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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姑娘与女巫:“大女主”电视剧的原型叙事

2021-08-03杨伟

名作欣赏·评论版 2021年6期
关键词:灰姑娘女巫

摘 要:本文分析《那年花开月正圆》的人物与叙事模式,探讨“大女主”电视剧中女性形象塑造的文化心理与艺术可能性。“大女主”的本质是灰姑娘原型,尽管具有觉醒的女性意识,却因过度净化的手法损伤了女性形象的艺术性。“大女主”电视剧应重视女巫原型在角色塑造中的作用,创造荧幕多样女性形象。

关键词:灰姑娘 女巫 原型叙事

《那年花开月正圆》是一部以传奇性、情节性取胜的通俗电视剧,讲述晚清女子周莹成长为女首富的故事,是典型的“大女主”叙事。“大女主”电视剧是刻画女主角在人生成长道路上经受磨难,最终以坚毅和智慧获得成就、赢得尊严的女性奋斗史诗。“大女主”电视剧借助类型化人物,情节跌宕起伏,抒发历史浩荡,演绎儿女长情,描绘女性奇异瑰丽的生命历程。本文借此类型电视剧的荧幕繁荣之势,探讨其文化心理和艺术形象的塑造问题。

一、灰姑娘是“大女主”的本质原型

剧中主角周莹的人生成长历程离不开智者、引导者、挚友、爱侣、伙伴、对手、悲观者和反派人物的烘托。智者是吴家老爷吴蔚文,他以透彻与智慧将吴家未来交给周莹,但是又让她自己去探索家族复兴道路。引导者是周莹养父,他自由不羁,能够看穿世事和命运,像人生导师一样教周莹与有情人行快乐事,并在关键时刻以命相护。王世均、春杏以及诸位学友是挚友,也是伙伴。吴聘是爱情启蒙者,沈星移既是爱侣又是对手,赵白石是挚友与爱侣的结合体,反派有柳氏、胡咏梅、沈四海、杜明礼等人。吴家的几位长辈在剧情中是悲观者身份,对女主角的成长发挥“阻碍者”的反向作用。女主角、男主角及各种人物设定看似复杂,但整个故事的内在逻辑实质上是以灰姑娘的原型叙事。

灰姑娘原型的实质是被男性主宰的命运。她们是内外兼美的典范,内心单纯而天真,善良且富于才华,拥有刻苦坚韧的品格,尽管人生布满曲折坎坷,但她们能不断获得男性的支持与助力,最终实现生命之盛放。吴聘是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翩翩佳公子,是典型的“王子”型男性。周莹凭借个性与聪慧,获得了吴聘的喜爱,经过一番生死离奇的缘故后,成为真夫妻,如父如兄的吴聘是完美初恋形象。沈星移是“浪子”,他天不拘兮地不羁,却心地温柔,对爱情生死不渝,后因家国恩怨不得不生离死别,浪子情更胜公子情。身居正统的赵白石被周莹的个性激发出内心强烈的男女之情,爱上这个“异类”寡妇,将“克己复礼”的儒家教义抛于身后,身兼挚友和爱人的身份陪伴女主角一生。这些男性类型不一、性格鲜明,满足了女性对男性的荧幕想象。

围绕在女主角身边的男性,或是初恋,或是真爱,或是伙伴,或是助手,他们对女主角的命运和成长有不同的作用。女主角的自然性情激发男主角们发现了超越个人成长经验的趣味与精神。灰姑娘原型叙事中女性善于借用自身的美丽和聪慧获得王子型男性的爱情,然后转化为女性行动的力量,周莹则是个加强版的灰姑娘。

二、“大女主”具有觉醒的女性意识

女性传奇剧如此之盛有其深层心理结构,“明显地折射出当下社会普遍的女性自我想象和内在欲望,更可以从中观察到大众心理普泛的婚恋价值观和性别秩序意识”a。意图通过一部或几部通俗电视剧解决女性主义的终极问题显然是不可能的,这类电视剧遵守固有的男性权利秩序,女性命运仍旧是由男性来主宰,女主角只能凭借美貌、才能和超乎寻常的幸运征服男性,通过掌握权力或财富获得与男性平等的地位。在遵守已有的性别秩序、礼教秩序和道德秩序的前提下,对女性独立精神与社会身份的思考必然是有限的。但是女主角不以財富的积累与权力的获得作为人生“成功”的标志,而是将爱情、自由、独立作为终极向往与追求,这一点让女性形象具有较高的艺术格调。虽然与女性主义的精神实质相去甚远,却是女性意识的萌动和觉醒。女性通过得到权力和地位来认识到人生真正的目标以及自身与世界的关联,这是女性意识的觉醒。

“大女主”电视剧中最鲜明的特点是女主角俘获多位男性的爱情,但前提是女主角具有男性理想中的典范之美。在此前提下男性以权力和财富支持女主角的成长,当然女主角必须具备非凡的聪慧能驾驭财富和权力。周莹是“小燕子”式的“野丫头”,敢作敢当,敢爱敢恨吸引“王子”吴聘和“浪子”的沈星移,以及深受儒家影响的巡抚大人。她美貌、勇敢、聪慧,依然在女性典范之美的框架之中。

女性美的观念仍然是建立在男权基础之上的,西方神话中的海伦,中国历史中的夏姬、武媚娘等都是美的代表和典范,折服于美,臣服于美,歌咏于美,是人类亘古不变的主题。剧中的女性意识是在已经建立的女性美的秩序基础上的觉醒和改善。剧情中的男性角色都是趋于完美的“王者”形象,观众认同女主角身份的同时实质上是将女主角设定为女性观众的“影子”,迎合着女性的观赏欲望和自我想象。

三、过度净化是对女性艺术形象的损伤

不可否认,“大女主”电视剧都出色地完成了叙事目的。周莹看似失去了丈夫、爱人、养父,实质上她获得了所有人的爱。吴聘的王子式爱情,沈星移的生死之爱,赵白石的知己之爱,还有王世均的忠诚之爱,图尔丹的赞赏之爱,理想中的各类男性与爱情类型都集于周莹一身。吴家老爷对周莹慧眼识才,而吴家老太太从婆婆的身份转变为母亲的身份,将儿媳妇视作女儿,亲情之爱更深厚一层,吴家的老家长们也认可了周莹“大当家”的身份。周莹与曾经的敌人们达成和解,与沈四海和解,与吴遇和解,最终除掉大反派。

周莹看似是一个自由成长的女子,她街头卖艺有江湖气,行为豁朗敢爱敢恨,能够冲破制度与礼法的束缚,实际上她的自由意识是经过伦理“授权”的,仍然是在伦理道德的范畴中进行的。周莹是获得了婆婆的“授权”,获得了家族的认可后,才去追求与沈星移的爱情。说到底,周莹是一个与礼教道德投合周旋的形象。她身上具有自由脱俗的气质,但并无任何违背伦理道理的行为,她的行为和举动都在伦理秩序与性别秩序下完成。所以,她是一个被过度净化的荧幕形象,所谓过度净化是人物角色塑造中过分追求人格与性格“无瑕疵”的完美形象。过分完美的角色处理反而失去了女性形象应有的文化品性和质感,失去应有的天真与赤心,而高格的艺术形象是可以容纳瑕疵的,例如安娜·卡列尼娜是违背道德礼法的,而安娜的形象在文学史中是一流的,王熙凤是有人格瑕疵的,同样王熙凤的艺术形象也是一流的,此类人物不胜枚举。

四、女巫原型:女性形象的艺术化处理

“大女主”的角色中还包含着女巫原型。女巫具有女王与女神的统治者意象,是成长后“大女主”的原型模式。在荣格原型理论中女巫原型象征着智慧和引导,色诱和养育,是超凡的、非传统的女性意象。女神原型通常身姿优美,体格健硕,气质高贵,具有神奇强大的力量,具有诱惑力和母性关怀,“大女主”女性在“王者”角色塑造中可贵的是,她们掌握了权力却并不将自己凌驾于权力之上,能直面自己的真实内心,她们思想开明,最终找到精神上的归家之路。周莹身上具有女巫的原型特征,她從社会赋予的女性价值与身份中脱胎换骨,变成一个可以主动出击的强大的人,甚至可以担当“族长”,保护“家族”。“大女主”们给观众创造了一个希望,女性可以有所成就,能够迈向成功,可以获得真正的爱情。《那年花开》中用“性别偏移”的方式,使女主角踏上了男性的旅程。周莹具有“大丈夫”品格,能担当“大当家”,能发出女性的觉醒宣言。只有世界坍塌过,才会迫使女人离开想象中的“完美世界”,重新审视人生命题。觉醒后的周莹最终得到“重生”,构建了完整的女性生命旅程。“大女主”们面对命运的磨难,她们最终选择了积极道路,果敢面对陷阱与挑战,并在改变自己命运的道路上得到多个男主角的支持与助攻,可惜女巫原型在角色塑造和叙事上并未继续深入探索。

“大女主”型电视剧可以塑造充满质感的女性形象。中国历史上的女性传奇故事百演不衰,20世纪90年代大陆版《武则天》中的女皇形象很有层次感,纯真与智谋、美丽与狠辣兼具,而新版《武媚娘传奇》中武则天演绎为人格无瑕疵的,且获得年轻皇帝钟情的“玛丽苏”式女性。不仅古装剧如此,现代都市剧《我的前半生》中的罗子君也失去了亦舒笔下女性既世俗又智慧的情态,最终周旋于男性助力与保护中,是个“伪独立”的女性形象。郑君里在20世纪30年代拍摄的《新女性》中就有发出 “我要活”的呐喊,在物质丰富、精神多样的新时代,女性荧幕形象却趋向于单一化和简单化是非常值得思考的现象。反观一系列女性传奇影片,如《铁娘子》《第一夫人》《昂山素季》等都提供了更加丰富的文本和表达。美丽善良的灰姑娘是际遇王子的完美女性,女巫是可以支配权力的女性王者,灰姑娘的本性固然真纯可爱,女巫的精神与气质更能增添女性形象的艺术品格。

a 金赫楠:《女性的盛世与女性意识的匮乏——从正在热播的电视剧〈那年花开月正圆〉说起》,《文汇报》2017年9 月19 日,第 011 版。

基金项目: 本文系山西省艺术科学规划课题“山西故事的影视传播历史与发展趋势研究”(课题编号:2016C07)阶段性成果

作 者: 杨伟,电影学博士,山西传媒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电影理论与美学

编 辑: 赵红玉 E-mail: zhaohongyu69@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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