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尹超

2020年年初，新冠肺炎疫情暴发，给社会经济、生活秩序、公众身体和心理健康造成了严重损害。由于方便快捷的属性，疫情期间公众利用新媒体获取信息的频率明显提高，因新媒体而产生替代性创伤的情况也愈发常见。本文对新冠肺炎疫情情景下新媒体对公众替代性创伤形成的影响因素进行初步探究，以期为相关组织如何利用好新媒体应对突发重大突发事件下公众的心理问题提供参考。

文献综述

新媒体的形式及特征

新媒体是相对于传统媒体的一种媒介形态，主要以新电子信息技术作为支撑，借助互联网为广大用户提供各种各样的数据化信息。聯合国教科文组织曾定义“新媒体就是网络媒体”。与报刊、广播、电视这类传统媒体相比，新媒体使人们摆脱了只能听或看的传播方式，极大地增强了媒体的人机互动、传播影响和视觉效果。同时，新媒体也打破了信息传播原有的时空界限，人们对公共事件的关注范围开始从地域性延伸至全球性。

本文参考刘鲁川等人的研究将新媒体按照信息特征及系统特征各自划分为两个维度，分别是信息冗余性、真实性和系统互动性、形式多样性。

新媒体的兴起降低了信息发布与传播的门槛，任何组织、个人都可以发声，使得信息同质化现象越来越严重，信息冗余的概念开始出现。我国学者廖七一认为，信息冗余通常指信息传递过程中超出最少需要量的信息量，是不直接导致信息内容增加的因素。信息冗余有时会给传者和受者带来负担，但在部分情况下并非如此。只要处理得当，冗余信息可以发挥出积极作用。正如林帅所指出的，冗余信息也分有效冗余和无效冗余，有效的冗余信息能够在满足交流需要的基础上产生特殊的表达效果，增强内容的可靠性。而无效的冗余信息不仅阻碍沟通的正常进行，甚至会在特定情境下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基于此，本文将重点讨论信息的有效冗余带来的影响。

信息的真实性决定了公众对其信任的程度。所谓真实，即符合客观事实，这是对各传播主体所提供信息提出的基本要求。尤其是对政府组织而言，保证信息的真实性具有重要意义。云增龙认为真实性是政府公开信息的首要标准和第一选择，如果政府各部门公开信息时存在弄虚作假，那么就失去了其应有的意义和价值，更会让政府的权威性受到公众质疑。故本文所讨论的信息真实性是从公众主观角度进行衡量的，即公众认为其通过新媒体接收到的信息的可靠程度。

互动性，也称交互性，是新媒体系统的本质特征。互动最基础的含义是，某种直接行动会带来即刻的后果，也就是即时反馈。这是建立在交换机制之上的，即存在双向的“传一受”关系，其基本模式是“输入一反馈一输出”。传统媒体下传者和受者的定位非常明确，传者在特定时间内向受众传递信息，受者只能被动接收，无法就信息内容发表自己的看法。但新媒体的出现模糊了传者与受者之间的界限，受众具有了与传者交互信息的功能，不再处于被动地位，甚至向传者的角色转变。本文所讨论的互动性主要指公众利用新媒体进行评论、转发、点赞等良性互动行为的程度。

形式多样性首先体现在新媒体传播的手段和方式不断创新，为用户获取信息提供了多种选择，如早期的新闻组、电子公告板、搜索引擎，再到后来的博客、微博、微信、客户端等。同时，新媒体凭借其独有的技术优势，对信息内容的呈现在形式上也较为丰富，可融文字、图片、音频、视频为一体，打破传统媒体单一、静态的图文模式，从而使信息的表达更加符人合公众的日常使用习惯和使用场景。各种形式相互嵌入，互为补充，既做到即时地、无限地扩展内容，使内容变成“活物”，又可以为内容的传播带来更广的辐射度。本文仅将新媒体的形式多样性定义为在信息发布的过程中综合运用文字、图片、视频等手段，以达到最佳传播效果。

公众替代性创伤

替代性创伤这一概念是由McCann和Pearlman于1990年提出的。最初是指专业心理治疗者，因长期接触患者，受到咨访关系的互动影响，继而出现类似病症的现象，即治疗者本人的心理也受到创伤。1996年，Saakvitue和Pearlman把替代性创伤进一步界定为是助人者内在经验的一种转变，是对案主的创伤经历同理投入所导致的结果。它并不是案主加诸于助人者的，而是助人者在与创伤事件生还者相处的过程中逐渐累积和转变的。MitchellK.Byrne曾提出，通过看、听、读新闻报道或参与事件讨论等方式间接暴露于严重创伤性事件，也会使人们产生与亲身遭受灾难的个体相类似的心理反应。于是在2003年，Doukessa Lerias和MitchellK.Byrne将替代性创伤的定义延伸为在严重创伤或灾难性事件中，目击过、明确了解情况或有责任进行干预的人们的创伤体验和不适反应。我国学者刘军则认为，“替代性创伤”主要指部分人群在目睹大量残忍、破坏性场景之后，因遭受的冲击程度超过其心理和情绪的承受极限，间接导致的各种心理异常现象。这种状态异常往往产生于对生还者及其创伤经历的同情与共情，继而使自己出现严重的身心困扰，甚至精神崩溃。

本文所讨论的公众替代性创伤是指社会公众通过新媒体平台了解创伤者遭遇后，可能出现的情绪反应、行为反应、认知反应、生活信念转变及生理反应等。

其中情绪反应主要表现为对疫情消息高度敏感，过度紧张、焦虑、恐惧;易产生消极情绪，担心疫情失控;情绪起伏较大，对疫情相关的负面信息感到愤怒。行为反应主要体现在强迫性行为，如反复查看与疫情相关的信息、不断洗手、频繁测量体温、过度消毒等;作息不规律，食欲不振或暴饮暴食;行为莽撞冲动，易与家人发生冲突。认知反应主要表现为过多关注自身，对体征变化非常敏感;自我防护意识增强;常将身体不适与新冠肺炎症状相对应;注意力不集中，记忆力衰退;分辨能力下降，易相信与疫情有关的谣言。生活信念转变主要表现为对自身核心价值系统和观念产生动摇，包括认知图式、兴趣动机、自我觉察等方面出现的较为长期的改变。生理反应则主要表现为胸闷、气短、头痛、食欲下降、出汗、发抖、肌肉紧张、全身乏力;有时出现心慌、心悸;睡眠质量差，入睡困难、睡眠浅、早醒、多梦且多噩梦等。

假设提出与研究设计

假设提出

信息特征与替代性创伤形成

新媒体信息的有效冗余作为保障信息正确传输的一个重要手段，可以抑制信息传递过程中“噪音”等各种因素的干扰，从而提高信息本身的准确度与有效性，增强相关组织工作的透明度。此外，大量同质化信息的出现会潜移默化地加深公众对疫情现状的认识与了解，消除公众对事实的怀疑，提高公众的心理安全感，进而有效减少公众因缺乏认知而产生的担忧恐惧与紧张焦虑的情绪，对抑制替代性创伤的形成具有重要作用。

判断信息真实性主要包括信息本身是否真实和信息来源是否可靠。近年来受商业利益的驱使，新媒体逐渐呈现出鱼龙混杂、泥沙俱下、真伪交织的局面。随处可见的垃圾广告和谣言乱象使得公众对新媒体信息的信任程度有所下降，严重降低了平台的公信力与影响力，进而阻碍了公众对有价值信息的接收与理解。用户在处理信息时往往会有意识地甄别信息内容的真实性，若发现处在虚假信息泛滥的环境中，则会感到强烈的焦虑和不安，极易诱发心理问题。

基于上述分析，提出以下假设：

Hla：信息特征中信息冗余性负向影响公众替代性创伤的形成。

Hlb：信息特征中信息真实性负向影响公众替代性创伤的形成。

Hlc：新媒体的信息特征负向影响公众替代性创伤的形成。

系统特征与替代性创伤形成

随着疫情的发展，公众的关注点开始发散，对突发事件的情绪变得愈发多元化，这促使相同观点的网民聚集在一起。通过转发、评论、点赞等形式，成员之间不断形成互动，傳递并感染着彼此的情绪，使得同群体的情感不断强化，进而产生集体认同。例如，通过在新媒体平台上亲身参与对国家层面果断决策、医护人员临危受命、海外同胞物资援助等一系列抗疫事件的讨论，公众战胜疫情的信心与决心有了极大提高，有助于保持积极向上的良好心态。

视觉是人类获取信息最主要的手段，而图像符号对人的视觉刺激比文字符号更为强烈。随着新媒体的飞速发展，内容呈现的形式不再局限于文字。图片、短视频的运用能够将事件的现场、形成环境和主体人物等众多信息进行整合与归纳，进而图像化和具体化，让用户直观地感受事件，了解信息的核心内容，提高传播效果。疫情期间，人们综合利用不同形式的媒介，能够快速、直观地了解病毒的扩散情况、传染机制，以及疫情严重地区人们的生活状态，使公众免受传言困扰，减少心理问题产生的可能性。

基于此，提出如下假设：

H2a：系统特征中系统互动性负向影响公众替代性创伤的形成。

H2b：系统特征中形式多样性负向影响公众替代性创伤的形成。

H2c：新媒体的系统特征负向影响公人

众替代性创伤的形成。（见图l）

研究设计

问卷调查

为获得真实有效的数据，本文采取问卷调查的研究方法，于线上开展调查，调查时间及地点不受限制。借助问卷星系统共收回问卷229份，剔除无效问卷6份后，得到有效问卷223份，有效回收率为97.38%。

研究所设计问卷由两大部分构成：第一部分为个人基本信息采集，包括被调查者的性别、年龄、受教育程度及居住地等;第二部分采用李克特五分量表形式，获取被调查者对不同影响因素的取向判断，部分测量指标和问卷题设参考了国内外相关学者的研究成果，该部分共包括19道题目，每题由一组陈述句构成，包含“非常符合”“比较符合”“一般”“比较不符”“非常不符”这五个选项，并分别赋予其相应的数值。（见表1）

数据分析

1信度检验

本研究应用SPSS24.0软件，对收集到的数据进行信度检验，研究数据内部的一致性。通过数据可靠性分析得出量表整体的Cronbach's alpha值为0.802，新媒体、替代性创伤的Cronbach's alpha值分别为0.840、0.941，均符合测量学所建议的大于0.7的标准，说明信度良好，可以进行下一步的数据分析。

2效度检验

效度分析用于检验问卷的正确性与有效性。本问卷KMO值为0.951，大于0.6，说明变量间相关性较强，偏相关性较弱，因子分析效果较好。并且Bartlett球形度检验中P值为0.000，小于0.05，说明数据呈球形分布，各个变量在一定程度上相互独立，符合标准。综上所述，本问卷效度良好，研究数据适合进行因子分析。

模型设计

本文的被解释变量为连续型变量，因此采用线性回归模型进行假设检验。其中，为验证假设1联立模型1和模型2，以检验新媒体信息冗余性和真实性与公众替代性创伤形成的关系。为验证假设2联立模型1和模型3，以检验新媒体系统互动性和形式多样性与公众替代性创伤形成之间的关系。

实证分析

描述性统计分析

本次研究的被调查者男女分布较为平均，各占比48.4%和51.6%;年龄在18岁以下的有63人，18～25岁44人，26～45岁63人，45～60岁50人，60岁以上3人;其中受教育程度为大专的人数最多，所占百分比为34.1%;超过四分之三的被调查者居住在城市。

假设检验

信息特征对替代性创伤形成的影响首先将本研究中的人口统计学变量作为第一层变量引入回归方程，然后将新媒体信息特征作为第二层变量引入回归方程，并观察两层之间R2产生的变化以及这种变化的F检验值，考察R2是否有可靠的提高。从表2模型1和模型2的结果可以看出，在控制了人口统计学变量之后，信息特征对替代性创伤形成作出了新的贡献，R2值明显提高，表明信息特征的进入显著增加了对替代性创伤回归方程的整体解释力，即新媒体信息特征对替代性创伤形成有显著的影响。且新媒体信息特征中信息冗余性与真实性对替代性创伤的形成均有显著的负向影响作用（β=-0.76l，p《0.O0l;B=-0.ll0，p《0.00l），假设Hla、Hlb、Hlc得以验证。

系统特征对替代性创伤形成的影响依旧将本研究中人口统计学变量作为第一层变量引入回归方程，然后将新媒体系统特征作为第二层变量引入回归方程，并观察两层之间R2产生的变化以及这种变化的F检验值，考察R2是否有可靠的提高。从表2模型1和模型3的结果可以看出，在控制了人口统计学变量之后，系统特征对替代性创伤作出了新的贡献，R2值明显提高，表明系统特征进入回归方程后显著地增加了对替代性创伤回归方程的整体解释力，即新媒体系统特征对替代性创伤形成有显著的影响。且新媒体系统特征中系统互动性与形式多样性对替代性创伤的形成均有显著的负向影响作用

0.293，p《0.001），假设H2a、H2b、H2c得以验证。（见表2）

结论与建议

新媒体信息冗余性对公眾替代性创伤形成有显著的负向作用

通过非标准化系数可以看出，新媒体信息冗余性对公众替代性创伤形成有显著的负向影响。因此，各大主流媒体要加强信息的有效冗余，以减少谣言等干扰因素的影响。例如在面对重大突发事件时，相关部门应及时运用新媒体对疫情关键信息进行反复输出，以加深人们对疫情发展情况的了解，降低事件的不确定性，避免谣言滋生、传播的可能，进而有效缓解人们的焦虑，减少替代性创伤的形成。

新媒体信息真实性对公众替代性创伤形成有显著的负向作用

鉴于信息真实性对公众替代性创伤形成有显著的负向影响这一研究结论，政府部门应加强对网络信息的监管，制定具体政策打击虚假信息的传播行为，营造健康的网络舆论环境;同时利用权威媒体的社会影响力，发布最新消息，对谣言传言及时回应，保障公众的知情权。新媒体运营商也应承担起社会责任，发挥把关人的作用，过滤虚假信息，确保信息来源可靠、内容真实，树立自身正面形象。

新媒体系统互动性对公众替代性创伤形成有显著的负向作用

考虑到新媒体系统互动性对公众替代性创伤形成有显著的负向影响，要进一步完善互动机制，增加良性互动。官方组织要充分重视互动交流的作用，通过这一方式深入了解公众的想法，有针对性地解答公众的疑虑，以满足公众的心理需求。主流媒体可以适当进行舆论引导，积极利用即时互动这一机制，扩大正面信息的传播范围和影响效果，增强公众对国家的信任感，从而塑造整体健康良好的心理状态。

新媒体形式多样性对公众替代性创伤形成有显著的负向作用

从模型3中的非标准化系数可以得出新媒体系统的形式多样性对公众替代性创伤形成有显著的负向影响。因此，组织机构在进行突发传染病的相关科普时，应丰富内容载体的形式，综合运用图片、短视频、H5等不同的渠道向公众进行传播，这样既能使一些复杂的专业知识变得通俗易懂，又便于公众保存、分享，扩大科普工作的影响力。在进行辟谣时，同样可以直接利用图片、视频甚至是现场直播的方式，来增强信息的说服力，避免公众因缺乏正确认知和全面了解而产生心理危机。

（作者单位：武汉理工大学安全科学与应急管理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