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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子熟时栀子香

2021-07-30戴蓉

时代邮刊·下半月 2021年7期
关键词:大花栀子栀子花

戴蓉

黄梅雨总是和甜美的栀子花季一同来到。大花栀子开了,状如蘸饱墨汁的毛笔尖般的绿萼犹豫着,把雪白的心事一层一层舒展开,终于变成一朵皎白的云,即使在漆黑的夜里,也是耀目的。

大花栀子香气浓烈,有人觉得它不够清雅,格调不高。其实大花栀子是变种,原种的栀子为单瓣,花形小巧细致,香气也清幽。小时候偶尔能见到这种栀子,卖菜的农妇将它勾在扁担上,六月燥热的市场忽然漾起一阵冷香。

南国的栀子在寻常巷陌随处可见。自古以为,咏栀子的诗词不少,比起李商隐心事重重的“栀子交加香蓼繁,停辛伫苦留待君”、韩翃的“葛花满把能消酒,栀子同心好赠人”,我更喜欢王建“闲看中庭栀子花”和陆游“清芬六出水栀子”这样平实的白描。韩愈的《山石》里写栀子,“山石荦确行径微,黄昏到寺蝙蝠飞。升堂坐阶新雨足,芭蕉叶大栀子肥……”雨后黄昏古寺,阶前芭蕉青绿、栀子娇憨,有蓬勃的山野之气。张祜的“南檐架短廊,沙路白茫茫。尽日不归处,一庭栀子香”也极有画面感,让曾在庭院里种过栀子的我为之神驰。

许多香花如茉莉、木樨、珠兰、玳玳花都可用来窨茶,栀子花也可制成栀子香片,茶味芳香醇厚,有清心明目之效。据传有位晚清举人邀友人到青岩书院游览,恰逢谭嗣同就义纪念日,他见到满院栀子花盛开,便将栀子花瓣一片片撒入刚沏的茶中,以一杯香茶祭奠谭嗣同。

栀子之名得自栀子果。酒杯古称“卮”,栀子花的果实酷似小酒杯,故得“卮子”之名,“栀子”正是由“卮子”而来。有个朋友说她小时候在老家,做饭是烧柴火的,大人经常上山砍柴。某日母亲从背回的柴枝里摘下了几颗橙红的小果子,告诉她那是黄栀子,能把雪白的糯米糍粑染成漂亮的黄色。从此,在新砍回来的柴堆里翻寻栀子果,成了她单调的少年时光里的一桩乐事。

栀子是夏天的花,而夏天正是毕业和离别的季节。也是一个夏天,在校园里,听到一个男生说到了六月,蓦然发觉那些正在捆扎行李的四年级女生十分美丽,然而已经要道别了。

我的同学里,在离校前勇敢地匆匆恋爱的,被我戏谑地称为“黄昏恋”。也许人生就是如此,成熟优雅美丽了,懂得珍惜了,往往也就该告别了。就像栀子,洁白馥郁过,又速速地萎成了铁锈色。

每年的这个时候,我都会避开大学周边的那些小酒馆。我已经是被射出的那只箭,在呼呼掠过的时间里,明白了梦想和现实之间的差距,体会到了变迁与执着的矛盾和挣扎。不用回头,我也清晰地记得箭在弦上的那种期待、惶恐和留恋的感觉,旧梦重温让人心软。

偶然見到校园里毕业生摆在路边的旧书摊,我总会停下脚步,买下一本也许根本无用的书。他们不推销,不多话,只是默默微笑。我喜欢这样简简单单、安安静静的告别,和并不相识的年轻人,和终日与书相伴的栀子花般的青葱岁月。

“过去事已过去了,未来不必预思量。只今便道即今句,梅子熟时栀子香。”弘一法师《晚晴集》里抄录了石屋禅师的这首偈子,这末一句恰是江南夏日风物的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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