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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洵易学与散文创作

2021-08-09冯轶群

青年文学家 2021年18期
关键词:义利苏洵苏辙

冯轶群

北宋时期,承继汉唐学术之遗韵,易学与散文学成果斐然,交相辉映。苏洵作为三苏蜀学的开拓者,在易学与散文领域颇有创获。正是这样一位被后世敬仰的思想家、文学家,其早年却只顾游山玩水,将科举功名忘却脑后。年长,幡然醒悟,曾自叙“洵少年不学,生二十五年,始知读书,从士君子游”。后名落孙山,更为奋发图强,“闭户读书,绝笔不为文辞者五六年,乃大究六经、百家之说”,易学蕴含于六经百家之中,苏洵与《易》结缘当在此时。而究其治《易》的狂热期,当属晚年,“十年读易费膏火,尽日吟诗愁肺肝”“自去岁以来,始复读《易》,作《易传》百余篇。此书若成,则自有《易》以来,未始有也”。可见易学求索伴随苏洵一生,其习《易》甚为用力且对成果颇为自信。苏洵一生治《易》的心得体会,自然融入文学创作理念之中,审视其散文创作,自然会发现易学思想的光芒。

一、宇宙生成论

从古至今,阐发宇宙生成论的各家各派不胜枚举,因而丰富了中国古代哲学体系。老子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打破了天为一切之最高主宰的观念。稷下道家继承老子思想,主张“万物以生,万物以成,命之曰道”。《吕氏春秋》则秉承老子宇宙生成论思想,认为“道也者,至精也,不可为形,不可为名,强为之名,谓之太一”且“万物所出,造于太一”。“太一”还有另外一个称谓,即“一”,正所谓“一也齐至贵,莫知其端,莫知其原,莫知其始,莫知其终,而万物以为宗”。“太一”同“一”一样,均是万事万物的本原。

苏洵一脉相承,在解《易》过程中逐渐形成独特的宇宙观。《易》言“一阴一阳谓之道”,阴阳对立统一,合之为道,为万事万物生成之根本。苏洵承继这一理论,认为“世之所谓变化者,未尝不出于一,而两于所在也。自两以往,有不可胜计者矣”。“一”即道,“两”即对立统一的概念,由此化生万事万物。“先君晚岁读《易》,玩其爻象,得其刚柔、远近、喜怒、逆顺之情……”“及其用息而功显,体分而名立,则得乾道者自成男,得坤道者自成女”。其中,刚柔、远近、喜怒、逆顺、乾坤、男女皆为对立统一之概念,苏洵便是借助对立统一朴素辩证法的方式,对道进行阐释,他认为“道”存于万事万物之中,不同角度进行审视,具体表现虽有不同,但本质无异。

“天下之理未尝不一,而一不可执。”苏洵认知观念中的“道”是运动的、变化的,因此对道的形态做了阐述:

一阴一阳者,阴阳未交而物未生之谓也。喻道之似,莫密于此者也,始离于无而入于有矣。老子识之,故其言曰:“上善若水。”又曰:“水几于道。”

这里的水非实物,而是形态的象征,即“无常态”。水随外界变化而自然变化,散落于万物之中,无时无刻不随万物形态而转化。苏洵将“道”譬喻为水,最为生动。

苏洵以道为宗的思想,在其子苏辙的著作中彰显得更为明确,苏辙言:“道者,万物之母,故生万物者,道也。……形虽由物,成虽由势,而非道不生。”以道为产生万物的本原,万物非道不生。换言之,从苏辙的宇宙生成论思想中可以捕捉到其父的影子,用以佐证苏洵思想,并非妄言。

二、义利相合观

孔子言:“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儒家传统义利观主张“重义轻利”。而《易》中明确提出了新的义利关系,认为“利者,义之和也”“利物足以和义”,义与利,二者并不冲突,当相辅相成、互相成就。苏洵对《易》所推崇的义利观极为赞许,他认为义利相合。

“利之所在,天下趋之。”苏洵未将“利”看作阻碍“义”形成的矛盾对立体,因而肯定了“利”的存在合理性,并独具慧眼,认为妥善用“利”可以产生积极的社会意义。苏洵认为圣人之所以可以奔走于天下,靠的就是“执其大利之权”,作为统治者,应以利统治万民、管理国家。不一而足,苏洵在建议皇帝积极纳谏时所采用的比喻,就很能体现其义利观的现实价值。

今有三人焉,一人勇,一人勇怯半,一人怯……所谓性忠义、不悦赏、不畏罪者,勇者也,故无不谏焉。悦赏者,勇怯半者也,故赏而后谏焉。畏罪者,怯者也,故刑而后谏焉。

针对不同性格的人,采取不同的方式,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统治者恩威并施,义利并重,将“义利、利义相为用”,则“天下运诸掌矣”,堪称苏洵政论思想的独到见解。

“利在则义存,利亡则义丧。”苏洵既然认为义利相合才是正确的思维观念,那将“义”与“利”分开,则并非明智之举。据此,苏洵提出了“徒义”的概念。“徒义”即孤立的、片面的义,没有利相辅的义。苏洵以伯夷、叔齐为例,认为二人为义献身的行为之所以没有得到天下之人的悲悯与同情,没有得到天下之人的救助,是因为“徒义之罪也”。徒义是“戕天下之器”,会“拂天下之心”。

苏洵在鼓吹义、贬斥利的传统思潮与社会氛围之下,提出了更为理性的义利相合观,其并非不尚义,只是不徒义而已。

三、趋吉避凶的忧患意识

《易经》是诞生于西周时期的卜筮之书,卜筮是古代占问吉凶的方法,旨在趋吉避凶、妥善行事。故此,“吉”“凶”是整部《易》的关键字眼,并且无处不在。“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吉凶生矣”“初六,有孚比之,无咎。有孚盈缶,终来有它,吉”“上六,比之无首,凶”,试举几例,窥一斑而知全豹。吉、凶显现自然可以依循行事,但吉、凶未现又该当如何呢?因此,能够预先知晓万事万物发展趋向,做到“知几”,最为重要。《周易·系辞下》云:“几者,动之微,吉之先见者也。”“几”是吉凶祸福的预兆,“知几”就是了解事物发展的趋势,而做到有备无患。

治《易》有所得的苏洵,自然深谙趋吉避凶之道,未雨绸缪,继承了易学“知几”的思想,针砭时弊,于散文中提出自己的真知灼见。

宋王朝“虽号百岁之承平,未尝一日而无事”,然而世人皆认为天下无事,天子甚尊,公卿甚贵,养尊处优,缘由之一便是“见其安不见其危”。苏洵则凭借清醒的头脑和对家国的热爱,于《上韩舍人书》中概括性指出大宋江山隐藏的危机之处,“方今天下虽号无事,而政化未清,狱讼未衰,赋敛日重,府库空竭,而大者又有二虏之不臣”,可谓一针见血。

籍贯蜀地的苏洵,对家乡的情况当了如指掌。“夫蜀有三患,其二将形,其一既萌”。人性骄侈,穷民恶盗觊觎财货,为祸一方;疲兵怯弱,畏避强敌,溃不成军。二者为将形之患。将形之患虽未能提前发现,扼制于萌芽之中,但既萌之患尚可。“郡县欲广其备具,多其戍役,则民不堪”。劳民伤财之事尚未开展,须提前解决,避免此事发生。倘若既萌之患形成,则将形之患会同其一道兴起,“其势如大鼎弱足之折”,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苏洵所言,当对蜀地官员大有裨益。

苏洵《嘉祐集》开卷即为《几策》,此中關联,不言而喻。苏洵在《审敌》一文中重新讨论了宋朝对辽的外交政策,“忧在外者,末也”。虽然每年以岁币安抚辽国,但如此只能解一时之忧,且给人民造成了严重的赋税重担,痛斥官僚以“息民”为名,实则是“爱其死而残其生”。故苏洵预见性的主张,应断绝岁币贸易,与辽开战。尚不论宋辽开战,宋朝是否有战胜辽国的胜算,但是苏洵独具慧眼,明确外敌才是最大隐患、单纯依靠进贡仅能维持虚假的和平这一观点,则建设性十足。

总之,苏洵善于见微知著,敏锐地捕捉政治上的忧患萌芽,学习圣人,能“除患于未萌,然后能转危为福”,这与其学习易学以及处事经历都有关。《易》言:“知几其神乎?”苏洵的神明之处,名副其实。

四、结语

苏洵凭借“十年治《易》”的收获创立了属于自己的易学体系,用以观照现实实践,裨补时事之缺漏,发人深省。最是《名二子说》“轼乎,吾惧汝之不外饰也”“是辙者,善处乎祸福之间也。辙乎,吾知免矣”。预判苏轼、苏辙二子人生轨迹,令人叹为观止。苏洵本人虽未能官居高位以施展宏图伟业,亦未能将易学思想完全撰写成书以衣被后世,但苏辙有言“先君(苏洵)晚岁读《易》……作《易传》,未完,疾革,命公(苏轼)述其志。公泣受命,卒以成书”,其易学精华有幸得以保留在二子的著作与评述之中。苏洵的易学思想,令后世朱子三叹,其思想价值,不言而喻。探讨苏洵易学,不但有利于深入理解苏洵的为人处世,更可以找到苏氏蜀学的内在精神。

基金项目:本成果受北京语言大学院级项目资助(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21YJ150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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