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屏

河流没有舌头

有个精灵，在风雨中敲打窗檐

有个孩子，为丢失的苹果手机抽泣

有双手，敲打键盘，天空就下起冰雹

有一把刀，在河的对岸，为情人划开血橘

打开天窗，我把脸伸进冬至的太阳

我们用维他命D，扑灭瘢痕瘤的怒火

密西西比河，一半冻结，一半流淌

麋鹿群沿岸奔跑，优雅得让人哭泣

我们到处寻找火种，点亮宇宙

睡眠里招魂，把噩梦挡在门外

河流蜿蜒，汇合，然后分开

盘山小路上，我们总是擦肩而过

白桦林站在雪里，赤身裸体

古老的誓言在空中飞来飞去

海马体被连根拔起

根须交错的记忆，横躺大地

啄木鸟叩击印第安人遗弃的帐篷

冰河如镜，唯有莲花开放

河流不再说话

鱼借着乌鸦的精魂，在冰下游荡

芦苇的音乐：哈撒儿

怒号的风，吹断我的腰，把我浸入湖底

接着来了太阳，把我的骨头，拉成瘦冰

水温早已降过零点，倔强的水分子

颤抖着等待第一颗冰种，瞬间成冰

冬天占领水域，冻结狐狸精致的脚印

狼狗拉着孩子们，围绕冰屋嬉戏滑冰

我的灵魂与肉体，随风呼啸飘摇湖面

秃树群鸦，声声凄厲，震碎湖心的冰

白雪里的脚印，映衬我们里外的轮廓

祝福是光的传递，照亮丛林起伏的冰

谁看见我们，阴影，光线，惊讶的眼睛？

什么声音把我们唤醒——石头，树木，冰？

这是音乐的脊椎，埋葬、呼吸

一曲交响——敲开湖底千年的冰

鹤鸟为我们带路

一滴露水挂上兰花的唇瓣

火山，在另一个以太轰鸣

有个东西打中了我们

却无法寻找前因后果

四月。中西部大草原

酝酿最后一场极地雪暴

玉米地，从乳白的天空消失

辫状的河里，鹤群单腿站立

冰一圈圈套上纤细的脚踝

天空又一次沉入梦的折叠

站在十字路口，我蒙着眼睛等待

看条条卦象，如何在无形中显形

光明与黑暗——是同等的能量

差异相同，取决天地的视角

每一粒种子，预测生命走向

每一个明天，携带两把拉手

火山喷薄出海又回归大海——

夏威夷大岛——源于地心的热土

信仰、盲从、真理、愚昧

扯不断的牵连，模糊的红线

大江大河的子孙后代

我们的梦，同鹤一样古老

飞过天空，海洋，沙漠

它们的呼唤，比人类长远

吃饱玉米，丹顶鹤群又上路了

它们的精灵，还在田野里跳动

我们不再思想 只是活着

单纯天真每天都是一件礼物

每个生命都有十五亿次心跳

无论你是蓝鲸，体重相当于33头大象

还是蜂蝙蝠，地球上最小的哺乳动物

不管你是文明智人，整天高喊着自由

还是卑微的耗子，只会打地洞的鼩鼱

不管你极其丑陋还是人间最可爱的尤物

只活一岁的兔崽，还是寿长200岁的吹鲸

不管你精神分裂杀人，还是圣女特丽莎

流落街头的乞丐，还是呼风唤雨的富豪

每个哺乳动物都拥有15亿次的心跳

神灵赋予的礼物，生命的天然权力

孩子们加速心跳，越级跳入成年

老人减慢肢体的节奏以保存记忆

小鼠的心剧烈跳动，逃离猫齿利爪

睡眠中减缓的心率，摆脱噩梦无常

生命拍着各自的节奏，唱同一首歌

那是科雷波定律，还是天意的杆秤？

你可以毁灭我的身体，甚至我的意志

心继续搏动，奔往十五亿节拍的终点

心中的河流——哈撒儿

我的喉咙深处，大海掀起层层血

折叠大山的手指，渗出点点积血

丹田——脐眼下熊熊燃烧的土地

记忆沿着脊骨，滴淌古老的热血

黄土高原，滚动着二叠纪的尘土

漂流泛洋，家——凝成心头的苦血

给我一根羽毛，为你编织希望的翅膀

给我梦，为你带路，寻找海底的龙血

家乡，呼吸间的幽灵！声声呼唤

徘徊黎明傍晚，要重启青春热血

掌心里一万双眼，天空中一万颗心

一万个祈祷掀起浪涛——来自远古的血

我们的肤下，奔腾着血缘江河

黑白黄红棕的色彩，浓重如血