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只鸟儿飞过 一个少年的天空
2021-08-10何腾江
何腾江
云雀叫了一整天
云雀是属于天空的。它永远是在天上飞的,你不容易看见它,你可能只听过它的歌声……
我试图去寻找云雀,像寻找一个仰慕的师长,却终究不遇。尽管黎明早起,穿过空旷的田野,或者穿行在密林里,也总是找不着它的身影。
云雀总在远离人群的草丛里,或者正在收割的稻田里。
那一天,在一片刚刚收割完的稻田里,云雀正在埋头啄食。收割后的稻田里总有不少稻谷掉在地上,引得许多鸟儿成群结队地啄食。
我正尾随一只麻雀,试图逮住它。我知道,只要我在瞬间一跃而起,速度够快,出手够准,逮住一只麻雀不在话下。这一点自信,作为在乡野里长期奔跑的我来说还是有的。毕竟,在稻田里赤手空拳捕捉麻雀的事儿,我没少干过。
被我尾随的那只麻雀穿着麻麻灰灰的外衣,圆圆的头,尖尖的嘴,半蹲在稻田里不断地啄食着稻谷。相信它一时得意忘形了,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我。
我一步一步地逼近,它一蹦一跳地往前啄食,我与它正在同步前进。我的脚后跟已经顶住一丛稻根,马上可以发力向这只麻雀扑过去了。这个动作我已演练过多次,且成功率极高。眼看着就要伸手逮住了,这只麻雀突然往下一缩,紧接着一跃而起,像一支利箭似的直冲云霄,留下一串惊慌失措的“的溜!的溜!”的声音。
原来是云雀!我一直念念不忘的云雀,那只属于天空的鸟儿。
这一次失手,我不但不懊恼,反而觉得欣慰。我知道,云雀不是地上的鸟儿。
抬起头,只见云雀已一会儿高一会儿低地飞在半空中,像大海上起伏的帆,一会儿冲上波峰,一会儿甩到波谷。
云雀并没有飞远,就在前方另一丘田地的上空。它一边振翅,一边鸣叫,声音激越又清脆,干净又响亮,回荡在空旷的田野上,让人回味无穷。
我看着云雀在不远处鸣唱。这么清脆的歌声,恐怕会令许多鸟儿自卑,难怪古书上都叫它“告天子”“告天鸟”“朝天子”。
自此之后,我更加留意云雀了。它们总在半空中“的溜!的溜!”地鸣唱。有时三五只列着队在田野上飞舞,有时成群结队地高歌,像在参加天空中的合唱比赛。
蓝天下、旷野上,风吹草低,云雀的声音此起彼伏,这一图景永远定格在我的童年画卷里。
长大后,随着知识的增长,我发现一首由伟大的作曲家舒伯特所作的世界名曲《听,听,云雀》。据说这首曲子是他在郊外饭店吃饭时,忽然听到云雀的歌声即兴而作的。而著名文学家木心也曾写过一本书,书名就叫《云雀叫了一整天》。
是的,云雀叫了一整天,我却未曾厌倦。因为它带给我无尽的欢乐。
牛背鹭唱起了田园牧歌
驱车行进在灵界村的水库坝上,思绪万千。这条水库坝,是在我开始有些许记忆的年纪里,全村人挑土筑起来的,至今坚固无比。
车慢慢地开,故事慢慢地讲,孩子似乎并不喜欢我讲的故事,而是在车里东张西望。
“爸爸,牛!”孩子兴奋地指着坝下的牛叫了起来。
循着孩子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一头黄牛正在静静地吃草。一头牛在吃草,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呢?小时候,我天天牵着黄牛到山坡上,百无聊赖时就跟空寂的荒野对话。
仔细一看,有什么东西在牛背上,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把车停了下来,下去看坝下的风景。
“两只牛背鹭!”我这样喊可不是大惊小怪。因为即使我小时候放牛,也极少见到牛背鹭站在牛背上。许是那时候我时常守在牛旁,牛背鹭望而却步吧。
定睛一看,这两只体态玲珑可爱的牛背鹭,目测只有半米高。它们小小的头,长长的脖,尖尖的嘴,一身纯白色的羽毛,像天使般站在牛背上,成了坝下最具诗意的风景。
事实上,牛背鹭并不是纯白的,它的颈部和胸部有些许羽毛是黄色的,只不过这些黄色较浅,不易被发现。
一只牛背鹭突然跳下牛背,我以为我们惊吓到了它。但是,這只牛背鹭并没有飞远,只是绕到了牛的前面,嘴巴一张一合的,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跟黄牛沟通。
其实它哪里有什么话要说,它只是去捕捉牛吃草时惊起的昆虫罢了。而另一只牛背鹭继续站在牛背上,一会儿低头啄食,一会儿抬头看风景,悠然自得。
牛背鹭与黄牛一起生活,仿佛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黄昏,黄牛回家,牛背鹭也回家,第二天又像约定好似的,继续在一起。
“噢噢噢!”孩子调皮,突然扯开喉咙大声呼叫,让寂静的荒野突然多了不协调的声音。牛背鹭抬起头,许是看见了岸上的我们,瞬间展开翅膀,向山的另一边飞去。
就在这一瞬,我举起手机,将牛背鹭翩然飞舞的倩影录了下来,让它成为这一趟旅程最美好的记忆。
爱“臭”美的戴胜
家乡的树密鸟儿多,这让我从小就养成了观鸟的习惯。许多鸟儿熟悉得很,与它们朝夕相处,感情还是有的。只是因为常见,所以渐失兴趣。但是,我对戴胜就不一样了,总希望时时刻刻能见到它。
戴胜是我所熟知的鸟类中,最漂亮的一种。它的嘴巴又细又长,还略微向下弯曲,尖利而精巧。一身棕红色的羽毛间夹杂着些许黑白相间的条纹和斑点,真是鸟类中的美人儿。
其实,最让人叫绝的还是它的头部造型。硕大而夸张的羽冠,张开时五彩缤纷,让人难以忘怀。
初次与它相遇,是在一条小溪边。那天中午,我赶着牛下溪喝水,它在小溪的对面涉水而过,羽冠时而收拢,时而展开,倩影倒映在溪水里,像一幅带波纹的画,美极了。
许是我惊扰了它,戴胜展翅飞起来,动作轻盈,像一只巨大的花蝴蝶从我的眼前飞过。
那时候的我并不知道它的名字,回家便请教母亲。
“那鸟叫臭咕咕。”
“臭咕咕?”我非常惊讶,以为听错了。
“应该是臭咕咕,一般的鸟,都没有它那么漂亮的羽冠。但是……”母亲看着我,似乎并不忍心破坏戴胜在我心目中的美好印象。
“但是什么?”好奇心驱使我追问下去。
“但是它最不讲卫生。”这时候的母亲,就像一个鸟类专家,“它的窝里脏得很,到处是鸟粪,臭得很,所以得了这个名字。”
母亲的话,让我对戴胜有些失望。
也许是因为自知不受人待见,纵然漂亮,戴胜也不常在村庄出现。偶尔我在野外遇见,也只是匆匆一瞥。但是,它独特的外形还是让我难以忘怀。
更让我惊讶的是,戴胜作为一种益鸟,曾经被印在邮票上。至今我还精心收藏着一枚“戴胜邮票”。
美丽的戴胜是否还在家乡等着我?
来年春天,一定回乡看看,但愿还能相见,再睹戴胜的华丽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