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胜群

举手之劳，是说帮助别人像一抬手那样轻而易举，出自唐代韩愈《应科目时与人书》：“如有力者，哀其穷而运转之，盖一举手一投足之劳也。”

现实中，可以看到很多举手之劳帮助他人的好人好事。

据新华社报道，2020年11月10日，在由哈尔滨开往佳木斯的D7803次列车上，一位乘客突然发病。黑龙江省中医药大学附属第一医院针灸五科医师金弘闻讯赶过去，看到病人两颧潮红，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处于昏迷状态。压眶、按压人中穴，没有任何反应。金弘医生决定用中医急诊急救方法针刺放血施救。不巧的是，没有带针灸针。询问列车长等人也没针，回头看到列车员身上戴的徽章，急中生智，用打火机给徽章上的别针消毒后，先是给病人两侧耳尖放血，然后又在十指尖（十宣穴）放血。当扎到第五根手指时，病人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脱离了危险。前后过程不到几分钟。举手之劳，救人一命。

但生活中也有另一面：明明举手之劳可以做的好事，有的手却举不起来。

不久前，我和老伴乘公交车，下车时，老伴不慎闪了一下，导致右膀习惯性脱臼，十分疼痛。急忙来到一家医院，特意挂了价格最高的专家号。挂完号，来到诊室，接诊的专家却让先去拍片。

正是疫情期间，进入医院时，扫码、登记、写没接触过疫区人员保证书等已经耽搁了许久，再拍片还得需要很长时间。老伴70多岁了，患有高血压、心脏病，由于脱臼疼痛难忍，一番折腾，导致心口难受，呼吸困难，几乎要休克。我哀求说：“医生，病人既没有摔倒，也没受到撞击，只是下公交车时闪了一下。是习惯性脱臼，20多年了，每次脱臼，只要一端就复位了。拍片费我们付，请您先给端上复位，解除病人痛苦。”可是，接诊的专家沉着脸，坚持必须先拍片，说这是必需的程序。

脱臼是一种常见病，治疗也很简单，甚至不一定求医，懂得“复位”方法的人，轻轻一端，也可以手到病除。老天助我，正在这时，见到了一位认识的年轻医生。说明情况，他二话不说，轻轻一端，几秒钟的工夫，老伴的右膀便复了位，立刻疼痛解除，其他不适也很快缓解了。

几秒钟，过山车一般，老伴经历了冰火两重天。我们向年轻医生表示感谢时，他微微一笑：“举手之劳，应该的。”

同一家医院，为什么年轻的医生能果断出手，专家却“举手维艰”？

对此，众亲友议论纷纷：

“明明可以轻轻一端就行了，非要拍片，这个医生缺少医德！”

“医院要创收，医生有指标。”

……

究竟是医生个人素质问题，还是医院追求经济利益，甚或其他原因，不得而知。

“病人之病，忧人之忧”（白居易《策林》），是医生的起码医德，也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在他人急需救助的时候，举手之劳都不肯付出，甚至还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和借口。余以为，根本原因，既不是规章制度，也不是技术和设备，而是没有了恻隐之心。

孟子曰：“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非所以内交于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誉于乡党朋友也，非恶其声而然也。由是观之，无恻隐之心，非人也。”（《公孙丑章句上》）——看到一个孩子要掉到井里，在场的人都会惊恐之际，伸出手去相救。这么做，既不是为了向孩子的父母套交情，也不是为了在众人中博取什么好名声，更不是讨厌那个孩子的哭声不得已的行为，而是恻隐之心使然。

关鍵时刻，没有针灸针，徽章上的别针也可以派上用场。恻隐之心使然。

关键时刻，不是专家的年轻医生，该出手时就出手，轻轻一端，为病人解除了痛苦。恻隐之心使然。

“哀其穷而运转之”，“哀”，人之本性未泯灭，恻隐之心尚在，于是，举手之劳，举起了善良，大爱。

没有人文的医学是冰冷的。举手之劳而不为，考问的是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