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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兰扎尔

2021-07-14马三枣

意林·少年版 2021年12期
关键词:扎尔努尔毡房

马三枣

午后,阳光明晃晃地照进教室。忽然,嘎啦一声响,又嘎啦一声响,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像打雷,却不及雷声浑厚,脆生生的。春风唤醒了额尔齐斯河,那是冰裂的声音。

总算熬到了放学,刚出校门,阿拜就拉着努尔汗往河边跑去。经过一座破毡房,阿拜喊了一声:“驼老爹,踩冰排了!”

黑洞洞的毡房里,走出个弯腰曲背的老人,老人倚着门,点点头。

冰面开裂,大大小小的冰排覆盖着厚厚的积雪,缓缓地移动,像一群白熊在游泳。阿拜纵身跃起,跳上一块冰排。他绽出笑容,叉着腰,喊:“来呀,努尔汗,别老惦记你的马了,我阿爸已经去找了,会有下落的。”阿拜晃动冰排,故意让浪头扑上岸去。

努尔汗抬起红肿的眼睛,望一眼浩荡的冰河,终于提起兴致,一跃而起。

突然,远处奔来一匹马,浑身乌黑,四蹄雪白,嘚嘚嘚——嘚嘚嘚——蹄声响亮有力。

“啊,我的雪花青!”努尔汗瞪圆了眼睛,呼喊起来,“雪花青!雪花青!”

黑马汗气蒸腾,喘息着放慢速度,在岸边打转。马头上垂下一条断绳,来回甩动。努尔汗想跳上岸,拽住它,可是冰排离岸三四米。阿拜的冰排离岸近,他跳上岸,想拽住黑马,怎奈那马烦躁不安,连踢带咬。

这时,草原扬起烟尘,一辆白色越野车疾驰而来。车上跳下个汉子,拎着绳索,朝黑马跑来。黑马急了,瞄准一块大冰排,奋力一跃,跳上去了。它分量太重了,冰排倾斜,马蹄子在冰排上直打滑,一只后蹄蹬进水里,庞大的身躯顿时失去了平衡,哗啦一声,落水了。努尔汗惊叫起来。

幸好河水不深,馬背露出来了。但河底有淤泥,马被陷住了,它挣扎着,却越发陷得深了,只露出半截儿脖子。汉子连拍大腿,大喊:“我的马!”

“这是咱家的雪花青!”努尔汗理直气壮,“你个盗马贼!”

“嘿,你这孩子,血口喷人!这马是我花钱收购的,马屁股上有编号。”

努尔汗冷冷地说:“雪花青是前天丢的,我阿爸已经报警了。这马归谁,等警察来决定吧。”

“哼,我谁也不怕!”那汉子梗着脖子。

河水刚解冻,寒冷刺骨,这马挣扎不了多久,就会被冻僵。汉子舍不得损失这匹马,抛出绳索,却怎么也套不中马头。

“快,把车开过来!”驼老爹突然出现,夺过绳索,甩掉羊皮袄,要下水。

“不行啊,驼老爹!”阿拜拽住老人。

扑通一声,努尔汗跳下冰排,扎进水里,喊道:“绳子扔过来!”

努尔汗抓住绳索,钻进水中,又露出头来,反复几回,绳子捆住了马的腰身。他躲避着冰排,游上岸来,牙齿嘎吱嘎吱地打架,声音犹如冰裂,手里却牢牢攥着绳头。

白色越野车驶来,绳头挂上车尾的拖钩,车子缓缓启动。黑马终于被拔出了淤泥。它划动四肢,歪歪斜斜地上了岸。

黑马浑身淌水,直打哆嗦。细看,马屁股上果然用白油漆写着数字,马背上还有遭到抽打的伤痕。这丑陋的字迹和累累伤痕,显示着马贩子的粗暴。努尔汗心疼,用袖子去擦拭,却蹭了一袖子黑。啊,黑色是染上去的!

汉子笑了,伸手牵住缰绳:“嘿,这不是你的雪花青!”

“不管是谁的马,先给它和孩子去我的毡房暖暖身子。”驼老爹抓住缰绳。

“哎,你什么意思?这马我是花了钱的。”汉子嘟嘟囔囔,却没跟过来,开车溜了。

驼老爹牵马走向毡房,阿拜搀着水淋淋的努尔汗跟在后面:“我记住了那家伙的车牌号,到毡房就给我阿爸打电话,顺藤摸瓜,你的雪花青也许就在他的马群里。”

驼老爹把马拽进温暖的毡房,找出自己的衣裤,催促努尔汗换上,然后拽条棉被盖在马身上,小心擦拭。阿拜用驼老爹的手机跟阿爸通话,报上了车牌号。

“我阿爸说了,在咱们牧村,绝不能让盗马贼得逞,不能让牧民受损失。” 阿拜通完电话,将干柴填进炉火里,火烧得旺旺的。

努尔汗听到这话,嘴边漾出笑来:“你阿爸是个好村长。”

马腿瑟瑟发抖,终于支撑不住,卧倒了,瘪肚子一起一落,吃力地喘息着。老人拿来药水,给它涂抹伤口,满脸忧伤。

炉火噼啪,温暖弥漫毡房。驼老爹的嗓子里飘出沙哑低沉的歌声:“阿兰扎尔劲秀的前腿,蕴蓄着无比神速。阿兰扎尔明亮的两眼,显露着无比机敏……阿兰扎尔的长尾,显示了它的潇洒俊美……”

阿兰扎尔是一匹神驹,草原英雄江格尔的坐骑,牧民们用这首歌唱出心中的向往。阿拜也跟着吟唱起来。

天蒙蒙亮,阿拜被吵醒了。他看见阿爸蓬头垢面,却满脸是笑地坐在炕沿上。

“雪花青回来了,受到折磨,瘦了两圈。那些可恶的盗马贼,都去了该去的地方。”看见儿子醒了,阿爸摸摸他的头,“你提供的车牌号,起了大作用!”

阿拜跳下炕,急着去找努尔汗。阿拜奔跑起来,好像一匹神驹,嘚嘚嘚——嘚嘚嘚——蹄声响亮有力。

雨烟摘自《阅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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