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慧萍

背景描述

飛飞，男，18岁，山东人，一名高三学生，现就读于北京一所私立学校。家中有个妹妹，也在北京的一所私立学校读初中。妈妈为了陪两个孩子，离开山东老家，在北京租了房子，每天的任务就是给两个孩子做饭，看着他们学习。飞飞的父亲在山东老家经营着自己的公司。前几天，飞飞的妈妈打电话给我，约我给孩子做咨询，电话里她声音听着非常急切，有抱怨、害怕、担心。飞飞妈妈说最近飞飞的学习让她很担心，马上就要进行出国前的雅思考试了，可是他就是不好好学习，也不着急，就是玩手机、打篮球，总和妹妹吵架，也不听自己的话，表面上听，实际根本没听。飞飞已经考过一次雅思了，但没有考过，如果这次再考不过，就不能出国读书了。尤其最近一周，他看不下去书，英语辅导班也不去上了，并且告诉她不去参加出国前的雅思考试了，所以她才约我给孩子做咨询。

听到飞飞妈妈的诉说，我很理解，只是我建议她：孩子自己同意咨询才能有效果。经飞飞同意后，母子二人前来找我做了咨询。

分析、解决问题过程

（一）分析问题

飞飞的情况属于考试焦虑。在咨询的过程中，感受到飞飞是个非常懂事上进的孩子，他也很想顺利考过，可是面对妈妈的担心、唠叨，他很不舒服，他认为妈妈不信任他，喜欢妹妹，信任妹妹。所以，他不敢顶撞妈妈，就和妹妹发生冲突。本来他自己心里也很着急，已经参加过一次雅思考试了，今年还有一次机会，如果再考不过，他觉得对不起爸爸和妈妈，自己也没有面子。家里为了能让自己出国学习，父母两地分居，爸爸因为长期得不到妈妈的照顾，身体也不好。妈妈为了陪自己和妹妹，抛家舍业住在北京，他怕自己让妈妈失望。尤其妈妈总是说：“你一定要考过，家里那么多亲戚朋友看着呢，你要争口气，别让我没有面子。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都是为你好，你要对得起我的苦心……”

飞飞因为承担了太大的压力，很是害怕和担心。家里每个人对他的期待都太大了，妈妈给他请了一对一的英语辅导老师，价钱昂贵，可是他越着急，越是学不下去，尤其是只有一周的时间了，他感到头晕、浑身没劲，心情烦躁，胸口压抑。他只想和同学打篮球，可是妈妈不允许他去，只让他抓紧时间学习。回到家他也坐不住，妈妈又在耳边督促他学习，妈妈看他时，他就强忍着看书，可是心里又想着玩会儿手机放松一下。他觉得自己的大脑里总是打架，想学习，想看书，就是看不下去，越这样越担心自己考不过，越来越害怕，觉得自己很没用，于是就出现了不想参加考试的念头——这样也不用花家里的钱了，干脆找份工作算了……飞飞这样的想法是在逃避压力，为家里省钱的想法是为了使自己合理化，不去参加考试，不等于考不过，是因为不想考了，这样也不会很丢脸。

（二）心理辅导过程

1.放松疗法

当我倾听完飞飞的现状之后，我首先为他做了渐进式放松。

我邀请飞飞舒服地靠在沙发上，轻轻地闭上眼睛，让他放松，全身贯注地听我说话，深呼吸，当呼气的时候，身体开始放松，再一次深呼吸，呼气的时候，让所有的紧张离开身体，让平静的感觉充满全身……我开始实施指令：“如果你准备好的话，请你现在把注意力放在头上，让放松的感觉从头顶开始……慢慢地往下洒向你的全身，让头皮的小肌肉放松……注意你的前额，感觉前额的肌肉松弛……感觉眉毛放松……眼皮变得非常沉重……就这样一直让身体的每个部位放松，直到脚踝和脚趾，全身全部放松……现在继续观察呼吸的过程，你已经进入深度的放松状态，以后在任何时刻，只要你需要放松，你随时能回到这种平静的状态……你可以花点时间，好好体会全身的感觉，尽可能记住这种感觉，把全身的感觉储存在记忆当中，以后你会轻而易举地找到这种感觉。你做得非常好，当我一会儿数到‘1的时候，你就可以慢慢醒来，回到这里。9……5……2……1。回到这个房间里。”飞飞感到全身非常放松，心情平静了很多，没有那么大的情绪了。大脑也静了很多，思想打架的声音减少了。

2.隐喻引导，内在觉察

我问飞飞现在想和我谈点什么？

飞飞沉默了片刻对我说：其实我不是不想考试，是害怕考不过，害怕让父母失望，觉得自己笨，学得不好。与其考不上，还不如不参加考试。

我：你的意思是非常想通过雅思考试，然后出国上学，是这样吗？

飞飞：是的，当然很想了。

我：当你想到没有通过考试的时候，你的感受是什么？

飞飞：害怕、担心、焦虑、紧张……还有，内疚……

我：这些情绪对你的目标有帮助吗？

飞飞：没有，我根本不想参加考试了。

我：我想给你讲个故事。（我用隐喻开启飞飞的内在动力）在美国有个滑雪山庄，很多人都想开车去那里滑雪玩儿。可是去了的人就会很失望，因为雪太薄了，无法滑起来。在失望的同时，他们就去周边看看，突然发现有个网球俱乐部，于是他们也不枉此行，都去玩网球了。这时，网球俱乐部忙了起来，滑雪山庄就冷清了，生意也做不起来了。网球俱乐部因为太忙又缺少人手，于是邀请滑雪教练作为业余教练帮忙教网球。于是，网球俱乐部形成一个专业队和一个业余队，分别教来这里玩网球的人学习如何打好网球。他们还决定在下午举行一场网球比赛。你猜专业队教练教的赢了，还是业余队教练教的赢了？

飞飞：也许业余队赢了。

我：你很聪明，猜得太对了。就是业余队指导的网球队赢了，为什么呢？

飞飞：因为业余教练没有压力，就是陪着队员玩，队员会很放松，玩得很开心。而专业教练认为自己是专业的，心里就想着赢对方，所以太紧张了，压力也就大，结果就不能专心打球了……

我：你太棒了。你的悟性很高，感受他人的能力也很到位。听完这个故事，对你有何启发？

飞飞沉默很久后，说：我觉得我也是太紧张了，太想在这次通过雅思考试出国了。同时过于在乎家人的看法，越在乎，越有压力和情绪，这可能更影响我的考试。我不能放松学习，脑子就越乱，越是学不下去。

我：你的分享真好，那你现在想怎么办？

3.调整认知

飞飞：其实，我一直很努力，英语成绩也不差，上次考试只差8分，如果我能够放松心情去学习、去努力，相信我是可以通过的。

我：我也相信你一定可以的。现在你的困难是什么？

飞飞：妈妈总是唠叨我，对我的压力很大。妈妈总是相信妹妹，爱妹妹更多，对她要求少，这对我太不公平了。

我：每个父母都会这样唠叨孩子，这个唠叨的意义是什么呢？

飞飞：希望我好，希望我能够成功考过。

我：妈妈会唠叨邻居孩子吗？

飞飞：不会……

我：为何会唠叨自己的孩子？而且是你，而不是妹妹？

飞飞：可能这也是对孩子的爱，妈妈更爱我吗？（沉默）

我：我看到妈妈为了你们，抛下老家的爸爸，夫妻二人长期分居，而爸爸也愿意这样付出，让妈妈陪着两个孩子……妈妈愿意和爸爸分開吗？……你愿意看到爸爸妈妈长期分开吗？……你想爸爸吗？……

飞飞开始流泪了：不想，其实我更担心爸爸的身体……

我：是的，因为你爱他们，也不想让他们失望。所以，你能做什么代表爱自己的父母呢？

飞飞：目前要认真复习，做好准备参加第二次雅思考试。

我：假如你现在想对爸爸和妈妈说话，最想说的是什么？

飞飞：妈妈，请你回老家照顾爸爸，我是18岁的是男子汉了，能照顾好自己和妹妹的。可是，爸爸工作很辛苦，回到家却没有人照顾他；爸爸很孤单，总是出去喝酒，我希望你能把给我们的关心多给爸爸一些（流泪）……

我：飞飞，我能感受到你很爱你的爸爸。你和妈妈讲过这些话吗？假如没有，你今天回去可以对妈妈讲出来吗？

飞飞：这些话一直憋在心里，不敢说出来。今天可以试试。

我：你可以对爸爸做些什么？你平时是如何表达对爸爸的思念的？

飞飞：就是每个月回去一次，但和爸爸说话不多，他和妹妹说得多。

我：你猜爸爸喜欢你对他多说一些话吗，尤其是关心和爱的表达？

飞飞：也喜欢吧……其实我和爸爸一样，心里想要关心和爱，却不好意思表达出来。相反，妹妹却可以说出口，妈妈就喜欢她。

我：那你可以学习妹妹吗？

飞飞：嗯，可以。今天回去给爸爸打个电话，他会很高兴的！（开心的表情）

我：我相信你会这样做的，因为你内心里一直很爱你的爸爸。现在，除了打电话问候爸爸，还要做些什么爸爸会开心，觉得自己再苦再累都是值得的？

飞飞：我可以努力参加复习与考试，争取通过雅思考试，然后去国外读书，即使没有考上，我也会因为付出而不再后悔。我相信爸爸会看到我的努力的。

我：太好了，那我们一起看看你的未来好吗？

4.创造未来景象法

我：请你现在闭上眼睛，深呼吸，让自己进入放松的状态。想象一下5年后的自己，你看到了什么？你在哪里？你已经从国外学习毕业，取得了国外的毕业证书，爸爸和妈妈是如何看你的？你的亲朋好友是如何看你的？他们对你说些什么？你的内心感觉是什么？你最想对父母说的话是什么？

听了飞飞的回答，我鼓励道：是的，能有今天，你非常感恩父母对你的付出，对你的爱，对你的支持，对你的欣赏，他们相信自己的儿子是可以做到的，他们以你为骄傲，他们对你的付出是值得的。他们更相信自己的儿子，只要努力，就一定可以成功的，今天真的成功了，不经历风雨，如何见到彩虹？（小声放歌曲《阳光总在风雨后》）……把所有的感动、感恩都放在心里，记住这种爱的感觉，非常温暖，有力量，就像一道光一样，洒向你身体的每个细胞。你会感觉到全身都很有力量，只要你想做到的，努力用心去做，并且相信自己，就一定可以做到！（我看到飞飞身体挺直，全身都充满能量，脸上洋溢着自信、坚定的光芒）

我让飞飞慢慢睁开眼睛，回到当下。

飞飞：我感觉考试太简单渺小了，只是我人生当中经历的一件事而已，很多的担心原来都是我自己想象出来的。我相信自己一定可以的。接下来，我知道怎么做了，冲刺一周，拿下那“8分”，只要合理安排好时间，多听口语，与外教老师口语对话，我一定可以的。

我：结束咨询！

经验和反思

本咨询案例非常成功，取得的经验供大家参考。咨询师相信求助者有足够成功、快乐的资源，咨询师做的就是帮助求助者看到自己的内在资源，合理利用，助人自助。咨询师的思路清晰，首先了解求助者的焦虑害怕情绪来自哪里，通过放松疗法，帮助求助者释放情绪，进入平静的状态。然后，咨询师通过讲故事，用隐喻的方法，直接绕过求助者意识的层面，进入潜意识中觉察自我，而不是单纯地给求助者说事实、讲道理。

咨询师做得更巧妙的地方是：让求助者和他的父亲做了爱的连接，消除了对父亲的内疚感，放下了对母亲的投射——愤怒、生气。咨询师不是“头疼医头”，而是做了根本的治疗。咨询师用了NLP（身心语言程序学）当中的“创造未来景象法”，让求助者看到5年后成功的自己，感受到了“如在当前”的强烈情绪体验，增强了求助者的能量和自信。加上音乐心锚《阳光总在风雨后》，让他感受成功需要风雨，需要战胜挫折和困难，从而增加求助者的勇气和坚定的信念。

一点反思：每个孩子的问题都源自于家庭。“没有有问题的孩子，只有有问题的父母。”每个父母都爱孩子的，可是如果爱的方式、方法不恰当、不科学，就会适得其反。

（作者系北京市门头沟区教师进修学校心理研修员、门头沟区未成年人心理健康辅导站首席专家、北京市心理学科带头人）

（编辑 吴兰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