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忠山

一

江勇大学毕业后进了老家兰陵县的林业局，被安排到十分偏远的兰陵山林场上班。

兰陵山脉绵延一百多公里，主峰宝剑峰海拔三千四百多米，到了春天，山顶上还有积雪，是个典型的“多见兔子少见人”的地儿。场长姓林，安排江勇干护林员兼任治安联防队员，就是整天满山逛，护林防火防盗。

这天，江勇在山林里巡逻，撞见了勇士登山俱乐部的三名成员。勇士登山俱乐部是仁贵公司的内部团队，仁贵公司的老板袁仁贵是个登山爱好者，组建这个“勇士登山俱乐部”，目的就是通过登山运动，培养员工的团队意识和硬朗的作风。

江勇按照林业局的相关规定，要没收他们的打火机，可是队长王虎却不肯：“我们要到宝剑峰上宿营，那上面仍有积雪，要是没火种，还不得冻死啊？”

江勇执意要按规定办事。王虎与他争执起来，这时林场长赶了过来，让江勇把打火机还给王虎，还让江勇给他们道歉。

这天晚上，江勇正一个人在宿舍里郁闷地喝着酒，竟意外接到了何韵的电话。何韵是江勇的大学同学，是个铁杆的登山爱好者，江勇一直在暗戀着她。

何韵在电话里说：“好家伙，你现在躲到深山修炼去了，连个电话也不打！我听说你所在的林场有座高山，我最近休年假，明天我去找你爬山如何？”

江勇心里激动不已，连说：“是有座宝剑峰，十分险峻。你要来可太好了！”何韵笑笑：“好呀，帅哥，明天我去找你。”

何韵第二天准时到达，一身登山队员的装束，还给江勇带了一套登山的用具。下午，两人来到了宝剑峰下，估摸着爬到海拔两千五百米的时候，江勇一抬头，看到前面是一截断崖石壁，围了山峰一圈，崖面刀砍斧削一般，挡住了去路，这便是出了名的阎王崖。

要想继续登山，只有先爬过面前这道障碍，听当地人讲，几乎没人能爬上阎王崖。江勇绕着阎王崖转了几圈，说：“何韵，我观察了一下，只要在不同的角度，揳进七八根钢锥，就可以攀上这段石崖。”何韵笑笑说：“嗯，不错，但是有个问题，你不是说登山队常来爬吗？我怎么没看到打钢锥的痕迹，难道人家飞上去的？”她这一说，提醒了江勇：“对呀，人家咋上去的呢？”

何韵从背包里拿出一根尼龙绳，一端系上了一把小铁锤，一手抡起系着绳子的小铁锤，小铁锤划个弧线，被抛向崖上一棵矮松的枝干，铁锤的惯性带着绳子在枝干上缠了几个圈，何韵戴上防滑手套，手脚并用，很快攀上了阎王崖。

等到他们要爬宝剑峰最险峻的最后五百米时，天色渐渐暗下来。两人拿出帐篷，在背风处宿营。

第三天一早，两人继续向上攀爬。山峰越来越陡峭，好多地方只有靠打上钢锥才能爬上去。江勇说：“这些地方，王虎他们应该早就打上了钢锥，怎么没见到？”何韵在前面说：“嘁！人家要是把道路铺好了，攀登起来还有什么意思！”

两人一鼓作气，终于登上了峰顶。峰顶是一处很大的平台，积雪还很深，站在这里向下看，山下的景色尽收眼底。江勇正在看着风景的时候，何韵“咦”了一声。江勇问：“怎么了？”

二

何韵皱着眉头，围着偌大的峰顶转了一圈，说：“这个峰顶没人爬上来过，至少最近没人来过。”她指着峰顶的积雪说，“积雪上一点儿痕迹都没有，怎么可能有人上来？要登上峰顶，无论你从哪个方向上来，总得打钢锥吧？你看看四周的崖壁，没有一点儿痕迹。”

江勇四处看了看，说：“呸，什么勇士登山俱乐部，看来每次他们顶多爬到阎王崖，还吹什么每次都到达峰顶！”何韵笑笑说：“反正他们老板又不跟着，他们也犯不着冒着生命危险登上峰顶。”

两人在山顶看了会儿风景，就原路返回。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江勇好几次都吓得伏在崖壁上不敢动弹。何韵只好一边鼓励一边指导，费了半天工夫总算从最险峻的地方下来了。

两人坐在一处平台地带，刚吃了一会儿东西，何韵忽然站起来，说：“不好，要有雷雨，赶紧找个地方躲躲。”江勇抬头看天说：“还有太阳呢，怎么会下雨？”何韵没有多说什么，起身在平台处搜寻，发现在悬崖一侧有个天然形成的屋檐形断层，底下可以容纳好几个人，两人躲了进去。不一会儿，不远处滚过一阵响雷，一团乌云遮住了太阳，顷刻间下了一阵大雨。

江勇暗自庆幸，幸亏有何韵在。何韵撇撇嘴说：“淋了雨还是小事儿，要是被雷击了，可就麻烦了，山峰由于海拔高，天气变幻不定，看云识天气是登山的基本功！”

两人正说着话呢，江勇无意中发现了一个隐蔽的小洞，里面竟有好几包“河水蜜饯”。这些蜜饯都是用铝锡盒装盛，外面塑封，十分精致。看包装上的生产日期，最早的是去年八月份的，最新的是这个月的五号。江勇想起上次他查看王虎等人的背包时，他们每人包里都有两包和这些一模一样的“河水蜜饯”。他们不吃扔在山顶上干吗呢？

雨停了，何韵从避雨处走出来，身子紧贴着崖壁观察，竟然发现侧面的崖壁上有一排不规则的钢锥，一直转向山峰的背面。

山的另一侧属于河水市，以山脊为界，河水市是边境城市，人员往来比较复杂，为便于治安管理，林场也以山脊为界用铁丝网隔开了。河水一侧有联防队员定时巡逻。

江勇说：“可能是王虎他们打的钢锥，想要寻找一条捷径。”

二人沿原路下山，刚回到林场，就见王虎已经等在林场办公室了。林场长说：“你们走后，我很担心，就给王队长打电话问山上的情况，王队长是个热心人，赶来看看你们。”还没等江勇开口，何韵抢先说：“嗨，我们呀，到了阎王崖就上不去了，见山上风景好，就在那里扎了营。”说完偷偷朝江勇使了个眼色。江勇忙接着话头说：“是呀，我们压根儿就没敢上去，太险峻了！”

说着话，王虎盛情邀请他们和林场长到山下的酒店吃饭，说既然何韵是江勇的同学，又是登山爱好者，一定要赏脸吃个饭。推辞不过，江勇他们就去了。

席间，王虎出去接电话。江勇趁机悄悄问何韵：“你干吗说我们没上去？”何韵说：“给人家留点儿面子，免得尴尬。”

王虎打完电话回来，向何韵和江勇敬酒时说：“你们要是爬上阎王崖就好了，在那里我们还有个秘密小粮库呢！”江勇来了兴致：“什么小粮库？”王虎笑着说：“何小姐应该知道，我们登山队最怕遇到特殊情况，比如遇到恶劣天气被困在峰顶，所以我们在山上放了几包河水蜜饯，以防被困时断炊。”

何韵笑着说：“王队长可真是个细心人，我今天又学了一招儿。”王虎喝了杯中酒，对何韵说：“山那边的河水市也有个业余登山队，从他们那边的阳坡登峰顶有困难，就打了一排钢锥从我们这边上，上次我们打算比赛，就把以前登顶途中打的钢锥起掉了……”王虎几句话，解开了江勇心头的疑云。

回到林场宿舍，江勇刚要入睡，何韵来找他，小声告诉他：“我们在山上拍的录像被人偷看了！”江勇心中一凛。

三

何韵把DV机递给江勇，说一般人不知道这种DV机有自动记錄阅读次数的功能。果然，江勇看到阅读记录中，清楚地记载着当晚7时35分46秒被阅读一次，而这个时间他们还在酒店里吃饭呢。江勇联想到王虎和他们解释的几句话，越琢磨越觉得是针对录像来的。

何韵看着眉头紧锁的江勇，问：“想什么呢？”江勇说：“你不觉得我们遇到的事儿很蹊跷吗？如果王虎他们只是单纯地登山，又何必对我们这次登山如此关注呢？”何韵小声说：“这件事儿我们谁都不要声张，下次他们登山前你要提前通知我，我们解开其中的秘密。”

何韵走后，一切平静如常。转眼又到了一个月末，王虎他们可能又要组织登山训练。何韵请了假，在江勇的帮助下，偷偷进了山，在阎王崖上藏了起来。

他们找了一处大石头和苍松遮蔽的地儿藏身，藏身处远离了惯常攀登悬崖的地方。等了一天多，王虎他们才来。

王虎他们非常熟练地利用绳索登上了阎王崖，然后开始向那个天然的“屋檐洞”方向走去。江勇要跟过去，何韵示意他停住。这时，就见何韵打开一个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不一会儿，一个画面显示出来，王虎他们正在屋檐洞那边坐着抽烟。江勇一脸的惊讶，这何韵什么时候在屋檐洞那边安了偷拍的摄像头？何韵做个鬼脸，小声说：“回去再和你细说，注意隐蔽。”

江勇紧张地盯着电脑上的监控画面，过了很长时间，忽然从山峰的对面爬过三个人来，双方似乎在对什么暗语，然后各自从背包里拿出了几包河水蜜饯，互相交换后装到各自的包里。来的三个人收拾好背包，又离开了屋檐洞。

王虎他们并不急着走，坐在原地抽了一会儿烟。忽然，王虎似乎发现了什么，监控画面上出现了他一个惊讶的特写表情，然后画面动了几下，一下子黑了。

“糟了，摄像头被王虎发现了！”何韵一下子紧张起来，赶紧关掉了电脑，藏到石头下面的一个窟窿里。江勇握着何韵的手，紧张地注视着平台的拐角。

忽然，从拐角处传来了王虎气急败坏的骂声：“一定是江勇和那个丫头在搞鬼！这个监控的接收器不会很远，赶紧搜索！”王虎的手上居然拿着手枪，江勇赶紧低头，却一下子触动了松树枝，引起了王虎等人的注意。王虎抬手就是一枪，子弹打得石屑乱飞。

江勇和何韵乖乖从大石头后面走了出来。王虎从石头后面搜出了电脑，阴险地一笑：“果然是你们两个在搞鬼，既然你们自己找死，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接着，他把枪口对准了江勇他们。

江勇一下子挡在了何韵前面，对王虎说：“我们只是想搞个登山队的偷拍视频，你也不必如此动怒吧？”王虎冷笑一声：“都这会儿了还给老子灌迷魂汤，把他们推下崖去！”说着，王虎举枪指着江勇和何韵，让人把他们往悬崖下推。

危急时刻，王虎拿枪的手突然中弹，手枪掉到了地上。准备推江勇的家伙吓得愣住了，江勇突然发力，趁机夺了他的枪，控制住了局面。这时，从旁边转过一个人来，端着狙击步枪高声喊道：“都不许动，我们是警察！”王虎他们彻底栽了。

四

原来，就在上次何韵回城后，偶然和一个登山好友袁大龙说起了她登宝剑峰的事儿。袁大龙是个刑警，听后觉得这里面有蹊跷，联想到本市一直有一个地下贩毒渠道没有打掉，就把这件事儿汇报了上去。局里很重视，特意对这事儿做了周密部署。

何韵再上山时，带了一个微型的摄像头，悄悄安装在“屋檐洞”附近，然后监控画面通过无线网络传给山下的警察。而袁大龙则秘密从山峰的一侧悄悄上崖，暗中对何韵和江勇进行保护。

袁大龙打开王虎等人的背包，取出里面的“河水蜜饯”，划开包装，里面果然是毒品！经过突击审讯，王虎他们很快交代了，他们的老板袁仁贵就是贩毒的幕后老板。

还没来得及逃跑的袁仁贵，被警察抓了个措手不及。

何韵和江勇立了大功，成了英雄。江勇在表彰会上，当众鼓足了勇气向何韵求婚，何韵羞涩地说：“答应你也行，不过我有个条件——结婚的时候，要到宝剑峰顶上举行婚礼！”

选自《今古传奇故事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