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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代铜镜世俗文化审美特征研究

2021-08-25孙心雷王董轲

参花(下) 2021年8期
关键词:金代铜镜

孙心雷 王董轲

摘要:金代铜镜是中国铜镜制造史上的一座高峰,有着制作精良、造型多样、题材丰富等特点。由于金代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等层面因素的影响,金代铜镜将许多生活化元素融入铜镜制作中,使得其展现出一种全新的世俗化审美特征。

关键词:金代 铜镜 世俗文化

金代铜镜制作是继汉、唐以后中国铜镜制造史上的又一高峰。金代铜镜一方面继承了汉、唐装饰艺术的特色,在铸造方法、装饰图案及构图透视方法上汲取精华;另一方面在继承中创新发展,将铜镜与现实生活紧密结合,在题材上呈现多姿多彩的社会生活,增添了世俗化的审美情趣。本文选取哈尔滨市博物馆馆藏的具有代表性的金代铜镜来论证这一全新的审美取向。

一、双鱼纹铜镜

双鱼纹铜镜直径9.0厘米,厚0.5厘米,圆钮。镜面铸两条鲤鱼,围绕镜钮逐浪嬉戏,溅起层层水花。素宽缘,镜缘处有明显的打磨痕迹。(如图1)

以鱼纹入镜,汉唐以来皆有之,历代不绝,然而尤以金代铜镜中的鱼最为世人所称道。这一时期的鱼形象写实生动,丰满肥硕,并配以水波、涟漪、花草,尽显吉祥、欢乐的情趣,格外招人喜爱。在已发现的金代铜镜中,鱼纹镜占有很大的比例,从出土的情况来看,地域分布极为广泛。纹饰大多以双鱼纹为主,偶有单尾或多尾鱼的出现,但多作背景点缀,不是主体纹饰。女真人居于白山黑水之间,是典型的渔猎民族,“为了给皇帝、贵族提供渔猎的场所,在松花江、拉林河沿岸,曾划出禁区由士兵护卫,不许百姓进入。”捕鱼是女真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渔猎精神是他们这个民族生生不息的动力来源。同时,铜镜借用鲤鱼生殖繁盛的特性,来表达多子多福的美好意愿。

从鱼的造型来看,多为鲤鱼,也有大头短尾,形似鲫鱼者。双鱼造型使得铜镜在构图方面显得饱满匀称,动态十足,活灵活现。双鱼水中嬉戏,给人一种跃出水面的灵动之感。这种生活化的鱼类形象在金代以前未曾出现,这一方面得益于宋金以来写实主义绘画发展的成果,金代虽与南宋政治上对峙,“而于书画艺术却有南北交辉之局势。”另一方面源于人们世俗化的审美需要,双鱼的设计反映了当时人们对富足、圆满生活的渴求。

二、柳毅传书人物故事铜镜

该镜直径9.8厘米,厚0.5厘米,圆钮。素宽缘。铜镜上有一女子倚树站立,面带愁容望向水中鱼儿,似有忧愁要向鱼儿诉说,旁有瀑布流水,后有假山怪石,形成了一幅幽美的扇面画。(如图2)

这种铜镜过去因不知其表述的为何主题,经常被命名为“仕女观鱼”或“仕女观瀑”铜镜。经我们研究认为,这一幕应是柳毅传书的第一幕场景,是龙女三娘备受欺凌之后,寻求鱼儿帮助,希望鱼儿能给其父洞庭龙王捎信,而鱼儿惧怕泾河小龙,不敢为龙女带信,随后便引出柳毅传书的后续故事。

金代铜镜中以柳毅传书为主题的铜镜有多个版本,以描写柳毅初见龙女时的场景较为多见。将美好的爱情传说铸造于铜镜之上,寄托了人们对美好安定生活的向往,是当时社会主流价值观的体现,这样的主题在宋金之前的铜镜上是从未出现过的,以人的情感为中心的世俗化审美取代了高高在上的神兽、神仙主题,成为新的流行时尚。金朝统治者也颇为喜爱文学诗词,海陵王“颇知书,好为诗词”,金熙宗“能赋诗染翰,雅歌儒服”。柳毅传书这样的主题也证明了宋、金民间文学的繁荣发展,这样的爱情故事受到了市民的广泛接受和喜爱,因而在铜镜中有所体现。

三、龟鹤延年仙人童子手柄铜镜

该镜通长17.6厘米,直径9.5厘米,柄长8.9厘米,厚0.5厘米,圆形带柄。素窄缘。画面左侧一只仙鹤从天而降,仙鹤下方有一只缓慢爬行的灵龟,画面右侧有一大树遮天蔽日,枝葉茂盛,蜿蜒曲折至镜背上部,树梢处有一轮太阳。树下静坐一修仙得道的仙人,身着宽袖长衫,衣纹依稀可见。右侧身后站立一小童子,整个画面动态十足。外区两周凸弦纹内装饰缠枝花纹。手柄上有荷叶图案装饰,象征清静无为的处事态度。画面的铜镜亦见有手柄上铸“龟鹤延年”四字的版本。此种铜镜即为金代甚为流行的“龟鹤延年”或“龟鹤齐寿”主题。(如图3)

我国民间历来流传着“龟鹤延年”的俗语,可见龟与鹤被视为吉祥之物,在我国是由来已久的。一般龟被视为吉祥之物而被奉为神灵,龟虽然动作慢,但它却象征着有恒心、毅力、勇往直前、不屈不挠的精神。人们认为只有得道的异人所住的圣地才会有灵龟。鹤为长寿仙禽,具有仙风道骨的气韵。据说鹤寿无量,与龟一样被视为长寿之王,后世常以“鹤寿”“鹤龄”“鹤算”作为祝寿之词。鹤常为仙人坐骑,宋金时期绘画中仙人也常以驾鹤翔云的形象出现。

仙人神兽的主题在汉、唐铜镜上常能见到,但在构图方式上往往追求形式上的对称美以及高度的程式化形象,使得铜镜有种神秘、威严、不食人间烟火之感。而金代铜镜打破了汉、唐以来的传统,在构图上层次分明,主次得当,不单纯地追求形式美,而将发力点运用到如何使画面动态鲜活上来。远处飞来的仙鹤和慢慢爬行的灵龟,与近处端坐修炼的仙人和执扇站立的童子形成了鲜明的动静对比。“龟鹤延年”这样的主题表达了人们对长寿的期望,它与汉唐时期仙人铜镜有种本质的不同,汉唐时期仙人铜镜意在修炼得道成仙,是对现实的某种逃离,而金代“龟鹤延年”铜镜是对当下世界的留恋,期冀长寿健康,此乃人们真实的现实诉求,是世俗化生活的真实写照。

四、大定通宝钱纹铜镜

该镜直径12厘米,厚0.5厘米。圆钮,顶略平,素卷沿。铜镜镜面上均匀分布五枚大定通宝钱纹样,从钱纹的大小来看,应该是铸造之前直接将大定通宝印于镜范之上,五枚铜钱之间装饰有一花朵,将两相靠近的通钱纹样间隔开来,从而形成五花五钱纹样,内外分别装饰有两圈串珠纹样。(如图4)此种铜镜亦有在此纹饰基础上增加五个手持莲花童子的形象,应属于此种铜镜的衍生产品。

钱纹入镜,汉代便有之,如汉代铜镜上出现五铢钱纹样,但只是作为简单装饰符号,没有作为主题图案出现。大定通宝钱纹铜镜是第一种将铜钱作为主题的铜镜,是金代首创。金世宗一代,民间铜禁甚严,不许民间私铸铜器,从而造成“官不胜烦,民不胜病”的窘态,于是“乃听民冶铜造器,而官为立价以售”。此面大定通宝钱纹铜镜铸造较为粗糙,构图简单,应为民间铸造,而这样的铜镜恰好反映了当时金代社会普遍的大众诉求,普通百姓渴望生活富足,希望社会安定。这一切都反映出社会对人性的普遍关注,是世俗化审美的内在需求。

五、结语

金代铜镜出现世俗化审美取向的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金朝统治者利用、接纳了传统的儒家文化,继承了汉唐以来的文化传统,金代铜镜厚重、大气的风格是对汉唐审美的追慕与创新。同时,女真统治者亦不忘强调保持女真“旧俗”。大定十三年四月,金世宗御睿思殿,命歌者歌女真词。顾谓皇太子及诸王曰:“朕思先朝所行之事,未尝暂忘,故时听此词,亦欲令汝辈知之。汝辈自幼惟习汉人风俗,不知女直纯实之风,至于文字语言,或不通晓,是忘本也。汝辈当体朕意,至于子孙,亦当遵朕教诫也。”世宗此番训诫,既说明了女真上层统治者汉化程度之深,更是教诲子孙要保持女真旧俗。因而金朝的审美取向是在学习继承汉文化的基础上,融入了女真人的民族气质,形成了更接地气的世俗文化。

金朝统治区域,民族成分构成多样,不仅有作为统治阶层的女真人,还有汉化程度较深的渤海人与契丹人。宋金交锋后,大量汉人能工巧匠被迫北迁至金源内地,带来了相对成熟的铜镜制作技术,各民族间审美取向的碰撞交融形成了金代铜镜独特的审美取向。宋金之间虽有战火,但更长期的是和平共处,交流与融合,百姓能够安居生产,经济得到了较为快速的发展,民间文化拥有了稳定的生长土壤,使得世俗化的审美取向逐渐占据上风,成为金朝社会的主流。宋金时期民间文学的快速发展为铜镜制作提供了新的主题,同时匠人们积极汲取绘画、雕塑等艺术门类的营养,不断丰富铜镜的题材和表现手法,采用了中国画散点透视等手段,使得铜镜上的图案生动且具有强烈的“意蕴”,方圆之间展现出一种无边界的延续性美感,最终使铜镜艺术突破了北宋以前构图造型几何对称化、题材内容具有强烈的神秘主义倾向的僵化格局,走上了一条全新的世俗化审美道路。

参考文献:

[1]景爱.金上京女真贵族的社会生活[J].学习与探索,1986(3):137.

[2]杨仁恺.中国书画[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

[3][宋]岳珂.桯史[M].卷9.北京:中华书局,1981.

[4][宋]宇文懋昭.大金国志[M].卷12.济南:齐鲁出版社,2000.

[5]金史·食货一[M].卷46.北京:中华书局,1975.

[6]金史·世宗纪[M].卷7.北京:中华书局,1975.

(作者简介:孙心雷,女,本科,哈尔滨市博物馆,副研究馆员,研究方向:文物考古、金代文物 ;王董軻,男,硕士研究生,哈尔滨市博物馆,中级,研究方向:金代文物、清代黑龙江地方史)

(责任编辑 刘冬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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