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冰

1963年11月22日，美国第35任总统肯尼迪遇刺身亡。肯尼迪刺杀案不论对美国政坛还是民众都造成极大的影响。当时在调查的一千多名美国人中，有36%的人将肯尼迪遇刺案列为20世纪头号犯罪案。此时谁也不会料到，15年后，在意大利发生了一件更为恶劣的犯罪案件。意大利“红色旅”绑架并杀害了政坛元老——总理莫罗。令人不可思议的是，此案的一些凶手一直逍遥法外，直到43年后的今天在法国境内又逮捕了6名当年涉事的“红色旅”成员，另有3人在逃。

43年前，那场被目击者称为“简直是一场大屠杀”的惊天大案再次浮出水面。

简直是一场大屠杀

1978年3月16日，清晨，意大利第一大党天民党主席莫罗在家中与妻子一起共进早餐后，像往常一样到附近的一个小教堂做完了上午的弥撒。这时，他提着公文包登上他那辆天蓝色菲亚特130轿车，正准备前往国会大厦出席一次特别会议。然而，莫罗不会想到，一群号称“红色旅”的亡命徒正準备对其采取绑架行动。这是一次有预谋有组织的绑架行动。红色旅分子曾多次勘察地形，选择路线，并进行实战演练。最终，他们将地点选在了莫罗车队的必经之路——玛丽奥夫尼大街和斯特里的街交叉路口。

因为意大利航空公司有许多飞行员与乘务员就住在附近，所以有4名红色旅分子穿上航空公司的制服，手提旅行包，假扮成航空公司人员。他们站在路边装作等候去机场的班车，而其他人则化装成电话公司雇员，意图剪断附近的电话线，防止撤退时有人及时联系警方。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莫罗一行人自投罗网。上午9点整，莫罗一行两辆车，向交叉路口驶来。这时，一名负责望风的把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这是他们之间的暗语：猎物已出现，马上开始行动！

当莫罗的车行驶到交叉路口时，突然有两辆汽车从一条小巷子中冲了出来，并加大油门，迅速向莫罗的车撞去。瞬间，四辆汽车在交叉路口撞在一起。就在这时，早已准备就绪的四名“飞行员”从各自的旅行包中掏出冲锋枪扫射莫罗的车队。莫罗的保镖和司机早已被撞得晕头转向，还没缓过神就被冲锋枪扫射丧命。后面的车中有四名训练有素的保镖。当他们想拉开车门逃出去，但为时已晚，其中三人被击毙在车中，一人虽然冲出车门，并迅速掏枪，但是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就被一梭子弹打成了“蜂窝”。

莫罗的臀部中枪，当绑匪用枪命令他下车，这位已经62岁的政坛元老一瘸一拐下车后，又被架到了对方的车上。随后，绑匪驾车呼啸而去。整个行动虽然只用了几十秒的时间，但还是被一个在附近咖啡馆里的人目睹了整个过程。这位目击者惊魂未定地形容“这简直是一场大屠杀”。当有人试图拨打电话报警时，才知附近的电话线已被绑匪剪断了。因此，当警方赶到现场，已经是案发几十分钟后了。

那么，绑匪为何选择绑架莫罗呢？这就不得不说莫罗在意大利政坛中的地位。莫罗在意大利政坛上是一个极具影响力的人物。他曾先后担任过意大利外交部长，并五次出任内阁总理，最后一次是在1976年出任内阁总理。任职期间，莫罗曾解决过不少政治危机，在国家政治舞台上也是个非常活跃的人物，这也使他成为意大利最受欢迎的政坛元老之一。之后，莫罗又当选为意大利第一大党天主教民主党主席。

1978年3月，在莫罗被绑架前，他凭借自己的地位与威望，促使意大利两个政党和解，并组成双方满意的政府。绑匪之所以选择绑架莫罗就是要给意大利政府一个威胁，让他们尽快释放一个人。此人就是红色旅的创始人雷纳托·库尔乔。

绑架是为了“搭救”他

1967年，库尔乔还只是个刚满22岁的大学生，就与一帮志同道合的同学组成了红色旅。他们最初的战斗叫做“使权力机构残废”的行动，随后在各大城市多次实施了枪击政府官员膝盖的计划。他们宣称：政府官员只是为权力机关服务而不为民众，官员的残废就象征着反动政权的瘫痪。他们的行动很快遭到政府的镇压。

1974年，库尔乔和整个领导核心被捕，红色旅遭到重创。库尔乔的妻子玛格丽塔多方奔走，千方百计地要救出丈夫。经过一番秘密策划，玛格丽塔铤而走险率领红色旅成员成功将丈夫库尔乔从狱中救出。库尔乔很快又组织起了红色旅，并实施了绑架行动。然而，当他们绑架了香槟酒百万富翁瓦拉里诺甘恰后，警方也随之侦查到了他们的秘密藏身据点。在与警方的交火中，妻子玛格丽塔为保护丈夫身中数弹而亡。库尔乔则逃到了米兰的一所公寓里，但最终还是被警方逮捕。随后，红色旅与意大利警方之间展开了一场场激烈的搏斗。

在审判库尔乔期间，红色旅成员不仅破坏庭审，还扬言要再次劫狱。这些人果然说到做到。他们对法庭审判进行恫吓，使得所有的陪审人员因为怕生命受到威胁而选择退出。第一次审判就这样不了了之。第二次，红色旅干脆下了杀手，在都灵直接枪杀了法院为库尔乔安排的辩护律师，这让审判再次中止。但法院并没有因此向红色旅低头，而是在1978年，前拼后凑又组织了一个陪审团，并定于3月17日进行新的一次审讯。红色旅成员自然不肯罢休，只不过这次选择的目标有点大。就在开庭的第一天，他们为营救库尔乔而实施了一次震惊世界的行动——绑架莫罗。最终，经过周密策划，红色旅成功实施了这次绑架行动。不料，此事引发的连锁效应相当严重。

莫罗被绑架，可谓举国震动，公众为之哗然。全国所有警察取消休假，同时调五千名警力增援罗马，罗马戒严，全国戒严。直升机在空中进行搜索，巡逻汽车在地上进行搜寻，军警差不多将罗马城翻了个底朝天，但最终没有发现绑匪的蛛丝马迹。在议会中，政要们对红色旅这一残暴行径一致谴责，并惊呼“这是意大利解放以来最骇人听闻的事件，现在我们正处在战争状态”！成千上万的民众上街示威并高呼“释放莫罗，释放莫罗”。但这一些都徒劳无益。此时，正在都灵监狱中关押的库尔乔，知道此事后，高兴得连声呼喊“干得好，干得好”。他认为绑架莫罗要挟政府，自己将会被释放出狱。

3月18日中午，罗马《信使报》的记者接到一个匿名电话，对方自称“红色旅”。按照对方的指示，记者果真找到了“红色旅”发出的“第一号公告”和莫罗的近照。在那张黑白照片上，这位62岁的老人哭丧着脸，双眼无神，看起来苍老了不少。而在他们身上就是“红色旅”醒目的标志。公告上说：“我们绑架了莫罗，并将把他送交‘人民法庭审判。”这一爆炸性的新闻被《信使报》刊登在显著位置，随即被各国媒体转载。莫罗被绑架立即成为了全球性新闻。从“第三号公告”开始，红色旅点出了绑架莫罗的真正目的，就是要让意大利政府释放关押在监狱中的库尔乔。

意大利政府虽然知道这是莫罗的手迹，但依然没有妥协，而是认为这是莫罗在强迫之下写的，或者受了药物的影响。莫罗的妻子依丽娜跑到天民党总部，苦苦哀求莫罗过去的部下“为了你们这个党，莫罗付出了毕生精力，你们不能见死不救啊！”依丽娜的哭诉并没有得到任何实质性的效果。随后，红色旅又连续发出莫罗的多封亲笔信，但意大利政府毫不低头。此时，红色旅也被惹急了，决定戏弄一下这个强大而顽固的国家机器。

4月18日，红色旅发表了“第七号公告”，上面称，莫罗已被处死，并葬身于杜凯萨湖的泥泞湖底。意大利政府听到这个消息信以为真，随即派出警察、消防隊和准军事卡宾枪手组成的蛙人小组，乘直升机飞往169公里外亚平宁山上的杜凯萨湖。此时，湖面结着厚厚的一层冰，蛙人们只好砸开冰层，跳进寒冷刺骨的冰水中寻找莫罗的尸体，一直搜寻了两天才从湖底找到一具尸体。然而，经检验，此人是附近一个患有精神分裂症已失踪多日的牧羊人。此时，他们才知道这完全是一个骗局，全被红色旅耍了。

眼看意大利政府被戏耍，“红色旅”分子非常得意，但他们并没有忘记自己真正目的。他们发出“第八号公告”，要求政府在48小时内释放库尔乔，不然将处死莫罗。

为了让政府相信莫罗还活着，“红色旅”送上一张莫罗的照片。照片上，被折磨后的莫罗只穿着一件白衬衫，神情沮丧地坐着，手里还捧着一张最新出版的报纸。警方明明知道莫罗并没有离开罗马，但就是难以找到他。原来，莫罗被绑架后，隐藏地点离出事地点并不远，就在附近一座地下停车场的修理库中，但这里被绑匪精心建造了一间隔音效果极好的密室。警方虽然搜查过地下停车场，但并没有发现这个修理库密室。

一举通过“反恐法”

此时的莫罗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了。为了保命，他写了一封又一封的信，分别投给信得过的政府要员以及妻子，但最终没有起到一点作用。当莫罗的第八十封信被拒绝后，他彻底失望了，瘫坐在石板上，沮丧地说道“悲剧要收场了！”果不其然，红色旅也认识到莫罗已毫无价值。摆在他们面前有两条路：一是杀死莫罗，这意味着他们这次行动宣告失败;二是释放莫罗，那将意味着更大的失败！权衡之下，红色旅选择了前一条路。

1978年5月9日，莫罗被绑架55天，受到残酷的折磨后，在他人生的历史上划了句号。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莫罗反而长舒了一口气，似乎庆幸这漫长的折磨终于结束。随后，莫罗被扔进一辆雷诺牌轿车的后备箱，并用一条毯子盖上他的身体。绑匪举起装有消音器的手枪，对着其胸膛连开11枪。当时，莫罗没有立即死去，而是躺在血泊中痛苦地抽搐了很久。事后的解剖表明，莫罗连中11颗子弹，却没有一颗击中他的心脏。看到莫罗断气，红色旅分子又给他穿上了遭绑架时穿的那件深灰色衣服，并把尸体转移到了市中心的加塔尼街。

当罗马电视台主持人哽咽着宣布莫罗被害的消息后，意大利全国愤怒了，人们走上街头高喊“立刻处死库尔乔”。从此，红色旅丧失了支持者。在红色旅内部也出现了分裂：出现“军事派”与“运动派”。军事派主张用恐怖手段杀害一切“敌人”;运动派主张砸烂国家机器的运动。这无疑分散了红色旅的内部力量。对红色旅更致命的打击是，此前讨论了几年却悬而未决的《反恐怖活动法》，在莫罗死后的第七天，众议院就以压倒性多数通过了这个法案。意大利政府开始全力打击红色旅。1978年9月14日，红色旅头号人物科拉多·阿卢尼的末日到了。根据内线提供的情报，警察迅速包围了科拉多的住处，将其成功逮捕。1982年1月28日，意大利反恐别动队成功营救出被绑架42天的北约南欧盟军司令部多齐尔准将。在此解救行动中，警方先后逮捕了130多名“红色旅”成员和嫌疑分子，包括许多重要头目，还破获了35个据点，并缴获大量机密文件和武器弹药。

莫罗事件对意大利政坛的影响，足以与肯尼迪遇刺案对美国政坛的影响相提并论。2003年，意大利导演马可·贝洛奇奥将莫罗事件拍成电影《再见，长夜》。

令人遗憾的是，当初参与此绑架事件的红色旅的部分成员一直逍遥法外。直到前不久在法国境内，有6名当年参与莫罗事件的“红色旅”成员被捕，但还有3名在逃。法意两国正讨论将这些人引渡回意大利的方案。这件已经过去43年的惊天大案至今还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