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芦芦

那个园子，跟我家之间隔着小奶奶的厨房和一条宽宽的石子路。

初夏，园子里的葡萄结果了。孩子们不约而同，都钻进园子，在那里捉迷藏、跳房子、摆人家（过家家）。无论玩什么游戏，我们的双眼都悄悄瞄着头顶的葡萄。如此十天半月下来，我们一个个都成了“朝天鹅”。这些“朝天鹅”，有哪一只不对着那些青润润的葡萄暗咽口水呢？可惜，在园子东北角的小木屋里，坐着这架葡萄的主人老尧头。每当有孩子踮起脚，想偷偷去够头顶架子上的葡萄时，老尧头那“吭吭吭”的咳嗽声准会适时地响起。那咳嗽声，就好像是长着眼睛呢！真扫兴！

那天下着细雨，我猫在小奶奶家的厨房门口，假装帮小奶奶搓棉纱，视线却紧缠着园子不放。我盼呀盼，终于盼到老尧头提着个水桶出了园子。我立刻像个棉线团滚进了园子。唉，管他三七是二十一还是二十八呢，我举起一根枣木棍，狠狠朝葡萄架抡去……

当地上铺满青亮青亮的葡萄串时，我扔下枣木棍，捡起葡萄拼命往汗衫里塞。等汗衫里再也塞不下一颗葡萄时，我才站起来。一转身，我立刻害怕得发出一声尖叫——老尧头早静静地站到了我身后！“唉，看你糟蹋了多少葡萄！这葡萄还酸着哪，根本不到吃它的时候！”老尧头皱着眉对我说。

我不信，拿了一颗葡萄放进嘴里一咬，天哪！真的好酸好酸！不仅酸，还涩，涩得我嘴里一片麻！我尴尬地望着老尧头，说：“可你去年送给我们吃的葡萄，不是甜得要命吗？”

“这葡萄就是这样，一天没熟，都是又酸又涩的。你们这些小东西呀，就是太性急！”老尧头说完，慢慢踱回小木屋去了。

哦，那么可怕的老堯头根本就没惩罚我！我抱着一怀酸葡萄涩葡萄，一动不动地站在细雨中，又感动又羞愧。这时，老尧头的咳嗽声从小木屋里响起来了：“吭吭吭，你还不回家吃饭去！淋出病来怎么办？吭吭吭……”

忽如醍醐灌顶，我一下子明白了老尧头特殊咳嗽声的含义，那其实是他在提醒我们这些懵懂的孩子，别糟蹋葡萄，别糟蹋自己啊！

从那以后，我再没有去那荒园子里冒过险，也没有去那荒园子里做过“朝天鹅”！

向阳塔摘自《小学生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