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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次少女

2021-09-13马拉

湖南文学 2021年9期
关键词:酒局菩萨前妻

马拉

有多少个夜晚我是和他们一起度过的?他和她,恋爱中的两个人。这是件古怪的事情,一个已婚的男人和一对离异的男女。从傍晚,热气刚刚散去,我们找个地方坐下,喝茶,等待晚饭时间的到来。有时,连喝茶都省略掉,让老板拿碟花生米上来,拍个青瓜,酒杯倒满。我们都喜欢南方的天气,大雨过后,难得的凉爽让人充满欲望。这么好的天气,我们为什么要工作,为什么不一起喝一杯?世间的事情哪能做得完,而我们能够一起的喝酒的时间远比想象的要少。还好,我和他都有着足够的闲散时间,她有一份可以自由支配时间的工作。我们坐在院子里,游鱼在水中,人造的假山倒映在水面,池底的青苔隐藏了鱼的行踪,要细细寻找才能看得见。那枝孤独的荷叶,还在努力自证清白。要是碰到雨还没有下完,滴答之音从屋檐落下,这正好做下酒的小菜。以前,在她还没出现之前,我和他一起喝酒,两个人漫无目的地度过一个下午,再接着一个夜晚,直至天色微白。这是成年人之间的奢侈,还有谁能够无所求地饮酒,只为说几句无关生活的闲话。

我当然记得她初次出现的情景。和碰巧翻开一张扑克牌类似,她的出现也像一张未知的底牌。那天,我和几个朋友在大排档喝酒。那是我的文学朋友们,在这个自谦的小城市,文学一点也不谦虚。我见过“世界级”的大诗人,“星球级”的艺术家,还有“宇宙级”的骗子。还好,我的朋友们还是“县城级”的小文人,这点小,让人舒适。他们干着和文学不相干的各种工作,有时闲下,便约个酒,扯几句闲话,聊聊文学。据说,文学圈已经不聊文学了,我们还聊,这大约也可以证明我们是多么无聊,在文学上又尚未入门。照旧,我们在闲聊中喝够了酒,晚风吹来,真是舒服。我靠在椅子上,拿起手机,看看信息。有他发给我的信息,问我在哪儿。我告诉了他位置。过了一两分钟,他的电话打了过来,他告诉我,他们刚刚喝过了酒,他还想再喝点儿,但他不是一个人过来,还有两个女孩一起。这个刚分手不久的男人,言语中略带兴奋。我以为我理解这种兴奋,他和我一样,都是正常的男人。很快,他带着两个女人——对,女人,而不是女孩——朝我们的桌子走过来。那是两个漂亮的女人,这里的“漂亮”有诚实的实际意义,并非礼貌上的虚指。几个男人之间,突然插入两个漂亮女人,酒局的气氛不可避免地愉快起来。简短而没有必要的介绍之后,酒杯倒上,她们迟迟没有举杯。即便如此,我依然快速地辨别出了他心仪的对象。她要瘦一些,似乎也更柔和。但是,很快,她打破了这种印象。他上厕所,我的朋友想和她喝一杯。朋友已经喝了不少,有点耍赖的意思,她干脆利落地拒绝了。气氛有点尴尬,彼此都有些僵持。那么,好吧,我举杯,只要她愿意喝一口,我愿意把一杯喝完,替我的朋友表示歉意。她喝了一杯。直到酒局散场,她始终保持着略带抗拒的僵持。我们都没有在意,谁会把酒局上偶尔碰到的陌生人当回事儿了,應酬一过,万事皆休。我甚至连她的名字都没有记住,即使她漂亮,有符合我审美的外部特征,这依然是一个和我没有关系的女人。

很快,大约两天或者几天之后吧。我和他约了酒局。他告诉我,她一会儿过来。那当然好,有个漂亮女人陪着喝酒,又有什么不好呢。我们继续像以前一样漫无边际地闲聊,按我们喜欢的方式。过了一会儿,她过来了。这次,她愉快地端起酒杯,和我们一样喝酒。她新疆人,酒量不错的,笑起来非常甜美。我们喝了一杯又一杯,她陪着我们一杯又一杯。这不是重点,她在旁边听着的样子,像是一个未谙世事、盲目无知的小姑娘。甚至,在这个场合,不太适合用“女人”来称呼她,她的表情和动作分明像个少女。我和他聊量子力学,这可是艺术圈最时髦的话题,所谓“遇事不决,量子力学;解释不通,平行宇宙”嘛。我们也未能免俗,我们还谈到了莫比乌斯环。一个晚上,我们兴致勃勃地谈论着这些我们并不太理解的东西。第二天早晨,我从宿醉中醒来,突然意识到,我犯了一个让人羞耻的错误。她是理科生,东南大学硕士。我和他则是纯粹的文科生,我们那点道听途说的物理学和数学知识,在她面前可能只是一个笑话。更让人羞耻的是,她始终没有插入和打断我们的话题,任由我们在那里高谈阔论。这让我感觉自己像个小丑,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难堪的。我发了个信息给他,表达了这种羞耻感。他大笑,以我们两人的脸皮,还在乎这点东西吗?他说得真好,让我的羞耻感瞬间灰飞烟灭。如果我们聊天,只是为了让我们自己愉快,那么,有什么必要在乎任何人的任何看法?即使再荒谬,那又如何?谈到荒谬,还有什么比活着更加荒谬?我对她的好感,愈发多了起来。

他顺理成章地和她谈起了恋爱。这几年,我见过他几次恋爱。每次恋爱,都和暴风雨一样迅疾。我已经习惯了。这个来自西北的男人,也是个有故事的人,至少和我比起来,他经历过太多的事。他的父亲是个酒鬼,死于饮酒过度。在一次大醉之后,呕吐物让他窒息而死。谈起父亲,他说,他已经获得了他美好的一生。即使这是一个没用的男人,一个妻嫌子厌的男人。他的早晨,从一杯白酒开始。每天早晨,起床,从昨夜的酒气中醒来,他揭开酒坛子,打四两酒,一饮而尽。这四两酒,让他重新回到人间,这是他一天中最清醒的时刻,眼睛里可能有慈爱的光,他柔和地看待世间,甚至,可能会和儿子温柔地说话。中午,他会再喝四两。从傍晚开始,他进入漫长的酒局,直到酩酊大醉。周而复始,一日不息。他在醉酒中死去。他说,如果酒就是他的生命,那么,还有什么比在醉酒中死去更美好的事情。他读的哲学,对哲学的热爱一直保持至今。谈到母亲,满是无奈。至于他的姐姐,经常让人潸然泪下。这些零碎,不说也罢。毕竟,再亲的亲人,在成年之后,并不会有深刻的联系,他们难以影响具体的物质和精神生活。亲人,更像神话或者信仰,足够用来修饰,却没有过于具体的行动力。他短促的恋爱,在于挑剔。完美切合的伴侣多么难得,凭什么你认为你会有足够的幸运?我多次用我庸俗的生活哲学和他交流,他当然没有接受。和恋爱类似,他还有过一次短促的婚姻。在意识到这不是他想要的婚姻之后,他果断地离了婚。从此,他成为一个不婚主义者。目前,依然没有改变的迹象。哪怕,他认为,她是他想要的女人。

如果对恋爱中的男女,真有灯泡一说。我想,我可能是世界上最大最亮的那个灯泡。他们的约会,多数有我。我们三个人经常一起喝酒,凌晨之后,各自回家。我和他自然以哥们相称,对她,每次举杯,我也会说“来,哥儿俩喝一个”。她笑眯眯地举杯,笑眯眯地喝下。每次三人的酒局,多数时间我在说话,其次是他,而她则很少说话。她只会用迷恋的眼光看着他。老实说,这让我意外,甚至有些迷惑。一个女人,一个离过婚,有个十岁左右女儿的女人,怎么会像一个初恋的少女?她这么漂亮,从小就不缺追求者,她应该懂得恋爱,也有过炙热的爱情。我记得一天,我们坐在熟悉的餐厅喝酒。那是一间主打新疆菜的餐厅,外面有小小的院落。由于去的次数太多,老板娘已经成为我们的酒友。喝多了调戏老板娘,早就成为保留节目。和往常一样,我们去得很早,老板娘还没有来,我们像坐在自家的院子一样愉快地聊天。我们谈起了各自的婚姻,我的妻子,她的前夫,他的前妻。尽管,我并不是一个八卦的人,从未打听过他的前妻,就算他讲起他的前妻,我也只是听着,像听一个离奇的故事。我依然还有好奇。她说起了他以前的长相,他很意外。然后,看到了她手机上的照片。他瞬间明白了,那两张照片,他前妻发过朋友圈。这意味着,她认识他的前妻。这种偶然,让我的八卦之心轰然隆起,我问她,你怎么会认识他的前妻?她说,马老师,其实你也认识。这句话让我大惊,我怎么可能认识他的前妻。如果我认识,他应该会告诉我,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一说完这句话,她马上意识到,她说错了。而我,当时并没有意识到什么问题,还在追问,是谁,告诉我嘛。她看了看他,他说,你们这样有什么意思。我还是不肯放弃。我终于知道了那个名字。那个人确实在我朋友圈。而且,在认识他之前,我就认识了那个女人。那是好多年前了,去朋友的饭局,碰到了,加了微信。那时,她单身,应该刚刚和他离婚不久。后来,我在朋友圈看着她恋爱,结婚,生子。我从未想到,这个人和他有什么关系。她知道我认识他的前妻,仅仅因为,看到我在他前妻的朋友圈下点过赞。她从来没有说过,也从未问过我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去上厕所,她难过得都快哭了。她说,他肯定不开心了,我怎么这么傻。她紧张的样子,真让人心疼。

也许这是一场并不平等的恋爱。她对他的爱中怀有崇拜,激情而热烈。而他,始终保持理性的克制,不愿意过多地溢出。认识他之前,她过着平静而规律的生活。每晚十点之前,一定上床睡觉。认识他之后,我们经常喝酒喝到凌晨三四点。酒局散场,我和他回家蒙头大睡,爱睡到什么时候睡到什么时候,她上午还要起床工作。即便如此,我从未听过她的抱怨,也从未见过她中途说要回家休息,总是陪我们到散场。这对一个女人来说,实在太过不容易。她新疆人,他甘肃人,都是广义的西部。他们都给我讲过西北的酒局,在他们看来稀松平常的事情,在我看来如此的不可思议。比如,他们说,在甘肃,一个男人喝酒喝到半夜,酒局散了,还意犹未尽的话,男人打电话给家里,告诉妻子,他们要来家里喝酒。那么,无论多晚,只要妻子接到电话,便会起床,先准备好几个凉菜,然后做热菜。丈夫到家后,一定会看到桌上摆得整齐的酒菜。对此,妻子不会有任何怨言。有的话,那就是妻子不对了,丈夫也会被朋友们看不起。我知道西北的酒风,然而半夜回到家里继续还是让我意外,这会不会太打扰家人了?他说,这在西北再正常不过了。我问她,如果是你,你愿意这么做吗?她说,那肯定,在我们新疆,也是这样的。我相信她说的话,但我同时猜测,这一定不仅仅是因为文化风俗。她在南方生活多年,故乡的民风民俗其实并没有太大的作用。愿意为一个男人这么做,大约也只能相信爱情。她不会做菜,他也不会。如果真有一天,我们喝多之后,闹着要去她家里喝酒,我猜想,她肯定会拿出十瓶小老窖。如果不叫外卖,她大概做不出三个菜吧。

两个年近四十的准中年的恋爱,真是挺让人感慨。有时候,我想过爱情。爱情这个词,更容易和青春附着在一起。甚至,在年轻人的眼里,中老年人大概是没有资格谈这个词的。这确实让人伤感。其实,不光在年轻的眼睛看来如此,人至中年,提起这个词,难免带点羞惭。爱情约等于天真,对有些阅历的人来说,天真多么难。我听朋友讲过一个故事,他有一个朋友,爱上了酒店经理。所有人都劝他不必当真,你以为这是爱情,不过幻觉罢了。所有人的话都没有用,那人坚决地离了婚,净身出户,几十年奋斗的过亿身家都送给了前妻。他带着一张身份证重新开始,和酒店经理结婚后,他向朋友们借钱再次创业。毕竟年纪大了,而他一无所有的境地也让朋友们担心他的偿还能力,大钱不敢借,小钱就当是支援了。他过得并不好。唯一值得宽慰的是酒店经理还在他身边,不离不弃。朋友讲这个故事时,也甚是唏嘘,这到底是一个需要吸取的教训,还是一个让人羡慕的爱情故事?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一度,我想见见故事的主人翁,一直没有凑上。那时,我还年轻。现在,即使有见上的机会,我想我会选择拒绝。我害怕我从他们身上看不到一丝爱情的痕迹,却能看到现实厚重的灰尘。这不是我想看到的,然而,我为什么会如此悲观,我到底相信什么?

相比这位,他和她都很幸运。该怎么描述这种幸运呢?难免又要陷入世俗的陷阱。在他们的年轻时代,他们都遇到过一些人,有了足够的阅历和体验,等他们相遇时,心态成熟而又独立,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不再盲目。再次恋爱,肉体的好奇早已不是问题,至于婚姻,他们都有过过往的经验。那么,还剩下什么呢?不外乎精神上的满足。如果要问爱情是什么,这个老生常談的话题,无数人曾给出过答案,没有一个答案能够拿到满分。这是纯粹的体验,没有人能够给他人提供标准,更无法感同身受。最微妙的细节,才是最深刻的。这属于无法知晓的部分。她让我想起我的另一个朋友,那是一位艺术家。她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儿子。有一天,她告诉我,她爱上了一个男人。她告诉我时,我以为她在开玩笑。我知道她有一个长大成人的儿子,从未听人说过她的丈夫。她是个画家,画风凛厉酷烈,全然没有女性的柔和。在她的画面中,全是嘶叫和呐喊,残破的人体,凌乱的骨骼。她爱上了一个男人。为此,她去了遥远的北方。洗衣做饭,一日一日。那一两年,我几乎忽视了她作为艺术家的部分,她的朋友圈显示她不过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家庭妇女罢了。她的眉宇之间,却气定神闲,有着难得的平和。就在我以为他们会这么过一辈子时,她突然发了个朋友圈,大意是在一起几年,多谢关照,愿彼此以后都足够幸运,各得所爱。我问了她,她说,是的,我们分手了。问及原因,她说,他挺好,就是有些大男子主义。我并不在乎他能否挣钱,我能养活他。可他在意,为了证明自己是个男人,他愈发大男子主义,好像我是他的小丫鬟似的。这个我做不到,但我也不愿意伤害他的自尊心。那么,就此别过。她说这话时,依然云淡风轻。听她说这些话,我一点也不难过,甚至没有想过要不要说一两句宽慰的话。她做了她想做的,那就很好。

温文锦老师有本诗集,名字我极喜欢,看过一次就记住了。那本诗集叫《当菩萨还是少女时》。那时,她主要写诗,笔名“拖把”。当“拖把”“菩萨”“少女”这三个词组合在一起,它产生了奇幻般的效果。我们什么时候想过“菩萨”曾是“少女”,或者“少女”何以成为“菩萨”?我们见过菩萨的塑像,不管它是以男性还是女性的化身出现在我们面前,无一例外的慈眉善目,眼里全是苍生。从“少女”到“菩萨”她到底经历了什么?而“拖把”作为一种日常的清洁用具,它似乎更多地和女性、家庭联系在一起。我得承认,这本诗集的名字给了我极大的冲击,以致我不愿意买回那本诗集,更不愿意阅读它。我觉得,哪怕就只有这个名字,这已经是一本足够好的诗集了。任何一个女人,哪怕她白发苍苍,满脸皱纹,谁能否认,她曾经也是美妙的少女。叶芝著名的《当你老了》这样写道:“当你老了,头白了,睡意昏沉,/炉火边打盹,请取下这部诗歌,/慢慢读,回想你过去眼神的柔和,/回想它们昔日浓重的阴影;//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袁可嘉译)。还是叶芝,他在《随时间而来的真理》中说:“虽然枝条很多,根却只有一条;/穿过我青春所有说谎的日子,/我在阳光下抖落我的枝叶和花朵;/现在我可以枯萎而进入真理。(沈睿译)”在我看来,这都是叶芝在晚年的致青春,如果说得再深入一点,说是致少女大概也不过分。或许每个成年人的心里,都住着一个隐秘的少女,她有着这个世上最为独特的语言,而且,只和一个人说话。这里的成年人,不分男女。我何尝没有那样的时刻。在面临巨大的孤独,或者仅仅只是独坐,总有少女的身影在我面前晃动。她让我意识到,无论我多么衰老,多么沉溺于世俗之中,内心依然有洁净的部分。

说回我那对可爱的朋友吧,他和她。他有着不愉快的童年,历经磨难的创业史。如今,他努力学着做一个闲人,哪怕只是一个伪装的闲人。她在宠爱中长大,和我一样,她还没有遭受现实的蹂躏,大约也不能深刻地理解生活的痛苦。对我们来说,一切都很简单,读书,工作,挣一份能够过日子的钱,这就够了。他不一样。他想得太多,经历的也太多。生活狠狠地教训了他,他对生活也谈不上什么好感。酒后,我们有时会去唱歌。我唱得很难听,每次去唱歌,都像发泄,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她说她也不太会唱歌,偶尔唱也多是唱唱英文歌。他则热爱唱歌,那是真的热爱,我从来没见过一个男人如此热爱唱歌。他对唱歌的热爱可以用一个事例说明。某年,他还年轻,他获得了升职的机会,他对老板提出的唯一要求是公司把去KTV的费用给报了,至于加不加薪,那就无所谓了。这是一个荒谬的要求,出于对超级销售经理的尊重,公司答应了。回想起往事,他说,老马,你是不知道啊,那段时间,每个晚上我都在KTV。任何一个饭局,我都能领到KTV里去。扎实的KTV训练让他博览群歌,唱歌时情绪饱满,几乎没有不会唱的歌。这不是重点。每次我们三人一起去唱歌,我才知道,我确实是多余的。在别的场合,无论是在酒局还是哪里,我没有多余感(大约是脸皮太厚吧)。一进KTV,要不了一会儿,她开始三十度角仰望他,嘴角微微露出笑意,眼神满是柔情,像是看着全世界最伟大的巨星在她面前献唱。整个人也开始进入游魂状态,连喊她喝酒也听不到了。等他停下来,她也缓过神来,像是刚刚经历了前所未有的高潮。我取笑过她多次,她说,马老师,可是我真的好喜欢啊。好吧,即使你八十岁,你也是个十八岁的少女,祝福你。亲爱的,其实你并不知道,我喜欢看到你这种表情。这种表情对我来说既陌生又熟悉。我第一次在你这个年龄的XX身上看到这种表情,单纯,热爱,而且神圣。原諒我用了XX,我实在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女人,女士,女性,女孩,少女,似乎都不合适,每一个都不够精确。那么,让我们用一个符号代替。我知道,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符号的含义,都能感受到它,却无法说出,就像我们看到繁密的星空,它让我们无话可说,却又浩瀚无比。

和朋友们想象的不太一样,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也从没有对未来的规划,比如结婚之类的。她带着女儿和母亲住在一起,他一个人住。有时,我们喝完酒,他们也是各自打车回家。我有过短暂的不适应,在我看来,这不是情侣之间的相处方式。过于散漫,而显得没有现实感,缺乏血肉的牵连和撕扯,这让人怀疑彼此之间的真诚度。如今,我很好地理解了他们,这可能是让彼此最为舒适的方式。她曾经说过,这是她第一次理解到什么是爱情,男女之间神秘吸引的强烈。作为一个孩子的母亲,她说出这样的话,我有点伤感。不过还好,它终于来了。今天早晨,喝过茶,我坐在椅子上,给他发了条信息,晚上一起喝点吧。有些天没见,我有点想念他们。他在外地,只好再约。午后,没有到来的台风还是送来了雨水,室内清凉,灰色的云层覆盖在远处的山上。我还是想喝一杯。我再次念起拖把的诗集名,当菩萨还是少女时,当菩萨还是少女时,当菩萨还是少女时。那么,让少女来到我们中间吧,让我们歌唱带电的肉体。下次见面,我有几句话想和他们说,看到你们,我觉得很美好。至于未来,不必在意。如果,在遇到他之后,你能够重新成为少女。那么意味着,你还有无数种可能。即使有一天,你成为菩萨,依然还是一个本质的少女。请让我相信奇迹。

补记:今晚我们又在一起喝酒,他回来了。喝完酒,又在唱歌,我觉得她感受到了未曾有过的快乐,因为自由。在酒局上,我给她看过初稿。

责任编辑:易清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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