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喆

“先生，您写封求助信吧？”利文斯通的黑人随从苏西把磨到快透光的粗麻布袋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一颗药，他们的药物已经没有了。

重疾缠身的利文斯通面色苍白，瘦削的脸上布满了皱纹，灰白的络腮胡子很久没有修理了。在苏西的搀扶下，他强行直起身来，缓缓坐在一张旧木桌前。

桌腿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利文斯通用布满老茧的手掌拂去额上的虚汗，拿起一支笔：“现在向谁求助呢？如果当初我没有来到非洲，不……”年近六旬的他本可以在家中享受舒适的生活，却将探索非洲作为终身的理想。

利文斯通喃喃自语：“现在我们在乌吉吉这个村落，与外界失去了联系，整个欧洲都以为我已经死了吧……”他眉头紧蹙，身上一阵疼痛袭来，一些往事也随之于脑海中浮现。

1851年11月，利文斯通率领探险队向人们口中最黑暗的非洲内陆进发。当时的非洲大草原正值冬季，满目枯黄。他们从乔贝河畔出发，沿着赞比西河溯流而上。置身于天地之间，漂流在赞比西河上，欣赏着两岸旖旎的风光，那时的利文斯通心中充满了探索未知世界的激動与向往。

谁也没想到看似平静的湖面下，正暗藏着巨大的危险。

夜幕降临时，一条长达3米的尼罗鳄突然从水下一跃而起，在独木舟上的一名探险队员被咬住手臂拖下了水——糟糕，探险队遭遇了鳄鱼的袭击！

“快！赶紧救人！”利文斯通看着水中不断翻滚的鳄鱼和挣扎在水面上的队员，想要上前救援，却被其他人死死拉住。

“救命！救……”被袭击的队员话音未落又呛了一口水，水面“咕噜咕噜”冒泡，惊慌失措的他在水里拼命扑腾着。

随行的向导拿出一种专门对付鳄鱼的细线，材质坚韧无比，上面系着鱼钩。他将钩子甩出去，一下子就勾住了鳄鱼那结实的鳞片，试图将鳄鱼控制住。

鳄鱼被勾住后，加大了翻滚力度，使劲往水底钻。大家端起猎枪射击，子弹像冰雹一般砸进水面，却未伤及鳄鱼分毫，反而越发激怒了它。这头巨鳄在水里拼命扑腾，使得原本平静的河面波涛汹涌、浪花翻滚。独木舟被撞得摇摇晃晃，探险队乱作一团，船上的队员险些被勾住鳄鱼的细线拽入水中。

“不要坐在船边！注意观察周围！” 利文斯通大喊着。

“鳄鱼的咬合力太大了！我们救不了他！”向导冲大伙儿喊道。

鳄鱼没有松口，只见水面上一团深色的血迹慢慢晕染开来……水面很快恢复了平静，幸而没有引来更多的鳄鱼。

所有人都沉默了，探险的过程中时常有危险发生，但这位队员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这一幕深深刺痛了利文斯通的心……

利文斯通不忍再回忆，痛苦的思绪飘离了赞比西河，落到了热带雨林地区。当时，他带着探险队踏入热带雨林，仿佛进入了一个绿色世界。一团团雾气飘忽弥漫，一处处水洼随处可见，一棵棵参天大树高耸入云。阳光从树叶之间倾洒下来，在水洼泥沼和青苔绿草之上投射出片片光斑。

然而，这片承载了亿万生命的原始森林，对利文斯通一行人却并没有那么包容和慈悲，反而让他们的探险举步维艰。

环境本就湿热，每天都会下几场暴雨，利文斯通的身上一直是湿漉漉的。要知道，潮湿对于一个旅行者来说是很要命的。

“扑通！”走在队伍后面的一名脚夫毫无征兆地跌倒在水洼里，他嘴唇泛白，额头上布满水珠，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露水。原来他疟疾发作了，急需救治。

“把他放平，衣服解开！再把水拿来！”利文斯通从潮湿的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小瓶药，那是他一直在服用的药品，用来治疗疟疾的。

随行的领队伸手阻拦他：“不行！先生，您还发着高烧呢！而且他只是个……”这句话引起了其他人的不满，队员们开始小声嘀咕起来。

“他是你的同胞！”利文斯通瞪了他一眼，夺下药瓶给脚夫服下，“我是医生，绝不能见死不救！”

“不，只有您才有资格吃这么珍贵的药！”一名队员猛地站起来，用本就沾满泥水的脚踢了一下水洼，“要不是受这些体弱的脚夫拖累，我们早就走出这个鬼地方了！”

利文斯通不理会他的话，坐在脚夫旁边，低声询问他的病情。这时候，利文斯通感觉到自己头痛加剧，眼前开始模糊，一下子也失去了意识……

苏西看着利文斯通有些出神的样子，知道他又陷入了往日的回忆，最近这位老人总是这么消沉。苏西给利文斯通倒杯水，走到了他身边：“您得打起精神来！您可是一位伟大的探险家，是您发现了维多利亚瀑布！”

听到“维多利亚瀑布”，利文斯通不禁心神一震。当时，他跟着当地的领队乘着船来到赞比西河附近，忽然听见一阵雷声轰鸣，天地都似乎被撼动了。他向东南方向眺望，发现赞比西河上正升腾着一股巨大的水雾。当地人称之为“莫西奥-图尼亚”， 意思是“像雷霆般轰轰作响的烟雾”。

“你们都看到前方那巨大的水雾了吗？”利文斯通猛地站起身，激动地朝同伴们喊了一声。船身也猛地摇晃起来，正如他激动的心。

船载着探险队一行人继续往前，离得越近，他们看得越清楚，原来是赞比西河水从100多米高的悬崖上倾泻而下，跌入深不见底的峡谷。水流激起巨大水雾，形成一道道美丽的彩虹。利文斯通被眼前这一幕深深震撼了，心灵也仿佛受到了水流的激荡和洗涤，一路上所经历的病痛和困难，一时间全都被他抛诸脑后。

利文斯通大声地赞叹道：“在英国没有这样美丽的瀑布，也从来就没有一个欧洲人见过如此美景，只有天使飞过这里时才能看到这么漂亮的景象！”

正是这次探险，让利文斯通在英国乃至欧洲名声大振。他受到了英国女王亲自接见，高校授予了他荣誉博士学位，并邀请他做巡回演讲。

这时候，房间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打断了利文斯通的回忆。

“大家快来看，来了个白人！”只见村民们聚在一起议论着。

在苏西的搀扶下，利文斯通步履蹒跚地走到屋外。不远处有一位绅士正缓缓走来，他头戴一顶崭新礼帽，衣着整洁，皮靴虽然布满褶皱，但也被擦得光亮。

“我想，您就是利文斯通博士吧？”这位绅士摘下帽子，向利文斯通问好。

利文斯通被这名突然而至的访客惊到了，他看着对面这个脸上写满喜悦和感动的年轻人，心中充满了疑惑。

“我是《纽约先驱报》的记者亨利·莫顿·斯坦利，我是专程来非洲找您的！”斯坦利郑重地介绍自己。原来，报社雇佣斯坦利去寻找失踪的利文斯通。听闻有人在坦噶尼喀湖附近看见过一位生病的老年白人，斯坦利就带着一支探险队踏上了非洲大地，为寻找利文斯通而来。

明白了斯坦利的来意后，利文斯通与他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斯坦利不仅带来了治病的药物和充足的食物，也给利文斯通的心灵带来了极大的慰藉。随着身体日渐恢复健康，利文斯通的眼睛里又有了往日坚定的光芒。

斯坦利却劝说利文斯通放弃非洲探险：“博士，跟我回去吧！您的身体也不适合再长期生活在野外了。您难道不想回到家乡吗？”

“不，我热爱探险，寻找尼罗河源头是我这一生的梦想。如果半途而废，我会后悔一辈子。”利文斯通拍拍斯坦利的肩膀，“希望我们还有机会再见吧。”

斯坦利要走了，但利文斯通的探险旅程还要继续下去。

在那如大海般辽阔的坦噶尼喀湖的湖畔，利文斯通和斯坦利两人并肩站着。看着倏然而下又猛然升空的水鸟飞向天边，利文斯通的心也跟着飞向了远方。

尽管未来的探险之路不会一帆风顺，也许等待他的将是更严重的疾病和再一次的失败，但他无所畏惧，甚至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利文斯通知道，或许这是他最后的机会，尼罗河之源就在不远的前方……

探险家的足迹

第一次探险（1849年-1851年）

利文斯通穿越了卡拉哈里沙漠，最终到达恩加米湖。他到达了马克落落部族的领地，于1851年8月发现赞比西河。

第二次探险（1853年-1856年）

利文斯通从赞比西河北上，准备探索赞比西河流域并横穿非洲。1855年，他在赞比西河上发现一处壮美的大瀑布，并命名为“维多利亚瀑布”。

第三次探险（1858年-1864年）

利文斯通探索希雷河，發现默奇森急流，次年发现契尔瓦湖和尼亚萨湖，将奴隶贸易的罪恶公之于众。

最后的探险（1866年-1873年）

利文斯通重回非洲，寻找尼罗河源头。他抵达坦噶尼喀湖南端后，一度失联。1871年，斯坦利在乌吉吉村找到了他。1873年5月1日，他在伊拉拉的奇塔姆博村病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