙了，话也说不出来。

我很难受，我也能理解弟媳，辞了那么好的工作，辛辛苦苦付出十几年，结果完全不是原来说好的样子。只是弟媳觉得我们算计她，我们哪里有这样的想法！这份遗嘱我们之前的确都不知情，大姐也没想到会有今天。弟媳那天疯了一样地砸东西，吼着要和弟弟离婚，我们只有讪讪地离开。

那天以后，局面就完全僵掉了。这边二姐夫急着要拿钱给儿子做生意，大姐夫想早点买房给儿子结婚，都不停地催促大姐和弟弟交涉。而弟弟那边却经常不接电话，就算接了也是发火，完全不相信大姐的解释。大姐去找他，次次吃闭门羹。大姐和我们商量，多给弟媳一些补偿。我说：“陈娇以前一年要赚好几十万，护工一年十万都不到，要不然就按陈娇以前的年薪来算！”

大姐同意了，带着我们讨论的方案给弟弟打电话，结果大姐还没把话说完，弟弟就在电话那头咆哮：“你们给我几百万？你们有那么好心吗？你们是想拿走我的几千万！陈娇要跟我离婚，儿子要跟我决裂，你们让我家破人亡啊……”我们猜到了弟弟的委屈，却没想到，从小到大顺风顺水的弟弟，会经不起这样的打击。我们更想不到挂断电话后，弟弟决然地从几十层高的楼顶一跃而下。

噩耗传来时，我和大姐抱头痛哭，肝肠寸断。短短几天，大姐精气神都蔫了，人缩水了一大圈。弟弟追悼会的那一天，她连走路都要女儿搀扶。陈娇和侄子王海鹏站在灵堂上，冷眼看着我们进来，就像看着陌生人。大姐上完香，走过去想和陈娇说两句。没想到二姐夫从后面蹿上来，急急地对陈娇说：“弟妹，妈的遗嘱你总是要处理的哇，总拖着也不是个事……”灵堂上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一旁帮忙的几个旧街坊围上来，痛骂没见过我们这样欺负人的兄弟姐妹。我们匆匆离开，大姐流了一路的泪：“老二他们怎么可以这样！”从弟弟的追悼会回来，大姐就病倒了，我知道那是心病。

二姐仍然来找大姐牵头和陈娇谈判，大姐叹气说：“这事我不管了，你们要谈判还是去法院告，我都不去。”二姐又想联合我，我拒绝了。我常常想，要是妈没立那个遗嘱，我们现在会怎样？至少，老四还是在的吧？至少，我们姐弟四个会和和美美的吧？我和大姐不停地劝二姐，一家人，不要闹到法庭去，太没良心了……

想听弟媳妇怎么说吗？

编辑/王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