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冰

一

现在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光。法国边境浓密的树林静默地伫立着，一切都笼罩在一片白色的雾气中。一个神秘的黑影一动不动地匍匐在近一人高的草丛中，眼睛紧盯着隔开法国和瑞士的铁丝网。远处，德国的巡逻哨兵正懒散地迈着步子。

已经是第四班夜间流动哨了，这时正是哨兵最瞌睡难耐的时候。机会来了！黑影敏捷起身，如同一只夜行猫迅速而隐蔽地向边界移动。他一身伐木工人装扮，右手拿着一把斧子，唯一突兀的是他左手紧紧拎着的一袋土豆。

临近边境线了，黑影机警地望了一下值勤的德国士兵——他们正背对着他走向一片密林。“天赐良机！”黑影心中转念，他猫腰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了铁丝网旁，借着奔跑的惯性把装土豆的袋子和斧子扔进了铁丝网内。“哧！”在他抬腿要翻越铁丝网的一刹那，左腿被一条强壮的德国军犬牢牢咬住了。军犬的喉管里发出凶狠的低吼，充满杀气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他。“该死！”黑影低声诅咒道，“躲过了敌人的眼睛，却没能躲过你这畜生的鼻子！”现在的处境是多耽搁一秒钟都可能丧命，因为巡逻哨兵很快就会返回来。黑影使劲儿挣扎，军犬却毫不松口。一阵剧痛让他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他无奈地看了一眼躺在铁丝网外瑞士国土上的斧子。

绝望的对峙中，黑影突然发现脚下有一根粗壮的树枝。他立即弯腰拾起，对准狗嘴和自己小腿间的间隙，用尽全身的力气捅了下去。

军犬被对手豁出去的气势吓住了，赶紧松开了口，黑影趁机拖着负伤的腿，忍着剧痛奋力一跃，翻过了铁丝网。他刚想从地上拾起装土豆的袋子和斧子，却愕然地看到两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

“完了！”黑影下意识地举起双手，却看到持枪的士兵眼睛盯着他身后——原来，铁丝网那边的两个德国哨兵的枪口正对准了他，而瑞士士兵的枪口同时也对准了他们。

看到黑影已站在中立国瑞士的土地上，两个德国兵只好在瑞士军人的警告下怏怏地把枪口掉转，不情愿地走开了。

黑影终于带着他价值连城的藏在土豆中的情报，又一次死里逃生地越过了国境封锁线。这时，朝阳正好在天际露出了它灿烂的笑脸。

二

黑影叫米歇尔·霍拉特，原是一名普通的工程设计师。为了拯救自己的祖国，他自愿变成一名间谍，偷越边境达49 次之多，每一次都带有递交给英国的军事情报：对德国在法国秘密机场和海岸炮兵群位置进行精确描绘，德国师团的调动情况……然而，所有这些有价值的机密都不能同他这一次携带的情报相比。原来藏在土豆中的是一张图纸。这张图纸不仅将拯救伦敦，使之免遭毁灭，而且也会让第二次世界大战提前好几个月结束。它就是希特勒夸口的绝密工程——可怕的V-1 导弹发射场的蓝图。

事情还得从几个月前说起。

霍拉特听到一名伙伴的报告：两个建筑承包商谈论德国人在奥费搞一项很不寻常的基建，需要的水泥量大得惊人。

职业的敏感让霍拉特立即动身。他一袭肃穆的黑衣，走进当地招聘办事处，向工作人员解释说自己来自一个向劳工传教的教会组织，想打听附近有没有建筑公司。很快，霍拉特就在对方赞赏的目光中得知了工地的准确位置。一个钟头之后，工地上多了一位穿着蓝布工装的新人——他就是乔装后的霍拉特。当时好几百名工人正在浇灌混凝土，霍拉特随手推起一辆装满砖头的手推车混进去，没有遇到任何拦阻。

由于大部分工人不会讲法语，霍拉特好不容易才探得一些消息：“这里正在建汽车库房。工程可紧张了，工人要三班倒，24 小时连着干呢！”

汽车库房为什么要盖在离城市这么远的地方呢？而且有必要如此赶工吗？霍拉特不动声色地寻找着破绽。

一个45 米长的光秃秃的水泥台吸引了他的注意，上面有一条笔直的蓝线指示标。霍拉特拿出指南针，发现这个指示标竟然是为某种发射塔平台指定方向的，而这个发射塔平台的方位正好对准了伦敦！霍拉特赶紧离开了现场，向英国报告。

盟军总司令艾森豪威尔将军和英国首相丘吉尔正对越来越紧的风声倍感心焦：“希特勒究竟在干什么呢？他的绝密工程到底是什么？”他们很清楚希特勒这个战争狂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尤其是苏德战场的失利，很可能让他狗急跳墙，孤注一掷。恰在此时，一个丹麦人称曾发现一种神奇的武器残骸从空中落下。很快，又有情报传来：希特勒正在研制一种“无人飞机”……这些信息使得丘吉尔等对希特勒的绝密工程更加忧心忡忡。

在这种情况下，霍拉特的报告就像一枚炸弹爆炸开来。英国方面立即指示，要求霍拉特放下所有其他工作，集中精力搞清这个神秘的建筑。

三

霍拉特和他手下4 个人骑着自行车开始到法国北部进行一次周密细致的探查。

他们在3 个星期内发现60 多处同样神秘的建筑基地，后来又发现了40 个。所有基地全都集中在一条320 千米长、48 千米宽的走廊地带，大体上同海岸线平行，并且方向都直指伦敦！

“它们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呢？”霍拉特冥思苦想之际，一个契机帮助他逐渐揭开了希特勒严加保守的秘密。一天，霍拉特说服好友安德烈报名参加另一个地方的基建——卡利森林边的神秘基建。

想不到富有设计才华和经验的安德烈很快被调遣去负责图纸，他到新工作岗位一星期后，就把经手的建筑设计图纸描摹给了霍拉特。霍拉特指示安德烈不惜一切代价搞到这个计划的总蓝图。在卡利森林的德国负责人很机警，一直把总蓝图放在他大衣内衬口袋中小心保管，而且就连在办公室里，他也穿着大衣。

接连几天的观察，让安德烈发现了有可能下手的唯一时机：每天上午9 点钟，负责人会脱掉大衣去上洗手间，而这个过程只有3～5 分钟。在细密的准备之后，一天上午，当负责人脱掉大衣离开办公室后，安德烈立即蹑手蹑脚走过去，快速地印描了总蓝图。负责人回来的时候，安德烈早已经把一切恢复原样，若无其事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到了周末，安德烈按照计划服用了霍拉特给他准备的药物，然后开始腹痛不止。德国医生对安德烈奇怪的呕吐不得要领，于是给他开了通行证，让其回巴黎找熟识的医生治疗。

成功逃脱的安德烈与霍拉特在巴黎会合，两人一起把总蓝图和由“行动网”组织从其他地方弄到的图纸配合起来描摹，然后再把描摹好的图和现场实际观察到的方位加以核对。最后，他们把一张一张图核对好位置——V-1 导弹基地的全部布局和细节被“美妙”而完整地拼接了出来！

这就是霍拉特第50 次穿越国境线时，藏在土豆中间的图纸！

四

希特勒最近一直处在一种亢奋的状态中，以至于鼻尖下的小胡子总是一蹿一蹿的，像在跳一种蹩脚的舞蹈。

德国科学家苦心经营10 年，终于研制出了世界上第一枚能够用于实战的新型导弹——一种像飞机一样会飞，又能够按程序自动对准既定目标准确射击的神秘武器。希特勒把它命名为“V-1 绝密工程”，并寄希望于用它来扭转败局。

“我要在伦敦扔下50 000 枚V-1 导弹！”希特勒对他的将领们狂妄地叫着。德国最优秀的工程师被紧急派往法国，发射导弹的绝密工程在极为保密的情况下紧锣密鼓地进行着……直到1943 年夏天，法国北部海岸已经秘密建立起104 个V-1 导弹发射场。

希特勒得意地看着陆续完工的基地，心中不住盘算：我要在1943 年底和1944年初对英国伦敦发动一场密如雨点般的导弹大轰炸，迫使英国政府屈膝投降。古老而繁华的伦敦，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灭顶之灾……

可是希特勒做梦也没有想到，他手中的这最后一张王牌，已经被悄悄捏在了一个法国特工手里，而且这位特工还是业余的……

就在霍拉特艱难地越过边境不久，盟军的轰炸机就开始根据土豆里的地图轰炸V-1 导弹发射台。发射台建造难，破坏起来却很容易，5 个星期的轰炸后，这些发射台不是完全被摧毁就是破败得不能再使用了。德国企图炸毁伦敦的计划彻底破产了，希特勒知道自己竟然败在一个半路出家的间谍手里，气得说不出话来……

军迷小贴士

英国授予了霍拉特“功勋勋章”——这是外国人在英国所能获得的最高军事勋章。若是没有霍拉特的情报，伦敦也许已成废墟，1944 年盟军也无法在欧洲登陆，这很可能使希特勒后续的V-2 导弹发挥更大的作用，那么二战的历史很可能变成另一个模样。这样的丰功伟绩，让身材并不高大的法国间谍米歇尔·霍拉特获得了人们极高的评价：他拯救了伦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