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民

谁曾想到旅客列车会成为孤岛？

2008年1月24日，是一个很平常的日子。广州东站站台上停靠着开往哈尔滨的T238次列车，列车员面带笑容地迎接着旅客，这是一个祥和的场面。由于临近春节，远离家乡的人们都要回家过年，站台上的旅客格外多，他们兴高采烈地走进列车，踏上了回家的路。

列车在祥和的气氛中开出广州东站，旅客们的心里踏实了，一切正常，他们想得更多的是快要回家了。然而列车前行的路上，一场50年罕见的暴风雪侵袭而来，铺天盖地的肆意倾泻，天地混沌，千里冰封。这场冰雪太厉害了，压断了输电电线，迫使列车抛锚在线路上。行驶在京广铁路线上的哈尔滨至广州东的T238/5、T236/7次列车先后有5组列车途中相继受阻停止了运行，成为铁道线上的孤岛。很多旅客一觉醒来，发现列车被暴风雪围困在见不到人的铁道线上，静静地停在那里。“发生了什么？”“竟然发生了什么？”旅客们互相询问着。

廣州8组执乘的T235次列车抛锚在湖南境内长沙至株洲间的易家湾，这是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外，列车完全变成了铁道线上的一个孤岛。列车开始停在这里，旅客并没在意，以为这是临时停车，列车停一会儿就会开走。可是一个小时过去了，列车仍然停在那里不动，旅客开始焦急地不停打听列车什么时候开车，然而5个小时过去了，列车还没有动，旅客们不再打听什么时候开车了，他们焦灼、愤怒的情绪开始蔓延。这时，列车上的应急粮食供应紧张，只能将米饭熬成米粥供应。如果旅客知道列车上没有粮食和食品的话，他们焦灼、愤怒的情绪很可能会失控，眼下的形势变得严峻。

列车党支部在关键时刻召开了紧急会议，车队副队长常学义、列车长康平代表由共产党员组成的抗灾突击队发出了铮铮誓言，决不让一个旅客挨饿。

列车仍然孤零零地停靠在线路上。常学义率领乘务员走出列车，踩在非常滑的冰雪上，艰难地奔向1公里外的食杂店。这个乡村食杂店很小，他们将能吃的方便面等食品和矿泉水全部买下，扛起食品就往列车上跑。这时乘务员的肚子也是空空的，在冰雪上跑是非常耗费体力的，进而会加重饥饿感，但是没有人停下休息或慢慢地走，尽管不断有人摔倒，他们仍跑着前行，为的是尽快把食品送到旅客手中。旅客们拿到食品，心安稳下来。常学义和车长马上筹划第二次去更远的地方采购食品，在不让旅客挨饿这件事上他们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列车什么时候开车还不明确，长时间的停车让旅客的情绪非常急躁。这时，有17名到株洲的旅客要求退票下车。列车长康平和列车值班员张瑞萍向旅客解释说，易家湾站是一个铁路沿线五等小站，不办理退票业务。不理解的旅客上前撕扯推打，康平没有躲开。她对身边的人说：“旅客发火，我理解，就是挨两拳头也没什么。”旅客们感动了，平静了。康平想出一个办法，她与株洲的朋友通电话，请求帮助。半小时后，对方联系到一台中巴车，说可以把这17名旅客载到株洲，且能在那里办退票业务，旅客高兴地鼓起掌来。17位旅客感动得争相与康平握手，那位撕扯推打康平的旅客抓住康平的手，很难为情地说：“真是对不起你了。”一个年轻男旅客把仅有的6袋方便面交给康平，说：“列车开动的时间还难说，方便面留给你们应急用吧。”一位女旅客把小椅子交给列车员，说把这留给有需要的旅客。

广州1组担当的T235次列车在长沙至衡阳间的一个小站抛锚，一停就是21小时25分。这趟列车成为孤岛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真是难熬的21小时25分啊。列车党支部针对复杂的形势，果断决定党员带头行动，坚决守住旅客稳定这个最后底线。

列车上，嗷嗷待哺的婴儿因为没有水冲奶粉饿得哇哇哭。因为没有水，有的旅客情绪冲动，揪住了乘务员的衣领。缺水，在成孤岛的T235次列车上简直成了“上甘岭”。“找水去！”列车长迅速组织起以党员为骨干的找水突击队，突击队员冲出列车，拎着水壶顶风冒雪地上路了。远处山脚下依稀可见几户人家。从列车到那几户人家这段路看上去不是很远，可是在极其滑的冰雪上走起来，却是一个跟头连着一个跟头地摔倒，这段路变得又很远了。乘务员跌得膝盖红肿，爬起来，手拉着手继续往前走。路面像镜子一样，看到老乡们脚穿草鞋走得很平稳，于是他们把老乡们穿过的旧草鞋捡来套在脚上，艰难地走向大山深处。他们一跐一滑地、一壶一壶地把水拎了回来。这时，再看看突击队员们一个个嘴唇干渴得没了血色。有的由于长时间缺水，皲裂开一道血口。乘务员有时实在渴得不行了，捧起路边的积雪就往嘴里送。

列车长时间停在沿线上，有的旅客情绪失控，对乘务员进行围攻、谩骂。有一名旅客在混乱中突然拿起手中的剃须刀，使劲往正在维护车厢秩序的供水员杜本江头部砸，将他头部砸出了5个口子，最长的达3厘米。杜本江在乘务室简单包扎后，擦去脸上的血迹，又回到了岗位。他出现在车厢里的那一刻，旅客们的目光齐刷刷地看着杜本江，此时旅客的目光是充满敬意的。杜本江微笑地看着大家，说：“旅客们，有需要服务的请找我。”他的嗓音沙哑了。此情此景，旅客们被感动了，他们使劲为杜本江鼓掌。一位旅客动情地说：“其实，列车员比我们更累，比我们承受的困难多得多，如果谁再责难他们，咱们不答应！”有几名身强力壮的旅客主动维护起车厢秩序。

列车上，仅剩的一箱方便面在乘务员手中传递，最后免费送到13位重点旅客手中。13个小时没有吃过一口饭的乘务员靳雷雷拎着热水瓶跟在售货车后热情地招呼着，逐个车厢、逐个碗面冲好泡开。一名老年旅客非常感动，主动领着外孙子把那碗面送回靳雷雷手中。靳雷雷微笑着安慰老人：“大爷，您不用挂念我，我年轻挺得住。您年纪大，带的孩子又小，列车不知得等到什么时候开，这碗面还是留着自己吃吧！”顿时，旅客们热烈地鼓起掌来，车厢里的空气仿佛增添了些许暖意。老人感动得手有些颤抖，说：“谢谢，谢谢，瞧瞧这孩子，你是最需要吃的，这才会有力气为我们服务啊，我们离不开你呀。”靳雷雷挥挥胳膊说：“我年轻，我有力气，我会尽心为你们服务好的。”老人望着靳雷雷的背影，伸出大拇指，连声说：“好样的，好样的！”

列车重新开动后，有16位旅客患上了感冒。1车厢的一名旅客身患冠心病，身体严重不适。而这时“红十字”救护员的小药箱里备用药已全部用光。车长立即向株洲站紧急求援。有关人员迅速各就各位，投入战斗。列车到达株洲站后，感冒药和救心药被送上了列车。身患冠心病的旅客用药后，病情只是稍稍得到控制，随时面临危险。旅客提出：“在株洲站下车治疗。”列车长迅速与株洲站联系“120救护车”。车进株洲站后，站台上“120救护车”早已等候多时，患病旅客被快速送到救护车上。车长看着开出站台的救护车，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又迅速回到车厢。

在京广线上抛锚成为孤岛的几趟广州开往哈尔滨的列车上，乘务员是用他们对旅客的深情付出，营造出一个又一个感人场面。广州6组执乘的T236次列车上，列车员王军又是安慰旅客，又是解答旅客比平常多出几倍的问题，口干舌燥，在车厢忙得一身汗。他忽然觉得全身冷得发抖。原来他出乘时就有些感冒，车晚点后工作量大增，病情加重。车长让他休息，王军摇摇头，说：“我在车厢里，旅客心里不慌。没事，我能坚持。”王军想的是，在这种困难的时候，应该在车厢陪着旅客，旅客看见他心里会有些安慰。

不一会儿，王军脸色苍白，晕倒在岗位上。当列车员和旅客架着王军去休息时，王军有些清醒了，还恳求留在岗位上，还是那句话：“有我在旅客心里不慌。”

广州1组执乘的T235次列车在长沙至衡阳间的一个小站滞留21小时25分后重新启动了，在列车开动的那一刻，旅客沸腾了，有的旅客鼓掌，有的旅客欢呼，有的旅客擦着激动的泪水，有的旅客感激地抓住列车员的手久久不放。列车员们的眼睛湿润了，在列车变成孤岛的21小时25分的漫长艰难时刻，他们凭着对旅客的爱心坚守岗位，尽心尽力完成了对每一位旅客的守护责任。

列车被风雪围困成为孤岛后，列车上出现了难以想象的困难，可以说这些困难随时可能引起慌乱，导致不可收拾的场面发生，然而这种场面没有发生，而出现的则是乘务员在危难时刻为旅客服务的感人场面。这些场面是燃烧的浓浓深情，这种深情遍布了整个列车，温暖了几千名被暴风雪围困的旅客。

哈尔滨至广州东的T238/5、T236/7次列车乘务员在列车被暴风雪围困成为孤岛后，他们用真实的行动把感人至深的故事写入旅客心里，这些故事折射出的是铁路人为旅客服务的一片赤诚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