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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染的红星

2021-08-06郁林兴

传奇·传记文学选刊 2021年7期
关键词:伢子机灵首长

郁林兴

春伢子是一名来自瑞金的小红军,参加长征时,他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人尚且没有枪高。他是一名孤儿,当了多年的儿童团团长,因此年纪虽小,资历却不浅。他很机灵,站岗、放Ⅱ肖、送情报,样样干得出色,红军开始长征时,首长拗不过他的软磨硬泡,最终同意带着他这个小不点。刚开始时,春伢子只是一个传令兵,只要首长一下达命令,他总是能迅速而准确地传达到位,首长和战士们都很喜欢他,因此,大家都叫他小机灵。

麈战湘江得军装

那时,小机灵人很瘦小,没有合身的军装穿,整天一身儿童团的装束。身为一名红军,却没有穿上军装,小机灵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渴望有一套自己的军装,只有穿上了军装,才能算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红军战士。

小机灵的心思当然瞒不过首长,但当时一直处在行军途中,且战况紧张,没有机会帮他定做一套合身的军装。为了安慰小机灵,首长许诺只要长征胜利结束了,或是他立了战功,一定为他量身定做一套崭新的军装。

首长的话,小机灵牢牢地记在心里,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在长征中立功,争取早日穿上军装。

1934年11月,为了跳出国民党军的包围圈,摆脱敌人的围追堵截,红军在湘江边与国民党军队展开了殊死搏杀。面对30多万国民党匪兵,8万多名红军指战员以大无畏的英雄气概,冲破敌人的重重包围,成功渡过湘江。战斗中,5万多名红军指战员献出了宝贵的生命,滔滔湘江水,被战士们的鲜血染红。

在这场事关红军生死存亡的战斗中,小机灵和其他传令兵一起,冒着连天的炮火和九死一生的危险,一次次地将首长的命令准确传达到位。部队渡过湘江后,首长特地让一名红军女战士为小机灵改制了一套军装,并把自己的军帽戴在了小机灵的头上。

当天夜里,小机灵穿着崭新的军装,手里拿着首长给的军帽,抚摸着帽子上的红五星,兴奋得一夜未合眼。那一晚,他才觉得自己终于成了一名真正的红军战士。

时间飞快,转眼到了1937年。经过战争的洗礼,小机灵已经成为一名光荣的共产党员,并从一名传令兵成长为某部连长。随着身体的长大和长年累月在枪林弹雨中摸爬滚打,他的军装早已经换了好几套,可是当年首长送给他的那项军帽,尽管已经有些褪色,他仍舍不得换掉。他说,留着这项军帽,不仅仅因为它是首长送给他的,更是因为这是他第一次荣立军功、正式成为红军战士的最好纪念,他要一直戴到新中国成立。

接着,卢沟桥事变发生,抗战全面爆发。

西安事变后,蒋介石接受了成立全国抗日统一战线的主张。根据国共两党达成的协议,红军主力部队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并要求统一换装。

想到与国民党殊死奋战近20年,现在却要把象征红军的领章、红星换下来,不要说普通战士,就连已经是连长的小机灵,思想上也难以接受。但是,共产党的军队,历来是严格执行一切行动听指挥的。换装那天,许多战士都流下了眼泪。作为连长,小机灵虽然也一百个不情愿,但还是带头换了装。摘下军帽时,小机灵含着眼泪一遍一遍地抚摸着上面的红五星,然后小心翼翼地拆下,虔诚地放到了嘴边,深情地吻了好长一段时间,最后放到了贴身的上衣口袋中。

平型关中勇杀敌

抗日烽火熊熊燃烧,八路军活跃在华北战场痛击日寇,屡建奇功。1937年9月25日,八路军115师在平型关对日军进行了一次震撼世界的伏击战,共歼灭日本鬼子1000多人,取得了中国军人抗击日寇以来的第一个大捷。这一战,彻底打破了所谓日军不可战胜的神话,迟滞了日寇的战略进攻,打乱了日本鬼子迂回包抄华北的企图。

在这场战役中,小机灵所在的部队在老爷庙一线截击日寇先头部队,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刻,他带领战士们冲入敌群,与日寇展开了肉搏战。连捅73名日本鬼子后,小机灵不幸被流弹击中左肩。

当时,部队军需保障还比较薄弱,在经过簡单的救治后,小机灵被送到了根据地一户邢姓人家养伤。

邢家在当地算是富庶的商户,一家人都有较强的民族气节。邢大爷经营着几个店铺,抗战爆发后,他多次资助抗日武装。儿子邢向武是阎锡山部的一名上尉营长,在抗日战场上,也算得上是一名悍将;女儿邢向文知书达理,是当地妇救会主任。小机灵被送到邢家养伤,得到了邢家人的悉心照顾,特别是邢家的女儿邢向文,对他更是百般照料。

在那个特殊的时期,战斗英雄往往是少女们崇拜的偶像,在照顾小机灵的那段日子里,邢向文渐渐对这个抗日战场上的英雄芳心暗许。

一天,邢向文端来一碗鸡汤,一边喂给小机灵喝,一边有意无意地问道:“我说大英雄,你这样勇猛的人,怎么没个像样的名字?难道小机灵就是你的真名?”

“谁说我没名字?我的大名叫春伢子。”小机灵答道。

“春伢子?这哪里像是英雄的大名呀!”邢向文咯咯地笑着说,“我说春伢子,那你姓什么呀?”

“我姓、我姓……”小机灵一时竟答不上来。

“难道你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

“我从小就是个孤儿,村里人都叫我春伢子,却不知道我到底姓什么。”

“那……就姓春好了,春心萌动的春。”邢向文说完,对着他含情脉脉地瞄了一眼,脸上泛起一阵红晕,又咯咯地笑了起来。

“你、你……”小机灵此时全无机灵劲了,不知如何对答。

“你什么你!本姑娘可是有名有姓的。”邢向文嗔怪道。

“邢姑娘,你伶牙俐齿的,我可说不过你,你就别为难我了。”

“怎么啦?一个对日本鬼子毫无畏惧的英雄,难道还怕我这个女流之辈不成?难道在战场上连死都不怕的英雄,在情、情、情……”

“情什么?”

“难道在情场上是毫无英雄气概的狗熊?”

话说到这份儿上,小机灵就算再木讷,也不会不懂邢向文的心思了,他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随着小机灵的伤一天天痊愈,他与邢向文的感情也在逐步升温,这一切当然没逃过邢大爷的眼睛。本来,他对小机灵就很赏识,现在女儿爱上了小机灵,他觉得两人倒也般配。但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她的终身大事当然还是慎重一些为好,为此,他想到了儿子邢向武。他想,儿子是行伍中人,也在外领军打仗,既见多识广,又与小机灵是同道中人,应该会有共同语言,就让他回来参谋参谋,拿个主意。

邢向武一接到父亲的口信,当天就急匆匆地回到了家。一到家,还没与小机灵见上面,他就把父亲与妹妹拉到内房中,劈头就对妹妹说:“小妹,我看你是昏了头,终身大事岂是儿戏?你什么人不好嫁,非要找这么一个人?”

一听哥哥不问缘由就劈头盖脸一顿训斥,邢向文一下子就火了:“我昏什么头了?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他是抗日英雄!”

“抗日英雄?你不要被他一时的光环所迷惑,什么抗日英雄,一群土八路能成什么气候?抗日还不是要靠我们国军?”

“土八路怎么啦,土八路还不是打出了威震国人的平型关大捷?你说抗日要靠你们国军?你们国军是厉害啊,不仅把东三省全丢了,还一路节节败退,你还好意思说人家八路不行!”

“小妹,我看你是被他洗脑了。他充其量是个共匪,流寇一个,怎么登得上大雅之堂?告诉你,蒋委员长迟早会收拾他们。”

“我看你才是中了蒋介石的毒!现在都到民族存亡的危急关头了,你们不好好抗日救国,竟然还一心要把全力抗日的共产党赶尽杀绝,你还好意思来训斥我?”

“好了好了,你们有话不能好好说吗?”邢大爷看兄妹俩一见面就这样针尖对麦芒,赶紧出来打圆场,“我说向武,你刚才说的话,我看也是太过武断了,国共两党之争是以前的事,现在凡是中国人,都应该团结起来一致抗日,这才是正道。你妹妹说得在理,共产党的军队是在真心抗日,你怎么能说他们是匪啊流寇啊,我看你这话是真的不中听。”

“爸,你怎么和小妹一样目光短浅?现在一致对外只不过是无奈之举,哪天真把小鬼子打跑了,蒋委员长怎么可能容得下共产党?”

“好了好了,这些政治上的事我们平民百姓也不了解,我啊,就感觉共产党是真心抗日,感到这个小机灵人确实不错。我说向武,我们的家事,我看还是不要扯到什么政党之争上去吧。”

“这能不放到一起谈吗?如果今后国共两党反目,小妹嫁了个共产党,你说这如何是好?”

“什么好不好的,哥,我实话告诉你,我看共产党就是比你们国民党得民心,这个小机灵,我是嫁定了!”邢向文柳眉一竖,厉声说道。

“好,那我也把话搁这里了,你要是死心塌地嫁给一个共产党,有朝一日,可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妹妹!”邢向武也声嘶力竭地说道,“现在我就去会一会这个小机灵,我倒要看看,他到底用了什么迷魂药,竟然能把我的妹妹蒙骗得如此执迷不悟。”

兄妹反目结冤仇

小机灵从邢向文口中早已得知,她有个哥哥在国民党军队中当营长,也知道他特地为了他俩的事回来了。刚才,他们在内房的一番争论,他听了个大概,他没想到这个所谓国军的营长,竟然是个仇视共产党的死硬分子,他想,一场交锋是避免不了的了。

果然,不一会儿,邢向武脸色铁青地走了过来,开口就说:“那个叫什么小机灵的,我问你,你在共产党的队伍里混了个什么官?现在是什么军衔?”

“我们共产党的队伍还没设军衔,也不叫什么官,我是个连长。”小机灵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一个小小的连长,见到长官竟然不敬礼!你懂不懂规矩?”

“共产党内一律平等,没你们国民党那么多规矩。再说,我是共产党的军人,没义务向你这位所谓的国军军官敬礼。”

“什么?现在是国共合作时期,你竟然还分共党、国军?反了你!”他边说边要拔枪。

随即出来的邢大爷一见,马上呵斥道:“向武,这是在家里,你耍什么威风?”

“既然我父亲发话了,我就不与你这小兔崽子一般见识。我问你,你要娶我妹妹,你有多少家当?你用什么来保证我妹妹一生的幸福?”

“我房无一间地无一分,但我有一颗爱她的心,这是再多的金钱也买不来的。只要我们两个人相爱,就会有幸福。等到抗战胜利,打跑了小日本,我就与向文结婚。”

“一个小小的连长,迟早会死在战场上,还说什么等打跑了小鬼子再结婚,做你的美梦去吧。”邢向武说完,嘴角露出了一丝讥笑。

“邢向武,你不是人!我没有你这个哥哥,你给我滚!”一旁的邢向文怒不可遏地吼道。

“好,我滚、我滚,就算他没有被日本人打死,总有一天我也会一枪把他崩了。”邢向武见妹妹这样骂他,也恼羞成怒地吼叫道。最后,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小机灵,咬牙切齿地蹦出几个字:“你就等着吧!”

赠颗红星作信物

不久,小机灵彻底康复。在归队前的那个晚上,邢大爷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宴,一来祝贺小机灵康复归队,二来,也是更重要的,是要把爱女邢向文向小机灵作个托付。等三人落席而坐,邢大爷端起早已斟满的酒杯,动情地说:“小机灵,明天你就要去战场打小日本了,今天我借这酒,向你说说我心中的两个想法。其一啊,这些年,我们受够了洋鬼子与匪霸的气,但自从有了你们共产党,老朽又看到了我们中国的希望。本来我也希望向武能与你们一条心,但是他太不成器,还是一头犟牛,看来老朽是说不动他了。老朽只希望你们能同心抗日,等打跑了小日本,同胞兄弟之间,再也不要兵戎相见了。”

“邢伯伯,你放心吧,我们一定同心协力,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等打败了日本鬼子,我们一定会过上太平安稳的好日子。”

“好!这其二啊,我知道你与向文的心思,你是行伍之人,军令如山,这我懂,但向文是我唯一的闺女,我就希望等天下太平了,你们俩好好安个家,过上安稳的日子。人生啊,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平平安安。向文就托付给你了,我先干为敬。”说完,一仰头,杯中酒一饮而尽。

小机灵一见,赶紧也端起酒杯,一口喝干,然后,一手揽过邢向文,动情地说:“邢伯伯,你的话,我会牢记在心。你放心,我春伢子从小没爹没妈,从今往后,无论我走到哪里,向文都是我唯一的爱人,等赶跑了日本鬼子,我就回来与你们团聚。”说完,他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当初从军帽上摘下来的那颗红五星,双手捧给邢向文,说:“向文,这是我第一次在湘江战役中立下军功后,首长奖励给我的那项军帽上的红五星,这上面还有我这一次在平型關大战中受伤时染上的血渍。它对我来说,意义非同一般。现在我把它送给你,作为我们爱情的信物,等抗战胜利了,我们就以这颗红五星为证,此生相伴,白头偕老。”

这一顿晚饭,吃得那么沉重,一言一语、一酒一物,都深深地烙印在三个人的心中。

第二天,小机灵按时出发,邢向文一送再送,临分手时,她一下扑在小机灵的怀中,泣不成声。最后,她拿出一柄系着红缨绸带、刀刃锋利的匕首交给小机灵,说:“这把匕首,是我那个死心眼的哥哥向武给我的,说是正宗的德国造,让我用它防身。你就要上战场了,这匕首对你更有用,我就把它送给你。这绸带上,是我昨晚连夜绣上去的‘向文两个字,希望你见到这两个字,就像见到了我,就会想到,我一直在等你。”

锦州单挑敌魁首

1945年8月,日本帝国主义宣布无条件投降,抗日战争取得全面胜利。正当全国人民欢庆中华民族的伟大胜利,期盼太平盛世到来之际,蒋介石集团背信弃义,公然撕毁了经过国共双方反复商议后签订的双十和平协定,于1946年6月,以约20万的兵力大举进攻我中原解放区,全面内战就此爆发。

此时,小机灵已升任某师副师长,并改名为邢胜利。一天,邢胜利接到一纸调令,让其带领所属部队开赴东北,伺机与国民党军进行战略决战。其时,国民党军在东北的55万多兵员被分割、压缩在沈阳、长春和锦州三地。邢胜利所部主要参与攻打有着十多万守军的锦州。

1948年10月15日,邢胜利所部会同其他16个师共25万名指战员,以摧枯拉朽之势,攻入了号称固若金汤的锦州城。面对残敌的负隅顽抗,邢胜利身先士卒,一路冲在最前面,最后来到一座洋房前,被一股残敌挡住了前进的步伐。敌人依托坚固的墙体,作着最后的挣扎。战士们提出用火炮炸了洋房,却被邢胜利一口否决:“强大的火炮固然能一下摧毁这栋楼,但有可能伤及平民。”说完,他拿起话筒,对着残敌高喊道:“国民党兄弟们,你们早就被包围了,负隅顽抗就是死路一条,只有放下武器举手投降,才是唯一的出路,解放军优待俘虏。”这时,小洋房里也传出了喊话声:“别开枪,别开枪,我们长官说了,希望你们长官亲自出来与他对话,我们才会投诚。”邢胜利一听,马上说:“我是副师长邢胜利,你们的长官是谁?我可以与他当面对话。”对面随即传出喊声:“我是少将师长邢向武,有种你就一个人过来,我们一对一单挑,你如果打败了我,我的兄弟们就全部缴械投降。”

一听是邢向武,邢胜利不由得一震,这不是向文的哥哥吗?当初在邢家一别,至今已过了整整10年,想不到在抗日战场上没能携手战斗,今天却在这里狭路相逢了。

于是,他放开嗓子大喊道:“想不到是向武兄。我是当初你说要一枪毙了的小机灵,我们10年没见了,念在10年前我在你家养伤的情分上,你还是乖乖出来投降吧,只要你弃暗投明,我一定……”“废话少说,原来是你这个负心汉,你欺骗了我妹妹的感情,我妹妹受你的蒙骗,至今下落不明,没想到今天让我在这里撞到了你。有种你就过来,我们一对一单挑,否则,我将引爆这洋房里的数十吨炸药,把这座城市夷为平地。”

一听洋房里有数十吨炸药,在场的人都不免紧张起来。就在众人不知如何处置时,只听邢胜利高声喊道:“好,作为军人,战死沙场也算是死得其所。现在咱们双方都别开枪,我俩单独出来,来个一对一的决斗。”说着,邢胜利解下武装带,摘下手枪,拿起一把大刀,大步往前走去。身边的战士刚反应过来,邢胜利已横刀站在了双方中间的开阔地上,威风凛凛、不怒自威。“副师长,小心有诈。”战士们高喊起来。“放心吧,一个堂堂的少将,再下三滥,我想也不至于失去军人应有的气度吧。”

这时,对面小洋房里突然冲出一个国民党军官,只见他手上握了一把上了刺刀的美式步枪,向邢胜利直扑而来。战士们一看,心就提到了嗓子眼上。须知,短一寸险十分,用上了刺刀的步枪与手握大刀者决斗,明显占了三分优势。此时,对阵双方阵地上的官兵,都紧盯着他俩,空气也好像瞬间凝固了。

两人快要靠近时,邢向武“啊”地一声大喊,对准邢胜利胸口就是一刺刀,邢胜利见状,也大叫一声,举起大刀劈了过去。那一刀劈得实在太过凶猛,只听“当”的一声巨响,不仅把邢向武的步枪劈飞了出去,邢胜利的大刀竞也震脱了手,此时的邢向武像头发疯的公牛,一下把邢胜利扑倒在地,两人扭打到一起。在接连几个翻滚后,邢向武骑到了邢胜利的身上,只见他伸手从腰间掏出一把手枪,“使诈!”解放军战士刚要大喊,就见邢胜利快速抽出一柄连着红缨绸带的匕首,反手一刀,一下刺进了邢向武的胸膛。邢向武还没来得及哼一声,就一命呜呼了。

邢胜利一脚踹开邢向武,拔出刺入对方胸膛的匕首,像虚脱了似的,仰躺在地上。这一把匕首,正是邢向文临别赠给他的。想不到邢向武送给妹妹的匕首,到头来竟然要了他自己的命。

主将一死,小洋房里的残敌全部缴械投降了。

一出话剧助重逢

辽沈战役大获全胜后,部队要在东北休整一段时间。此时的邢胜利再一次想起了邢向文。抗战胜利后,他曾多次到她家乡寻访,得到的消息是,邢大爷因病已去世多年,邢向文只身去找他,至今未归。邢胜利到处打听,都没能打听到邢向文的下落。在他与邢向武决斗之际,邢向武说他欺骗他妹妹的感情,导致她至今下落不明,这说明邢向武也不知邢向文的去向。这再次燃起了邢胜利要找到邢向文的念想。但是,在那样的战争年代,要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一位普普通通的人,简直是大海捞针。尽管他想尽了所有的办法,却仍然没有邢向文的一点音讯。

与此同时,邢向文也在苦苦寻找着小机灵。当初,小机灵伤愈离开后不久,日本鬼子对抗日根据地进行了“清乡”“扫荡”。凡是与抗日武装有关联的人,一旦落入日寇之手,都将遭到残酷的迫害。邢向文的兄长是国民党军官,她自己又是妇救会主任,加上收留救治过共产党的伤病员,像她这种情况,只要汉奸一告发,其后果是可想而知的。因此,她隐姓埋名,改名为程玉凤。在地下党组织的帮助下,她离开了家乡,一路寻找小机灵,但是,由于小机灵随部队打仗,居无定所,加上也改了姓名,邢向文未能找到他。

后来,在别人的指点下,她千里迢迢到了延安,一是投身革命,二是希望在延安获得一点小机灵的线索。当时,由于许多敌特分子假借投身革命,不斷向这个中国共产党的政治中心渗透,因此,初入延安者均要接受必要的审查。对于邢向文这样没有任何人介绍,孤身—人来到延安者,审查就更为严格。

她将自己的来龙去脉如实向组织汇报,但缺少证人和旁证材料,组织上只能作必要的冷处理。因此,她暂时被安排到救护所当了一名普通的护士。

一天,救护所住进一位负了伤的首长,在长期的护理中,首长发现她工作极其认真周到,言谈举止得体,又有较高的文化,慢慢对她产生了爱慕之情。

后来在护理过程中,首长了解了她的大致情况,说出了心中的想法,邢向文一听,当即说自己早有了婚约。首长以为她在搪塞,就穷追不舍反复询问她未婚夫是谁,人在何方。当她说出未婚夫的名字叫小机灵后,首长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他说:“小程啊,你连撒个谎都不会,哪有人会把小机灵作为大名的?再说,部队里叫机灵鬼啊、小机灵的战士多了去了,你说的这个未婚夫,我看一定是子虚乌有。”

邢向文一听首长这样说,不免急了起来,急忙申辩说:“首长,我真的没有撒谎,他是叫小机灵,但还有个名字叫春伢子。我绝无虚言,他还给了我一个信物,要用它来见证我和他白头偕老。”

“什么?春伢子?还有信物?什么信物?快拿出来让我看看。”首长一听,神情激动地说道。

“真的,我这就拿给你看。”说完,她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个折叠得方方正正的手帕,一层一层地掀开,最后拿出了一枚带着血渍的红五星。

“首长,这就是他给我的信物。他说他在湘江战役中立了功,首长把自己头上戴的军帽奖给了他,后来部队改编成八路军,要换军装,他合不得红军的军帽,就偷偷把军帽上的红五星拆了下来,一直随身带着。再后来他在战斗中负了伤,鲜血把这颗红五星染得更红了。在伤愈返回部队前,他又把它送给了我。”邢向文只顾认真地解釋着,丝毫没有发觉首长已经泪流满面。当她抬眼看向首长时,不禁吓了一大跳:“首长,这都是真的,绝对没一句假话!你这是怎么啦?”

“哈哈,小机灵啊,原来果真是你啊。都十几年了,想不到我还能见到这颗红五星。”

邢向文见首长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时竟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了。

“小程啊,看来我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冒昧了,万望你多多见谅。”

“首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邢向文满脸不解地问。

“说出来很简单,这颗红五星其实是我军帽上的,当年是我将军帽扣到小机灵头上的,想不到,它竟然成了你俩的爱情信物。”

原来,这位首长就是当年湘江战役后,把帽子奖励给小机灵的那位首长。当他看到十多年前自己军帽上的那颗红五星,怎么抑制得了激动的心情?

根据首长的介绍,小机灵后来提了职,再后来又调到其他部队去了。他也与小机灵很多年没有联系了,不知小机灵现在身处何方,但愿他还活跃在战争的第一线。

因为这颗红五星以及首长的介绍,加上邢向文的文学素养和平时的工作表现,经过一番考察后,组织上很快将她调入鲁艺剧团工作。

当时,鲁艺剧团人才济济,正值戏剧创作的高峰期,剧作家们对这颗血染的红五星以及它背后的故事充满了敬意。经过反复讨论,不久,一部反映我军从弱小到强大发展历程的新编话剧《血染的红星》完成了创作,并得以公开上演。

这天,剧团接到通知,有一批参加高级干部轮训班的学员将要观看这台演出,因为这批高级干部都是从一线战斗部队中抽调来的首长,通知要求剧团高度重视,并要求剧团所有成员都准时出席,演出结束后,首长们要与全体演职人员合影留念。

当天,剧场里座无虚席,演出一开始,气氛相当热烈,随着剧情的发展,这些身经百战的首长们时而潸然泪下,时而笑声一片。等到演出结束,雷鸣般的掌声久久不能平息。当主持人要求首长们上台与演职人员合影时,首长们登上舞台,与演员们一一握手,大家一致夸奖剧团创作了一部难得一见的好戏。当大家依次站好位置准备拍照时,人们突然发现偌大的剧场中央,一位一身戎装的首长,端坐在座位上纹丝不动,脸上挂满晶莹的泪珠。一起来观看演出的那位在救护所疗伤的首长,突然大喊一声:“小机灵!是小机灵吗?”随后,他疾步奔下舞台,冲到那位首长面前,屏息凝神好一会儿,突然一把抱住他,高声喊道:“果真是你啊小机灵,想不到马克思还没有请你去。你可把我想苦了。”说完,竞像孩子似的号啕大哭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哭声,令所有人都怔住了,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这时,演职人员中,一个女人发疯似的从舞台上冲了下来。当她来到那位首长面前时,好像生怕把梦境惊醒似的,低声道:“小机灵?春伢子?这不是梦吧?”然后一下晕了过去。

原来,那位独自端坐在观众席上不停流泪的首长,正是昔日的小机灵,也就是《血染的红星》中男主角的原型。冲下台来的那个女人,正是他的未婚妻邢向文。等明白了一切,所有人都禁不住泪流满面。

尾声

时间进入到2019年,在庆祝新中国成立70周年的庆典活动上,一位一身戎装的老将军和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太太,共同高举着一枚红军时期留下来的红五星。他们用一生的守候深情地讲述着这枚被鲜血染红的红五星的故事,娓娓述说着中国共产党辉煌灿烂的百年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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