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

我愿意用生命与鲜血，来铺就这场自然力量的赞歌。

——题记

千百万年来，地球上有数以百万计的动物加入过迁徙的行列，并代代承袭，仍在不断又执着的迁移当中。飞禽走兽，巨鲸微鱼，它们是动物界的浪人，一生下来就注定了漂泊的命运。它们用脚印丈量戈壁的浩瀚，用羽翼抚慰寂寞的长空，用鳞片闪烁跨越南北纬的光芒。哪怕迁徙的旅途上布满荆棘，也无法阻挡群体的步伐，它们永远睿智而坚定，永不止歇，永不后退，用生命与鲜血维护物种的生存与延续。

国家地理频道《大迁徙》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展现了这些壮观又惊人的旅途，用最尖端的技术拍摄呈现了各种生物生死搏斗的故事。抹香鲸用一辈子游过一百万里的旅程；成群的红蟹日复一日抵抗着骇人障碍而前进；帝王蝶坚持四个世代且横跨大陆的接力赛；牛羚每年勇闯鳄鱼阵，用鲜血成就英勇的华章。

族群的迁徙是艰苦但明智的，这种雄壮的集体转移，首先是因为生存而展开的，这是物种对自然时钟演变的回应，是它们对生命传递不懈而坚定的追求。水草的丰茂与枯竭，时刻牵引着兽群的脚步；天敌猎手的强悍或衰弱，也影响着它们对生存环境的选择。《大迁徙》第一集就展开了东非大裂谷的一场庞大的迁徙画卷，在裂谷阴影中的塞伦盖蒂草原，每年都有一百万只角马和二十万匹斑马，为了追逐新鲜的草场，在坦桑尼亚与肯尼亚间往返。在长达三百英里的路途上，它们不仅要面临食草匮乏的困境，随着气候变迁，天气也开始变得混乱，周遭环境质量不断下降。并且它们古老的路径因为爆炸性的人口增长而日益被侵占，人类成为一大危险而不可控的因素。最可怕的在于，它们必须勇敢地闯过鳄鱼阵，用无畏的信念与厚实的皮肤，抵抗尖牙利爪。但无论如何，凭借着对雨水的期盼与向往，它们都会克服种种艰难，不断向前。

其次，很多自然物种为了生存而远征，也因为征途而得到锤炼。迁徙是追求生存的快车，也是优胜劣汰的生死角斗场。兽群因为迁徙而获得更优质的环境，也因为迁徙挑选出了最优秀的后代。鲜血与伤痕，推进着物种的优化与进步。在东非大裂谷的迁徙旅途中，大批角马和斑马幼仔出生，急迫而艰难的环境要求它们在出生几分钟后就能直立，并且可以支持长期的奔跑。因为蹒跚的幼仔们是凶残的猎豹和秃鹫绝佳的盛宴，即使它们被成年角马包围并时刻卫护，也很难逃出这些高超猎手的捕杀。不仅如此，漫长而艰苦的旅途也往往导致幼马精疲力竭而掉队，成为秃鹫的美餐。六只幼年角马中，五只都难以存活超过一年，只有健壮而幸运的幼仔才有资格参加这场接力赛。这场以生命为赌注的战争冷血而理性，但对于维护角马群的优秀健壮有着巨大作用，锤炼与选择优秀后代，也成为迁徙的重要意义。

与此同时，迁徙有时候甚至是生育后代的必要条件，小红蟹正是为了后代的繁衍才进行艰苦而凶险的迁徙。它们为了孵化后代，不得不从森林陆地中返回海洋，开展这场长达五英里的“超级马拉松”。它们回归海洋的心热切又激烈，冒着被烈日灼烧脱水而死的风险，不惧密密麻麻的黄疯蚁喷出的能致盲的毒液，跨越艰难险阻回到海洋。而即使到达了目的地，也可能被扳机鱼啃食，葬身鱼腹或沉没海底，让一场史诗黯然落幕。如若它们能够幸运地突破层层封锁，等待与母蟹会合，就能最终完成繁衍，实现生命的延续。极为相似的还有重达五十吨的庞然大物抹香鲸，这位海洋霸主，也怀揣同样的目的，从北极出发，游过数万英里的漫长旅程，抵御无数汹涌的洋流，前往温暖的海域，最终找到伴侣进行繁衍，实现生命的传递。

再次，也许迁徙在某种程度上是为了践行动物们的本能，飞禽走兽们为了更好的生存环境，为了持续地繁衍生息，在原生地与目的地间不断往返。这种迁移通过代际的承袭，经凭时间的印刻，烙在了生物们的DNA上。迁徙的路线、时间与方式都成为定势，化为本能。因为“优胜劣汰，趋利避害”的自然法则而产生的迁徙，其本身也最终成为一种自然法则。

最后，“我无时无刻不在飞向你，即使你就是飞翔和自由本身”，我们很感性地为动物的遷徙赋予非凡的意义。巨鲸在深海里畅游会是舒适而自在的，蝴蝶在长空飞翔会是愉悦又轻快的。我们愿意相信它们的前行不只是为了生存，还是为了追逐自由，回应它们向往自由的本性。

另一方面，迁徙的路途常常是遥远而又复杂的，并且不是所有的物种都有足够长的生命，能够带领后代重走它们走过的道路。因此，既然自然产生了无形的力量与法则指引动物们踏上迁徙的旅途，就必然要赋予它们特别的技能，让它们能够顺利地完成迁徙。墨西哥濒危的森林中，帝王蝶凭借着对磁北极的神奇感应，找到飞翔的方向。同时，纤弱的帝王蝶注定无法独自完成长达二千五百公里的旅途，因此，帝王蝶的迁徙必须由几代接力完成，通过代际的连接完成这趟有来无回的“奔月之旅”。而最后一代需要承担返程任务的帝王蝶却会有相当于它们父母十倍的寿命，通过生命的加长来确保迁徙的成功。自然界赐予它们的天赋是多样而奇妙的，它们能够接收到磁北极的感应，又能在繁衍中将迁徙的任务传递，最终甚至能让生命加长以确保旅程圆满收束。自然环环相扣的奇妙力量，实在令人惊叹不已。

迁徙，是动物们响应那些它们了然于胸，而我们却无法破译的力量而进行的旅途，是自然法则的现实映像。这或许残忍而又血腥，漫长而又枯燥，但都是英勇而无畏的壮举，是大自然书写的承袭千千万万年的生命赞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