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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芦镇(组章)

2021-07-28

星星·散文诗 2021年6期
关键词:滩涂麋鹿野菊花

一定有过那样一个开满芦花的小镇。

——题记

到小镇去

备足熬粥的稻谷、赤豆和米面,整理好御寒的护膝、手套和毛衣,针脚缜密细致,钻不过秋风。从这个临近海滨的城市出发,我要在天黑之前赶往你的小镇。

手捧一大束从路边采来的野花,背着你爱喝的醇厚的麦香露和米酒,现在,晚来的秋风领着满地落叶,沉重得旋不起来的那一片片落叶,昨天,还像一只只金黄的老鼠。

沿途,我将经过大片大片的芦苇草滩,丛生的灌木林会不会在夜晚放大那些鸟鸣?还必须穿过一段长长黑暗的棉花地,如果那只金黄老鼠的落叶仍旧紧张,那么,请和我一起点亮这蜡烛和马灯。

还有一把劈木柴的斧子,迟钝的斧刃已被晨霜磨得锋快,明天开始,我将向农民学习砍伐,依靠坚硬的芦苇、松香木的柴火,我们会在这个小镇过完整个冬天。

冬天寒冷漫长,要足足超过四个半月,一行行短促的词句小蟛蜞般蹦蹦跳跳、自由来去,这个冬天,除了我们在阳光下一边翻书一边劈木柴,整个小镇,不会有任何人来过。

白芦镇

开满白色荻花的滩涂小镇一直在大海边静静沉睡,更多时候,会被其它花朵围拢,从春天的洋槐花到夏天的紫地丁,白芦镇,这些人间最不起眼的花,香气,漫过所有人家的台阶。

接着是缤纷的野菊花,白黄红绿,遍地皆是。从那些石阶一直盖过小镇的屋顶,它就这么开着,紧压着白芦镇,在秋天,小镇的梦是飞不起来的,潮湿的白菊、绿菊,沉重的黄菊、红菊,什么时候,你看见野菊花长出过翅膀?

倒是芦花,最早蜷縮在白云的身体里,一直等到十月以后才慢慢朝上窜,窜着窜着又停下来,呆呆地站着,站在那里,一直等到大地氤氲,新翻的田畴,在夜晚蒙上白霜,等到,头顶的天空,在一个清晨,布满丹顶鹤的翅膀。

现在,白芦镇飞起来了,我的滩涂小镇飞起来了。蒲公英、野菊花、芦苇花,丹顶鹤、白鹭、东方白鹳,雪白的棉桃舞动温暖的翅膀,芸香木的条凳上摊开半卷诗书,整个白芦镇,从屋顶到阶前,满目花穗,摇着晚秋的微微凉意。

海边林场的早晨

第一个叫醒你的不是鸟,鸟梦了一整夜,现在还在梦中。

你首先感觉到的是树在晃动,一道鹤影从林间闪过,你的怀里,一滴露珠沁凉。

太阳从泥土里走出来,停在一棵矮小的草尖。滩涂上的太阳光,一只鸟的梦在持续、打开、飞升,迅速,直接,无可置疑。

鸟的梦,粗大的树根、笔直的树干,拨不开的青枝绿叶,天空下腾起一道蓝色光焰。远处的大海朝你走来,低低的风中交织着鱼的喘息。

鸟的叫声响起,满树的叶子,零碎,杂乱。大地之上,鸟声之下,树木一棵一棵紧跟着晃动。

更低更静的风声;

更大更急的鱼的喘息;

一群麋鹿从丛林边绕过。闪电的尾巴,花瓣般的蹄印,那一根根能够挑碎一切的鹿角。

太阳升起来,海边林场突然死寂了。我听不见鸟——鸟的鸣叫;看不见,一群仙鹤,它们的红顶白羽。

阳光摇摇晃晃,正搬开它们身后杂乱的树枝。

麋鹿场之夜

月光照着麋鹿场,天空幽暗,一地的虫鸣,有几分惊心。

狼尾草密集纷乱,当我的脚步移开,麋鹿场,它的光线怎么突然暗了下去?

草尖顶着露珠,它们一到夜晚就显得活跃,那些露珠,我习惯把它们写作:“六月末的草籽就要砰然炸开!”

活动着的露珠,多像我的童年,啊,今夜,在靠近故乡的滩涂,洒满月光的大地,我的脚步又该迈向哪一个方向?

只能循着远处有一声没一声的鸟叫;

只能循着身旁高一声低一声的虫鸣。

还有纸一般薄薄的丹顶之鹤,枝头上白鹭安静的睡眠,小路旁边,两头竖着耳朵的牙獐机警而立,一会儿又走了,草丛深处,开出两朵隐秘的梅花,恍若一片朗朗的月光。

六月寂静的麋鹿场,一头高大的雄鹿正站在它的中心。一场酣战刚刚结束。头顶树皮和草叶,裹着野蔷薇宽大的裙子,水边的雄鹿总是吃惊于自己滚满泥巴的壮硕身体。

野蔷薇的裙子,正向越走越近的鹿群,送出一片淡淡明亮的芬芳。

白色的月亮

天近薄暮。滩涂上的盐蒿草突然低了下去,几分钟前的那一大片殷红,已然一堆熄灭的灰烬。

黑暗之上,一阵风吹过,那只豁嘴的兔子蹲在路边。一轮白月亮有一些浑浊,摇摇晃晃,升了起来。

起初,那月亮纯粹被一支芦花用力顶着。深秋时节由紫转白的芦苇花,一个美人逐步消解着她的脾气。

小美人,小脾气,而我就站在离她不足百米的地方。一轮白月亮带着流水细密的皱褶,黑暗中的鱼闪着并不常见的亮光。

与天空紧密连接的大地。因为海,笔直的路已走到尽头,只留下:

半个月亮挂在天上,

半个灵魂俯视着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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