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俭美

我至今忘不了，2014 年8 月31 日，怀揣教育梦想，迎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我来到了冷水江市海拔最高的樟木小学，走进了38 个孩子的生命里。

一座“碉堡”式建筑紧挨泛黄斑驳的围墙，前方便是一栋L 型3 层平房。在校长的带领下，我扛着家当爬上了“碉堡”的顶层，这便是我的宿舍。途中，我有了自己的新角色，一年级班主任兼任语文老师。来不及整理，我便匆匆赶至办公室，开始新生报名。

新生报名程序繁琐细碎，在家长填写资料的空隙，我细细打量着每一个孩子，轻声和    他们闲聊着。或许是海拔高、紫外线强的原因，又或许是清洁不到位，这里的孩子比我以往见过的要黑一些，会说普通话的也不多。

“你别老是躲在门后，到老师跟前去，跟老师打招呼！”我循声望去：一个壮硕的中年妇女，正指着门后大声嚷嚷。我无奈地走过去，看到门后蹲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中年妇女见我走来，往旁边挪了挪，嘴里说着“：老师，我是这孩子的表姑。萱萱，快叫老师！”

我细细打量着这个瘦弱的人儿：蘑菇头因久未清洗呈束状紧贴在黑黢黢的脸颊上，破旧的粉色 T 恤满是油渍，下穿一条黑色秋裤，脚趾头调皮地从早已分辨不出颜色的运动鞋里“溜”了出来，黑长的指甲仿佛在炫耀自己陪伴主人的漫长岁月。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没有成功打开她的话匣子，只得悻悻然走回办公桌前。我的心一沉，这是碰上问题孩子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她遲到了。在大家的注视下，她低着头慢吞吞地走向教室后面的空位，接下来的举动令我瞠目结舌：只见她把书包抱在怀里，慢慢地蹲在课桌底下。我多次提醒，她却无动于衷， 我不悦地走向她，四目相对，那双忽闪忽闪的眼睛里满是戒备与恐惧。我沉着脸， 用力敲了敲桌子，她慢慢地抬起头来，就在我为赢得这场较量窃喜之时，一连串怪异的笑声打破了教室的宁静，而罪魁祸首就是她！只见她咧着嘴，歪着头盯着我， 好似在示威。大家都看着我，“轰”的一声，我的脑袋一片空白，细密的汗珠迅速从张开的毛孔里渗出，恨不能钻到地缝里去。正不知所措，下课铃响了，“下课休息！”我撂下这句话，便从幻想的无限“美好”的第一次课堂落荒而逃。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发现她不仅老是迟到、不认真听课，还不合群。期中测试， 毫无疑问她交了一张白卷。中午，她趴在食堂的窗台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餐盘里热腾腾的饭，不时地吞着口水。我一抬头，她撒腿就跑。我想追上去问她吃饭没，但是想起办公桌上的那张白卷，我停住了脚步。

又到了例行家访的时间，我几经曲折来到她家，从她奶奶口中得知，萱萱的父母离异后很少回家，她一直跟着爷爷、奶奶生活。奶奶紧张地问道：“老师，是不是萱萱不听话？”正准备从包里掏白卷的我感受到一道灼热的目光，原来是她！她躲在门后，双手死死地抓住门框，那双写满恳求的眼睛，仿佛在邀请我走进那颗独特的心！

第二天，我早早地等在校门口。在她的惊愕中我牵着她的小手，来到教室靠近讲台的座位——阳光最爱眷顾的地方;课间操场上喧闹的人群中多了她和我的身影;我的宿舍，成了与她畅谈、学习的“秘密基地”。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身边多了一些小伙伴，学习有了些许进步……

2015 年感恩节，我收到了她的礼物， 是一幅画着我和她的画，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我最感谢申老师，是她让我有了笑容和自信。”

2016 年下学期的一个早晨，一向早到的她竟然迟到了，眼睛红肿，衣服和头发脏兮兮的，不说也不笑。我带着她来到“秘密基地”，细心帮她洗好头发，找来一件勉强合身的衣服让她换上。原来，最疼爱她的奶奶去世了！我抱紧这个可怜的孩子，暗下决心：爱她，我决不放弃！

2017 年儿童节那天，她穿着我送她的公主裙，怯怯地仰脸唤我“申妈妈”的那一刻，我知道，我已走进她的心。对一个老师来说，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事呢？

编辑：李佳玲 版式：胡 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